藏海花 第二十三章 西藏的天羅地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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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把自己孤立起來,因為我回憶了到墨脫的整個過程,發現我身邊的幾個人在這件事情當中起了很大的作用。
我是一個沒什麽主見和想法的人,在當年的小鋪子生涯中,沒有生意時我從來沒有想過主動做什麽,一方麵可能因為我確實不愛這行,另一方麵,這和我的性格很有關係。
我當天晚上沒有回寺廟,專門在墨脫到處亂逛,但並沒有發現有什麽人跟著我。不過墨脫是一個非常難以進出的地方,所以這不代表什麽。他們如果要控製我,隻需要在幾個路口安排人就行了。我這樣的人在這裏還是相當顯眼的。
一直到天黑,我住進了一家招待所,找了一個房間躺下來,之後就把服務員叫過來,讓他幫我去買些東西。
東西裏包括橡膠手套,一些衣服架子,很多橡皮筋,四個打火機,兩條在墨脫能買到的最好的煙,膠帶紙,口香糖,方便麵,長的鐵釘子。
晚上我在被窩裏把橡皮筋全捆連在了一起,藏在皮帶上,又把一包隻剩一半的煙放到了招待所的床縫下。
第二天早上,我帶著東西回到了喇嘛廟裏,裝作什麽事情都沒有發生,回到了自己的房裏。一進去,我就把門窗全都關上了,然後拔下自己的頭發,在膠帶紙上蹭了點黏性物質,每個窗縫上都貼了一根,再用衣服架和橡皮筋做了一個彈弓。
從郵局裏的局來看,那些設計我的人肯定十分高明,不會是一些土包子,所以,他們一定會用高科技的設備來監視我,也許在這個喇嘛的房間裏就有針孔設備,我的這些行為他們都會看見。
我首先就要測試,我到底被監視和控製得有多嚴密。
我走出屋子,他們不可能監視整個喇嘛廟,我開始亂走,確定身邊短距離內沒有人的時候,我開始觀察地形,把身邊所有的東西都藏到了喇嘛廟的各個角落裏,包括彈弓。
接著我回到自己的屋子裏,檢查了一遍窗縫上的頭發,發現所有的頭發都在。
沒有人從窗口進來,但這暫時還不能說明什麽。
我繼續看悶油瓶寫的筆記,一直到晚上我才出門,和一些人打招呼、吃飯。就在這個時候,我看到,那群香港人雇用的幾個腳夫在門口抽煙。
他們抽的是墨脫最好的煙,就是我昨天買的那一種。
我看了看那群香港人,看了看那些腳夫,知道自己的第一個陷阱奏效了。
在墨脫的街頭,要跟著我是很不容易的,因為不是本地人都會非常顯眼,而這裏的腳夫愛抽煙,我在招待所裏假裝丟了半包煙不要了,如果他們不是非常專業的隊伍,就一定會撿起來抽。
我不動聲色地坐到那些香港人邊上,他們倒也沒有表現出異樣,還是很自然地聊天,在這裏,人的狀態都很天然,所以我隨便找了點他們的食物來吃,聽他們到底在聊什麽。
粵語聊天語速快起來的話很難聽懂,我很快便放棄了,但這段時間裏,我點了他們的人頭,第一次對每一個人都進行了觀察。
很快我就對自己的大意感到慚愧,我發現,這群人中至少有三個身手絕對不會差,有進行過專業訓練的跡象,並且所有人看上去都非常健壯和健康。
一般的旅遊團,一定是有身體特別好的人,也有特別傻逼的體驗生活者,而這些香港人的身體素質看上去太好太平均了。
等我再次打量那群人的時候,就發現我判斷的那三個身手不會差的人中有一個是女人,她走動後我才發現她有女性的曲線,但臉一直裹在衣服裏看清楚。
我點上煙朝她走了過去,一支隊伍裏,身手最好的人地位反而不會太高,而我搭訕一個姑娘也不會太惹人懷疑。
“美女。”我走到她邊上,朝她笑道,“我這兒有速食麵,你吃膩了這裏的東西,要不要來一碗?”
那姑娘抬起頭看著我,看了看我手裏的麵,又看了看我的臉,忽然反手把我的煙從我嘴裏抽了出去,叼到自己嘴裏,對我說道:“麵你省省吧,這煙老娘笑納了。”
我愣了一下,她邊上的男人就笑了起來。我鎮定了一下,覺得不能被這個下馬威震住,就道:“我叫吳邪,美女你叫什麽名字?”
姑娘看了看我,把她嘴裏的煙吐到了地上:“我後悔了,煙我也不該要,還給你。快給我滾開。”
我這輩子還沒有這麽狼狽過,不過我真的不是以前那個遇見這種事情會羞愧得鑽到地縫裏去的毛頭小夥子——這時候,我隻是覺得很有意思。
那姑娘吐完煙後,從我的身邊擦肩而過,我看向四周看熱鬧的人,就聳聳肩膀,他們立刻笑得更加厲害了。
我問其中一個人道:“她叫什麽名字?”
“我可不敢告訴你。”他說。一下子所有人又是哄堂大笑。
我也跟著笑,心說如果真是你們在算計我,等下你們就笑不出來了。我彎腰從地上撿起煙繼續抽,離開了這群人。
我之前做那麽多舉動的目的很簡單,這也是我這幾年做生意自己摸索出來的方法,也許也隻有我這種人適合這種方法,因為隻有我有相當多的精力能夠注意那麽多細節。
以前三叔做生意用的是一種中央集權製度,以自己的威信和製度來管理整條鏈子,而我肯定不適合這條路線,因為我很難在特別激烈的條件下堅持太長時間,也見不得太多的殘忍和強硬。我喜歡所有人都好好的,自己賺到自己該賺的錢,然後和和氣氣過日子。所以我的手下都叫我“吳小佛爺”。
這個稱號源於我當時一個口頭禪“阿彌陀佛,放下屠刀賺錢成佛”,和張大佛爺沒有一點關係,但我聽著就是覺得非常不吉利。
我不喜歡衝突但不代表我不擅長衝突。我有自己的方法,比如說,我總是一次去談十幾個客戶,統籌十幾件貨物的走向。這邊還在談呢,那邊就開始賣了。所以,別人根本沒法和我競爭,因為對他們來說,他們麵對的細節和信息量太大了,根本不知道我在幹嗎。他們就算能搶走我某一筆生意,其他的也一定會錯過。
但我在談的所有訂單、走貨細節,在我這裏就清晰得像我自己編織的網一樣。
如果你要讓你的對手露出任何馬腳,最好的辦法就是一次出無數招。
假設我認為有人設局把我留在這個地方,並且把我引到了這個喇嘛廟裏,那麽,這些人一定有著很重要的目的,他們勢必要監視我。
那麽我的一些可疑的舉動也一定會引起他們的興趣,比如說,我下山後在一個招待所一個人待了一夜;比如說,我往房間裏所有的窗縫都貼上頭發;比如說我把東西藏在喇嘛廟的一個個地方;比如說我忽然做了一個彈弓;比如說我突然來搭訕他們隊伍中的一個女性。
所有的行為都是十分詭異的,如果他們全都監視到了,那麽他們會覺得我一定在謀劃什麽。
這種思考是很折磨人的,我以前經常陷入這種思考的怪圈中。他們一定會去查我到過的地方,所以我在招待所裏留下了煙,在寺廟中灰塵最多的地方留下了我的東西。在那種地方,隻要有人去查看,一定會留下痕跡。同時,窗縫貼頭發的舉動,也可以暫時阻礙一下他們的行動,至少他們不敢輕易進我的屋子了。並且這樣一來也提醒了他們,我似乎已經知道了什麽,使他們的行為不得不更加小心。
我的這種策略就好比是不停地在自己四周撒上釘子,隻要我身邊有隱形的怪物,一定會踩到。
最可憐的是,這怪物還不能和我翻臉,現在他們隻能在我邊上看著。
現在他們麵臨的局麵是:我似乎已經知道了什麽,所以他們必須非常非常小心地行事,但是,我又做了很多很多很詭異的事情,所以他們必須每一樣都去查看。
我回到自己的房間,沒有再繼續閱讀,而是滅了燈,在黑暗中把床移了個位置,然後縮起來,準備早早睡覺。
我以前也監視過別人,知道讓監視的人最討厭的事情是,一晚上都沒事,早上五六點的時候,那東西才開動。那時候人最困最累,也最容易犯錯誤。
所以我今天晚上需要好好睡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