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九四 肉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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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強光照在夏本煜的眼皮上,逼得他睜開眼睛。原來他藏身的馬車已經被人搬開,整個人都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夏先生走南闖北,見過無數的人,但劫匪還是頭一回碰到,實在缺乏經驗,該說什麽做什麽全然不懂,隻好蜷曲身子匍匐地上,最好是被那些人無視掉。
    可惜天不遂人願,劫匪不是瞎子。
    夏本煜跟自己長隨被帶到了劫匪頭子麵前,陸續又有幾個未死的商人被抓了過來,叫他們互相指認。這時候誰還敢跟山大王玩虛的,夏本煜作為商隊的“首領”,第一個就被認了出來。不過有兩個人生閱曆豐富的商人倒是知道:劫匪這是要驗明身份索要贖金。這樣大概就能保得一條命——暫時。
    “呔,你們幾個是願意入夥跟我們吃香喝辣,還是要去閻王殿裏做客?”山大王正當壯年,已經將憐憫之心磨得丁點不剩,誰都不敢將他的話當作玩笑。再說他身高近丈,簡直如同鐵塔一樣,說話時候胸腔共振,聲達裏許,跟驚雷似的。這樣的人物,若是在演義裏,那便是逐虎過澗的惡將;在水滸裏,那就是一騎當千的豪傑!
    隻可惜這位爺並不是個替天行道的俠士。
    一眾車夫、護衛之中,多是不吃眼前虧的好漢,紛紛答應入夥。還有幾個自小聽了媽媽的話,不肯幹傷天害理的事,寧可死也不肯落草為寇。於是這些人便成了前者的投名狀,被之前的同伴砍了腦袋。
    商賈們看得心驚肉顫,對這些惡徒更加不敢有敷衍之心。紛紛報了自己身家,願出幾百幾千兩銀子買一條命來。夏本煜尤其擔心,他擔了個“首領”的虛名,實惠半點沒有,卻叫人以為他是商賈之中的大佬。贖金的數目自然就要更上一層樓了。
    “大當家,弟兄們發現了一些蹊蹺。”有小嘍囉跑過來,高聲喊道。
    那巨漢匪酋朝那嘍囉一瞪,甕聲甕氣道:“什麽蹊蹺!”
    “大當家的,您看。有雲山記號。”嘍囉說著。捧上一塊花布,遞給巨漢匪酋。
    那巨漢接過來一看,果然在角落裏看到了一座簡筆畫的高山,高山半腰處有幾筆雲霧線條。畫得雖然簡單,但是對於觀者而言卻十分傳神,任誰一眼都能看出這是聳入雲霄的高山。
    巨漢將這團畫布攥在手心,轉過頭時已經哈哈大笑起來。道:“真是大水衝了龍王廟。一家人不認一家人了。誤會誤會!哪位是遼海行的朋友,且請過來喝一杯。也真是的,您若是將旗號打出來,何至於惹出這麽一場誤會?”
    “遼海行的朋友”一語可以做兩重理解。一者是“遼海行”的人,另一者是跟遼海行有交情的熟人。夏本煜自認跟遼海行頗有交情,但是不確定這匪酋說的是哪個意思。若是人家在找遼海行的人,自己貿然站出來,豈不是成了冒認?有這般顧慮在。所以夏本煜也就跟著其他人一樣,蹲在人群中轉頭探望:看顧水生是否暗中派了人保護他。
    巨漢喊了一聲之後。見沒人站出來,朗聲道:“我在遼東開櫃做買賣,與遼海行井水不犯河水,今日一場誤會,隻要兄弟站出來,紅貨照規矩歸還一半。”
    人群之中還是沒人動彈。
    巨漢幹笑一聲,努力叫自己看起來和善一些,道:“有啥好顧慮的?你們遼海行勢力大,這邊地界上做買賣的誰敢惹你們?隻是弟兄們要吃飯,照老規矩是要留下一半的紅貨。否則我也不敢亂來。”
    人群中顫顫巍巍站起一個中年人,朝巨漢拱了拱手:“大當家的,小的跟遼海行往來頗熟,那布是正是小的的。”
    巨漢仍舊保持著笑意,問道:“你知道這雲山記號是啥意思麽?”
    那中年人一愣,打擺子似地搖了搖頭。
    他身後的小嘍囉抬腳便踹了上去,一腳將他踹倒在地,紛紛嘲笑道:“這都不知道,還敢說跟遼海行相熟?”
    夏本煜看得眼皮直跳,暗道:我跟遼海行也可謂相熟了,但是他們說的雲山記號是怎麽個意思?
    那巨漢將花布扔給嘍囉,大手一揮,道:“沒事了,走,回寨子!”
    眾嘍囉一陣歡呼,叫新入夥的小嘍囉幹了勞力,風卷殘雲一般呼嘯而去。這支有蒙韃、有女真、有漢人的劫匪胃口頗好,什麽都不肯放過。等大隊人馬離開之後,隻剩下了一地死屍。
    夏本煜被綁在頭一個,踉踉蹌蹌跟在匪酋馬屁股後麵。隻要一抬頭,他就能看到一匹瘦小的蒙古馬馱著這尊惡煞,好像隨時都會散了骨架,頗有些同是天涯淪落人的感慨。
    劫匪寨子就在林中深處,離開驛道並不算遠,卻也走了大半天。隻看這條路崎嶇難行,山林茂密,仿佛有無數條路,一晃眼卻是完全沒路。這等地勢,官兵多半也不會勞神費力前來圍剿。
    寨子用木柵為牆,還挖了一條壕溝,架了吊橋。守寨的土匪見同夥回來,打著呼哨放下了吊橋,頓時寨子裏一片歡呼聲。
    夏本煜隻覺得自己走進了妖怪洞窟,眼前這些人各個都像是青麵獠牙的妖物,嚇得他勾頭縮頸,不敢旁觀,生怕看到串在尖木樁上的“烤全人”。
    匪酋高聲安排了幾句,自帶了一眾手下去吃喝玩樂了。這些肉票被人領進一間棚屋,裏麵臭氣熏天。就算是精鐵打的漢子,在這裏關上兩天,也會被熏成鏽渣。就連劫匪自己都受不了,將肉票關了進去便鎖門走了,並不擔心他們逃跑。
    其實也無處可逃。
    幾個認識的商人相互幫著解開了繩索,發現棚屋裏有一個茅廁,所以才會這般臭法。一群人並非沒吃過苦,卻沒吃過這般苦頭,紛紛聚在角落裏,討論著若是贖金來了,是否會被人撕票。
    夏本煜本來還有一絲堅持,突然聽到有人說:“咱們家在京城的還好些。若是家在江南,等千裏迢迢把贖金送來了,恐怕骨頭都熏黑了。”
    夏本煜一聽,頓時兩道濁淚滾落下來,深深懊悔自己竟然財迷心竅,沒聽顧水生的勸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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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抱歉得很,昨天章節標號寫錯了,還好內容沒錯,不妨礙閱讀。謝謝大家支持~!
    *(未 完待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