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畜無聲。

    那些從地下偷偷溜上來好奇者，看到這天降末日一般的情景，連嬰兒都停止了哭泣，眼睛睜得圓溜溜的，默默看著災難逼近。

    等魔鬼的大軍全部進入普通人的視野，人們才感覺到山嶽般的壓力，對於地獄魔物的強大，在這幾天之內，人們深有體會，往往一頭魔物就需要一個小隊的自衛隊員應付，普通人則是不管衝上去多少，都是送死。

    可是，眼下這樣的魔物成群結隊，不光數量驚人，還出現許多從未見過的強大生物，那是何等地讓人驚懼和絕望啊！縱然被幾百頭魔鎧迅猛龍保護在中央，也沒有絲毫感覺不到安全。

    “魔鬼都瘋了嗎？”列儂喃喃念叨著。

    “我的天啦！這可是地處帝國腹地的主要港口城市，魔鬼是打算向千年帝國正式宣戰嗎？”托尼出驚歎的聲音。

    其他人則徹底失聲，麵對這樣的對手，包括列儂和托尼在內，所有人都失去了對抗的勇氣，也不能怪他們膽小，這種對手隻有帝國的正規兵團能夠正麵抗衡，讓一支民兵隊伍去麵對，實在有些強人所難。

    查理沒想到會在郎門社區展開的防禦戰會是一場決戰，其實，他也沒有想好這麽快和魔鬼打一場決戰，頻繁調動半位麵的日暮精靈，並不是一件好事，可眼下的場麵，卻讓他感到進退維穀。

    查理沒有看身後的人，毫無疑問，這些人的目光令人感到沉重，被寄予厚望，或者說，被寄予生的最後希望。

    查理取出了掛在腰間的兩把長刀，走出魔鎧迅猛龍拱衛的巨石陣，那身影孤單，卻又充滿了力量。

    托尼內心感到強烈的震撼，“他是一名真正的勇士！”

    列儂呐呐張口，卻沒有吐出一個字來。

    而這時，查理已然動衝鋒，一步，兩步，三步，步幅越來越大，度越來越快……

    一個人向整個魔鬼兵團動了衝鋒，這是瘋子才會做出來的事情嗎？！

    地獄魔物被眼前的情景挑釁到了，呲牙咧嘴，紛紛出憤怒的嚎叫，隻是攝於魔鬼統領的壓力，而沒有在收到命令前衝上去。

    卡奧茲眯起狹長的眼睛，嘴角露出邪魅的笑容，自言自語：“還是一個熟人，正好可以問問那個妞去哪了！”

    說罷，卡奧茲微微抬了抬手臂，他身後的傳令官立刻明白他的意思，出準確的命令。

    一支混合半人馬戰士、豺狼人蠻兵和鼠魔的十人小隊走出隊列，隨著一聲令下，十頭魔物動毫無保留的衝鋒，體能肆意宣泄，兩頭半人馬齊頭並進，馬踏飛石，蹄聲如雷，竟有千軍萬馬來殺到的感覺。

    衝鋒的序列赫然是半人馬殺在最前方，之後是四肢如飛的鼠魔，再後麵是凶神惡煞的豺狼人蠻兵，如同三疊黑色的浪潮，卷向那個孤單的身影。

    相向衝鋒，交鋒隻在一個呼吸之間，一瞬間眼花繚亂，雙方一觸即分，似乎都沒有受到影響，查理繼續向前奔跑，魔物小隊向著魔鎧迅猛龍的陣營衝刺。

    這是怎麽了？！為什麽沒打起來？無數人心裏冒出這樣的疑問，紛紛把心髒提到了嗓子眼。

    又過了幾個呼吸，看到跑得越來越偏的半人馬，才看到察覺到異常，緊接著，紫色的血瀑從馬腹側麵噴射出來，兩頭並行的半人馬相互濺得滿身是血，隨即滾燙的腸子內髒從狹長的切口中滾落出來，再看那幾頭緊跟在馬匹後的鼠魔和豺狼人也遭遇同樣的待遇。

    血肉撒了一路，一直奔到巨石陣前方，才力竭而亡，將血腥生動地呈現在眾人眼前。

    查理一直衝到地獄魔物陣前百碼處，站定下來，他也看到了魔物簇擁的“卡奧茲”，微微一怔，芯片立刻將珍藏的記憶調動出來，看到那一抹白影，讓查理不覺黯然神傷。

    當天，這個來自地獄名門莫斯提馬家族的魔裔僅憑強大的精神力，就能將查理困住，如果沒有青瞳，他已經被這個魔裔殺死，今天，又一次遭遇卡奧茲，不知道經過魅魔王族伊莉莎的靈魂訓練之後，查理能不能抵禦他的精神威壓，也不知道拋開精神威壓卡奧茲有沒有更強大的手段和能力。

    卡奧茲饒有興致地看著查理，盡管兩人身高相仿，卻是一種俯視的心態，他再次微微抬手。

    伴隨著傳令官低沉的地獄魔語，又有一批魔物出列，數量比第一批多了一倍。

    卡奧茲昂然說道：“告訴我，那個妞的下落，今天我放你一馬！”

    “你不配知道她的下落！”查理用地獄魔語回應。

    聞言，卡奧茲輕笑一聲，說：“你們人類總是喜歡模仿，可是你們簡陋低級的器官永遠表達不出地獄魔語的高貴與優雅！隻會讓人感到可笑！”

    查理哂笑道：“你們這些肮髒的生物也好意思附庸風雅？！”

    如果兩個集體帶有深深的偏見，那麽，無話可談。

    卡奧茲低語一聲：“拆掉他的四肢，留一口氣。”

    傳令官如實下達命令，陣前待命的兩隊魔物蜂擁而上。

    在魔物的咆哮聲中，查理感覺身體深處的暗影血脈從蟄伏中蘇醒，它開始脈動，每次脈動激蕩起少許的暗影氣息，被卷入血脈中，情緒不知不覺受到影響。

    查理平舉著雙手，雙刀出幽黯的光芒，無需捋起袖子，查理就能感覺到衣物遮擋下，皮膚的異變，白皙的皮膚上生出一些油亮的毛，隱隱有狼化的跡象。

    這是以前從未出現過的異狀，不禁讓查理感到一絲憂慮，難道他已經中了那頭魔狼的毒？一個疑問紮根於心底，感覺像是心髒上紮了一根刺，隻是大敵當前，他也無暇深究其中的原因。

    查理盡力壓製升騰起來的暴虐情緒，瞬間投身二十人的魔物戰團中。

    查理不斷無規律地變換步伐和節奏，忽快忽慢，忽強攻，忽躲閃，在二十人的魔物中穿來穿去，引得一陣混亂，魔物的攻擊多數砸在自己人身上，引來它們之間的內訌，攝於卡奧茲的壓力，而沒有打起來，不過也少不了暗中還以顏色。

    查理花費了一分鍾的時間，將這群魔物誅殺在雙刀之下，他踩住一頭半人馬隊長的頭顱，沉聲說道：“卡奧茲，別老派一些垃圾上來送死！如果你還有一頭魔鬼的尊嚴，就下場和我來一場正麵的交鋒！”

    半人馬隊長被一刀從兩前腿之間灌入，直透心髒，強大的生命力驅使他仍在做最後的掙紮，它想拗起腦袋，一口咬掉查理的腳掌，可惜那隻存在於念想，這隻看似單薄的人類小腿卻有千鈞之力，壓得它的腦袋往泥裏鑽，連頭往上抬都是一種奢望。

    很快，半人馬隊長在掙紮中耗盡最後的生命力，身體癱軟下去。

    卡奧茲笑道：“今天，你來挑戰我，你沒有選擇的餘地，擊敗我的下屬，才有挑戰我的資格！”

    查理冷笑道：“那還等什麽，讓它們一起上！”

    魔鬼通常不會太直率，不會被不理智的情緒所幹擾，所以，對於查理的挑釁，他沒有絲毫的心理負擔，立刻下達圍毆的指令。

    於是，許多人，許多避難所的居民們，第一看到地獄魔物以這麽一種令人感到恥辱的方式，圍毆一個人類，前仆後繼，無所不用其極。

    直到漫天都是魔物的攻勢，直到和魔鬼擁擠成一團，直到完全沒有騰挪的空間，無數隻手企圖把他拽住，無數武器企圖將他碾碎，查理感覺自己陷入了泥沼，四麵八方全是敵人，連腳下都踩著層層疊疊的屍體。

    芯片的計算能力被揮到極致，查理的動作變得極端簡單，體能被全盤量化，就連躲閃和抵抗也選出了最優的方案，以最小的代價，獲得最大的收益。

    強的體質成為查理最大的依仗，可是再強的體質，再優異的恢複能力，也抵擋不住這麽高強度的消耗。

    查理開始喘息，他的對手也聽到了他粗重的喘息，精神為之一震，可查理喘了半個小時後，還在喘息，他的腳下已經多了一疊疊屍體，一個小時後，他仍然在喘息，喘息的頻率和幅度似乎沒有什麽變化。

    列儂、托尼，避難所的難民們，看著查理被螞蟻一般的魔物拖入漩渦中，又看到查理從漩渦中殺出一條血路，再度被魔物潮流所淹沒，又再度現出身影，反反複複。

    從驚訝的震撼，又從震撼到麻木，忽然覺得自己的經曆根本不算什麽，人家的經曆才是九死一生，而且他仍然在奮鬥，仍然沒有放棄希望，不禁生出一種體會，死亡的恐懼淡漠了，死亡根本不算什麽。

    查理緩緩收刀，臉上閃過一絲慘白，感覺手腳已經不屬於自己了，此刻能受到控製，是他堅定意誌力的體現，他兀然感覺眼前的壓力一輕，下意識做出一個防守動作，簡單分辨一下方位，目光循著卡奧茲而去。

    這才現自己站在一疊近十米高的屍山上，腳下的屍體數不勝數，也不知道幹掉了多少頭地獄魔物，盡管如此，簇擁在卡奧茲身邊的魔物仍然不計其數，此時，戰局的停頓並不是因為他幹掉了所有的魔物，而是卡奧茲的心態生了一些微妙的變化。

    卡奧茲沉聲道：“如果你願意向我表示臣服，並接受我們莫斯提馬家族的交易，我可以允諾你此生的貴不可言的地位，作為我們在這個位麵的最高代言人，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這意味著你或許可以成為整個位麵唯一的君王！”

    “呸！”查理大口大口喘息後，做出一個最簡單明了的回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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