山體的最底部，距離石棺廣場十丈深的空心底部的一間鬥室內。

    損虎小校周明初麵色慘白的靠在石牆上，有些艱難的蠕了蠕身體。他的下半身在剛才的戰鬥中被一個黑袍砍掉了，若不是同伴拚死將他拉回來，這個時候早已經死了。

    可是，現在跟死了又有什麽區別？被人腰斬的滋味確實不好受啊。不過那又怎樣？能拉著那些鬼一起死，值了。

    李樂蹲下身子，輕輕捏了捏他的肩膀，給他喂了顆藥丸，有些悲傷的說道：“兄弟，看你的了。”

    周明初用力把藥丸吞下，皺著眉叫道：“苦啊，醫藥院那幫雜碎就不能把藥做的好吃一點嗎？加點糖也是好的啊。”

    抱怨了一句，周明初的臉上露出一個慘淡的微笑，道：“大督帥，兄弟們都撤出去了嗎？”

    李樂沉沉點頭：“都撤走了。”

    周明初又問道：“咱們還剩下多少人？”

    李樂回答道：“一千一百二十三人。”

    “嗯。”周明初點了點頭：“不虧，他們死的人更多。”

    李樂歎了口氣，拍了拍他的肩膀道：“有什麽遺言嗎？”

    周明初想了想，道：“倒還真有一個，麻煩大督帥告訴醫藥院傷科二組的於小曼，她的屁股很好看，胸脯子也大，她年初時治過的那個損虎小校周明初看上她了，想和她睡覺，生娃，但是以後沒機會了……算了，爺們兒都要死了還說這些做什麽，沒來由惹她煩惱，所以還是別告訴她了。唉，便宜了鄭彪那個王八蛋，他也看上了於小曼。”

    李樂將一支火把交在了他的手上，笑著道：“怎麽能不告訴她呢？這個必須告訴於小曼，你想想啊，告訴她以後，她心裏會一直記得你，就算將來跟鄭彪好了，她心裏還是會時不時的想起你，鄭彪以後得多難受啊。”

    周明初愣了一下，接著嘿嘿嘿的笑出了聲：“對，惡心死那個王八蛋，讓他什麽都給我爭！”

    李樂拍了拍他的肩膀，道：“必須的。”

    然後站起身來，十分鄭重的向他行禮：“兄弟，走好！”

    周明初想要回禮，卻實在無能為力，有些艱難的道：“玄衣萬勝，百死無悔！”

    李樂用力點了點頭，轉身走出鬥室。

    外麵是一片更加廣闊的天地，那裏布滿了精巧的齒輪組合以及個合適爆破的角落上都安提排了精巧的炸藥包。中央是一座巨大的，底部帶有鐵葉風車的怪異爐子。爐子的上麵，則掛著一個如同水池子一般大小，分割成九宮格樣式的平底巨鍋，鍋裏有晶瑩如藍玉般的氣體飄出。那裏麵，竟是注滿了未曾提練過的精純靈液。

    李樂沒有在這裏停留，而是走到了另一間鬥室，這裏同樣也有一個受了重傷的玄衣。

    他的臉色很難看，樣子有些憨厚，失去了一臂一腿，坐在鬥室的角落裏。

    見到李樂進來，笑了一聲道：“大督帥見諒，卑職傷的有點慘，沒法子跟您見禮了。”

    李樂歎了口氣道：“你還能活下來，現在跟我一起走也不遲，這裏我會留下一個小機關，出不了錯的。”

    玄衣搖了搖頭，道：“廢了一足一臂，丹田也被擊碎了，我著回去又能怎樣？一個生不如死的廢物而已。我鄭彪好歹也是無敵損虎一名，讓我下半輩子當廢人？爺們兒丟不起那個人，大督帥還是不要勸了。”

    李樂傷心的搖了搖頭，道：“既然你意以決，我就不多說費話了。有遺言嗎？”

    鄭彪笑了一聲，道：“周明初那夯貨應該也在這裏吧？他的遺言肯定跟於小曼有關，那他的遺言是什麽，我的也跟他一樣。嗯，另外，大督帥，青花探部那邊的郭媛媛，醫藥院傷寒科的尤玲，千裏寨邊上孟家莊的孟雨婷，還有華山派女俠秦一心，她們都是我的相好，同樣的遺言麻煩大督帥全都對她們說一遍。這裏麵，除了於小曼我沒碰，其他的都睡過了。嗯，近期跟秦一心睡過，她可能會懷上孩子，若是真有了，麻煩大督帥幫著照顧一下。”

    李樂的表情變得十分精彩，真沒看出來這個憨厚模樣的家夥竟然還是個花間老手，果然人不可貌相啊。

    點了點頭，李樂道：“記住了，我會對她們所有人都說：於小曼，你的屁股好看，胸脯也很大，我鄭彪看上你了，想和你睡覺，生娃。嗯，這是周明初的遺言。”

    鄭彪的臉色瞬間變得很難看，憋了半天罵道：“他娘的，爺爺以為周明初那個王八蛋已經把於小曼給睡了，所以故意跟他作對才去勾搭於小曼的，哪想到這家夥是個無膽鬼，臨死了才敢吐露心聲，晦氣！等一會兒到了下麵抽死他！繼續跟他死磕！”

    鄭彪咬牙切齒的說完這話說，最後卻嗬的笑了一聲：“沒錯，繼續跟他死磕，誰讓以前他爹是掌櫃，我爹是夥計呢？不跟他作對跟誰作對……先帝二十二年的那場大災，我兩家人都完了，我跟他一起逃荒到了京城，一路上相互扶持才活過來。一起加入玄衣，一起進入損虎……雖說他練虎的根骨比我好，總是壓我一頭，但我也不氣他，隻是這家夥做事一根筋，腦子不靈光，我才氣不過……”

    他的眼中已經泛起了淚水，最後長長歎了口氣：“跟他啊，還真是交了命的兄弟，現在死都死在了一起……”

    李樂沉默著聽他說完，過了一會兒道：“如果你那幾個女人真的有人懷了孩子，並且還不止一個的話，我會讓其中一個孩子姓周。若是隻有一個孩子，是男孩的話，這個孩子長大之後，他的孩子必定會有一個姓周，如果是女孩，我會為她招婿，繼續將周、鄭兩家的血脈傳下去。”

    鄭彪坦然的道：“有勞大督帥了。”

    李樂鄭重向他行禮：“兄弟，走好。”

    “玄衣無敵……”

    這樣的鬥室總共有八個，李樂一一走過。每個鬥室裏都有一名留下來的玄衣，他們有的重傷難治，有的卻是自願留下來的。

    “有些事情總是要有人去做的，那些小機關並不穩定，說不定會出現披漏，錯了一環可就麻煩大了……遺言？我孤家寡人一個，沒有遺言。若真要說一個，那便是希望玄衣盡早完成稽查天下，我希望我能在九泉早日看到。”

    “兄弟，走好。”

    “玄衣無敵……”

    這是第三間鬥室內，損虎衛成重秋說的話。

    “我有一個妹妹，名叫司雲香，她很喜歡讀書，也喜歡文士公子，若是大督帥有暇，過兩年等她成年之後為她找個稱心如意的文士郎當相公便好，可惜啊，看不到她出嫁了……”

    “兄弟，走好……”

    “玄衣萬勝……”

    這是第四間鬥室，損虎衛司雲魁的遺言。

    “家裏有個瞎老娘，還有兩個弟弟，麻煩大督帥照顧一下。其他的也就沒什麽了，哦，對了，我二弟今年十一歲了，練武的根骨也很好，他的理想就是像我一樣成為玄衣，若是可能的話，大督帥幫幫忙。”

    “兄弟，走好……”

    “玄衣不敗，損虎無敵……”

    這是第五間鬥室，損虎衛胡四寶的交代。

    “我有個姘頭，叫沈瑩，她是白虎坊長威鏢局總鏢頭‘大開刀’應無常的遺孀，前年應無常走鏢的時候死在了外麵，她是靠著我才將鏢局的生意經營下去的。如今，她給我生了一對雙胞胎，麻煩大督帥了。”

    “兄弟，走好……”

    “玄衣永戰……”

    第六間鬥室，洪世言這樣說道。

    “沒有遺言，大督帥快離開吧，反正我老常快死了，臨死能做這麽一件事情還是挺痛快的。”

    “兄弟，走好。”

    “玄衣無敵……”

    第七間鬥室，常遠臣隨意說著。

    “哦，倒是有個事情要麻煩大督帥了，山西聚義堂的堂主劉懷遠當年欺負過我家，我這些年來有些忙，沒功夫搭理他，大督帥吩咐一下其他的兄弟滅了聚義堂就行了。”

    “嗯，我會叫人去辦的，兄弟，走好。”

    “玄衣不敗……”

    第八間鬥室，程英說了他的遺願。

    與八名損虎告別之後，李樂便走入了一道石窟，離開了這裏。

    不多時，斷龍石放下，徹底將這座無名荒山的山體與世隔絕。

    李樂從洞窟內走出，一千二百多名損虎筆直的站在外麵，迎接著他。

    李樂喝道：“損虎聽令，全員後撤三裏！”

    “尊大督都令！”

    眾損虎在李樂的帶領下，如同飛蝗般離開了這座荒山。

    山體之內，周明初聽到了來自上麵，黑鬥人打碎石壁的震動，笑了一聲，將手中的火把丟進了他身邊延伸向外的那一個凹槽裏，凹槽中全是被大督帥叫做“氣油”的液體，在沾了一點火星之後，迅的蔓延開來，藍紅相間的火焰洶洶燃起。

    亦在同時，鄭彪嘿嘿笑著，吹了吹手中的時香，將身邊一根粗大引線點燃，引線迅攀爬，轉眼間分成數股，向著早已安置好的，或明，或暗的炸藥包燃燒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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