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三章 反效果

字數:7466   加入書籤

A+A-


    隻見她微微一笑,坐桌子上取了杯茶過來,走到皇上的身邊兒。

    “老爺,您先喝點茶。”

    “不喝!”

    “老爺覺得不好喝?”

    “現在沒那個心情!再說,茶湯都已經這樣了,怎麽喝!”

    藍萱聽了這話,笑意更濃了些。

    “怎麽,你覺得我現在的樣子很好笑麽?”

    藍萱搖了搖頭。

    “那你笑什麽?”

    “我笑老爺今兒和平時不一樣!”

    “哪不一樣了?”

    “平日裏,老爺在家裏,看不到的時候,心情倒是比現在能和平不少,誰錯了誰對了,就算自己沒辦法去看,也會讓旁人細細的去查。誰犯的錯,就去責誰,斷不會遷怒於人的。”

    “你覺得……”

    “就像今天的事兒,惹您生氣的是折子,可是您卻連茶的氣都生!”說著,藍萱啜了一小口茶,接著說道,“您說不好喝的茶,我卻覺得甘之如飴。皇上連試都沒試過一下,怎麽就知道不好呢?”

    被藍萱這樣左拉右扯的一頓說,倒把皇上給繞的有些摸不著頭腦……他看了看藍萱,歎了口氣說道:“你究竟想說什麽?”

    藍萱把茶蠱遞給左良,然後跪倒在地。

    “您覺得阿熱克的地方無能,可是我卻覺得他盡了本份。越級上報,這本身就是大罪,若不是非如此不可,想來那地方也是絕不能甘願舍得一身官服去做這件可以說與自己沒有什麽關係的事情的。”

    “怎麽就會沒有關係呢?他是這裏的父母官,這裏的百姓如此,他難道還脫得了責麽?更何況難道他就不吃不喝了?”

    “這裏沒有米,自然有處可去買。反正他手裏拿著奉祿,還怕吃不上飯麽?老爺說他是這裏的父母,這沒錯,可是父母也有管不住自家兒女的時候不是?我今兒清早的時候,也和老爺您說過,百姓若是餓的極了,連樹皮草根都會吃,更何況是種子……隻要把災情再誇大些,朝廷自然還會調拔的!”

    “你是覺得……”

    “不,老爺。我什麽也沒覺得。我隻是想說,反正您人都已經在這兒了,何不自己親去看看,就像剛才那茶,您看著湯色不好,就棄了,可若是您嚐嚐,味道其實還是不錯的……”

    不知道是因為看完折子到現在已經過了最生氣的時候了,還是藍萱說的話繞了個很大的圈子磨掉了些剛才的激動,反正眼下,皇上竟然不覺得藍萱說的有什麽錯處……他指了指茶,富海趕忙又給皇上倒了一杯,皇上接了過來,喝了一點兒,確實,這味道還不是太差。

    他笑著把茶蠱子放在一邊兒,看著藍萱說道:“你是覺得左相是這杯茶呢?還是覺得這阿熱克的地方是這杯茶呢?剛才我可把他們倆個都罵過了!”

    藍萱抬起頭來,看著皇上笑了笑,想著:這叔侄兩人真真的像啊,我才給他劃了個道兒,他這馬上就給我布了個局。

    “我覺得,最像這茶的就是我了。要不然,怎麽現在就我是跪著的呢!”藍萱有些像撒嬌耍賴一樣的說道。

    “你們倒是瞧瞧他這張嘴!起來吧。”

    看著皇上的臉色緩和了下來,左良微笑著說道:“她這樣,還不是老爺您給寵的。要我說,她這樣的人就不應該在老爺身邊兒,免得混了您的視聽,早早的把她打發出去才好呢!”

    聽了這話,左俊忠也好,藍萱也好,都明白左良的意思,隻是這個時機選的,真是……看來,這件事兒,還是少些讓左良摻和才好!

    “我倒是真喜歡他這個勁兒。不但不能放他走,還是把他多留在身邊兒才是對的!”

    果然!左良的話起到了反效果!

    藍萱翻了翻眼睛,衝著一個狠狠的笑意!

    皇上並沒有急著自己先出去查訪這件事兒,倒是把幾個年輕人派了出去。

    幾天下來,這些人打聽到的,似乎都是對這位地方官的褒揚之辭,即使是生活過的再艱難的人,也沒有一個說這位父母官不好的。

    這些消息倒讓皇上對這位不曾謀麵的官員起了好奇之心,終於,皇上覺得自己應該親自會會這位叫作於鬆的七品官了。

    尋到於鬆的時候,他正在田裏,經老百姓的指點,皇上才發現了混在農夫之中的於鬆!

    隻見他也同其他的農夫一樣的,粗布的一身短打扮,腳上也穿著草鞋,此時正扶著犁趕著牛,在田裏翻地呢!

    看到於鬆,左俊忠低聲對皇上說道:“要過去喊他過來問話麽?”

    皇上搖了搖頭,說道:“若是想直接問話,我們大張旗鼓的坐到縣衙裏也就是了。現下,我隻想看看這位縣令究竟是個什麽樣的人。”

    左俊忠聽到此言,思索了一下,說道:“若是您還不想露身份,那我還是暫時回避下的好。免得他見了我,會認得出的。”

    皇上轉過臉來,看了看左俊忠,想著也是。估計著當年放榜的時候,這於鬆也得站在殿外百十米開外,想看清楚自己是不太可能的。但是,左俊忠是當年的主考,這些上了榜的學生拜見他的時候,不見得個個都看不清楚……現在讓他躲開也是好的。

    皇上點了點頭,然後又看了看其他人,說道:“留下無憂、蕧雅和入凡,你們都先回去吧。”

    一聽著讓其他人回去,左良有些不放心,說道:“我還是留在這兒的好,免得……”

    “去吧。你們幾個人,怎麽看也不太像做生意的人。留在這兒,也沒什麽用處!”

    “那……”富海才要說話,也被皇上給擋住了。

    “這裏有他們幾個照顧著我,你還怕我沒人伺候麽?你也回去歇歇吧……”

    見皇上堅持,其他人也不再多話,都悄然退了下去。

    在回去的路上,左良好奇的看了看文溪,笑著說道:“你今兒倒乖巧,怎麽竟沒說要留下來呢?”

    “不過是耕田,有什麽好看的!”文溪一臉無聊的說道,“要不然,你陪我出去逛逛吧!”

    左良聽了這話,笑了笑,這才是自己的媳婦呢!自己似乎從小身邊兒就不缺這樣的人存在,小時候是入凡,現在是她……

    左良看了看父親,父親點頭應允,所以,離開的這四個,一路奔了市集,一路則回了客棧。

    ……

    “您想怎麽和這位縣太爺說話呢?”藍萱問道。

    “現在過去,隻怕不是時候吧。且等等吧,等他們一會休息的時候,咱們再去找他聊聊。”

    藍萱瞧了瞧周圍,真是沒有什麽可以休息的地方,倒是不遠的地方,有幾塊大石可以略坐坐,她微笑著對皇上說道:“那咱們就到那兒邊坐著等等吧。”

    幾人走了過去,藍萱解下自己身上的那件披風,折了幾折,墊在石頭上,這才說道:“這會兒石上的陰氣還是太重,墊著些好。”

    皇上一笑,說道:“富海還擔心你們不會侍候呢!我瞧著你,倒比他更細心些。要不然,你且也留在我身邊兒,服侍我吧!”

    一聽這話,廖氏兄弟互視了一眼。廖昂軒忙笑著說道:“您要真是把她留在身邊兒,那可有的氣受呢!”

    “怎麽?他給你氣受了?”皇上微笑著問道。

    “我倒是沒見她給我哥氣受,倒是我哥,每天不被無憂罵上幾句,心裏就是不舒服!”

    聽了他們這話,皇上一爽朗一笑。

    等他們笑夠了,藍萱才說道:“你們倆個,可真是聽不著重點。皇上這是拿我和富公公比呢!皇上,您不是想讓我給他當個徒弟吧?那可真應了賢王爺那句話了!”

    “啊?你……”蕧雅瞪大了眼睛看著藍萱,後麵的半句話給吞了回去,他本想說的是:你拿什麽給人家閹啊!

    “什麽話?”廖昂軒問道。

    “當初,允臻保薦他做黃門侍朗來著!”皇上微笑著說道。

    “噗……”這一下子,那對兄弟更是樂的大發了!

    “放心,我不缺侍候的人,我少的,是能聽我說話的人。你得了空,多進宮陪陪我說話吧!”皇上微笑著說道。

    “這倒是不難的。不過,我想著,小皇子也越來越大了,隻怕您也沒功夫理我們了!”

    這句話說的正卡到皇上的心坎上,他瞧了瞧廖昂軒,又想了想自己的幼子,臉上不禁一陣欣喜之色。

    他們這裏正說著,卻見那位縣太爺正一腳深一腳淺的向他們這邊兒走了過來。

    “幾位……”於鬆邊說著,邊衝著他們一抱拳,“看著眼生,是過路的客人麽?這裏離官道可是有些距離了,幾位不是走岔了路吧!”

    看到於鬆過來,皇上站了起來,也衝著他一拱手,答道:“不是。我過來尋個人,旁人指點說能在此處尋到,剛才瞧著你們正忙著,也就沒有過去打擾……”

    “哦?找人啊?你找誰啊?”

    “我……找此縣的縣令於大人。”

    於鬆一聽這幾個人要找自己,不禁仔細的瞧了瞧這幾個站在自己麵前的人。

    為首的這位年長之人,雖然穿著似乎普通,但看上去氣度不凡,頗有威儀。而他身後站著的那三位年輕後生,也是個頂個的風流俊逸……但再細細看下去,這幾個人的打扮雖然普通,但那衣料都是上品,就連這位老爺坐在屁股下麵的那件披風,也是價格不斐的!

    這讓於鬆的心裏畫了無數的問號。這幾個人非富即貴,這個季節,跑到這兒來幹嘛?

    “幾位可是貴人啊!在下正是於鬆,不知有何見教?”於鬆問道。

    “原來您就是於大人,失敬了。”皇上微笑著說道,“你們幾個,還不給於大人見禮。”

    聽了皇上的這句話,廖氏兄弟心裏覺得好笑,自己長這麽大,還真沒給個七品官見過禮!好吧,就算不說自己,藍萱現在也是從三品啊,怎麽能給這樣一個七品縣令施禮呢?

    就在他們一遲疑的時候,卻見藍萱一躬到地,口裏說道:“晚輩見過於大人。”

    見藍萱都已經施了禮,廖昂軒和廖庚也不得不勉強著,給這位縣太爺也鞠了一躬。

    “您幾位還沒告訴我,尋我有何事呢?”

    於鬆不是個愛糾結於場麵虛禮的人,直接了當的問道。

    “哦,是這樣的……我們父子幾個,做了點小買賣。也認識些朋友。我有位朋友在戶部為官,前幾日在京裏閑談之時,聽他說起於大人的事情……”

    “哦?”聽了這話,於鬆心裏更是疑惑。現在朝中的大人們已經可以把朝裏的事情隨便的說給別人聽了麽……不過,也許真的有這樣的可能,想著是非常要好的朋友,說說遇到的難事,也未曾可知。

    “說來慚愧。可是若非如此,隻怕我的折子也遞不到戶部!”於鬆歎了口氣說道。

    “哦,真的有如於兄在奏折中所言,此處受災異常嚴重麽?”

    “雪災倒是不重,可是,冷害卻是十分的厲害。不知道您清不清楚我們這裏的農時,去年氣溫徒降的時候,正是我們這裏即將收獲的時候。可是那一場凍雨,不知道毀了多少莊稼……”

    “那難道戶部沒有給你們這裏調撥救濟麽?”

    聽了皇上的問道,於鬆搖了搖頭,苦笑了一下。

    “有!太有了!我也是長了這麽大才知道,戶部會給我們每升米配上兩升的麩皮……這一冬啊,這滿城的百姓幾乎都是靠那些麩皮再加上夏季裏曬製的幹菜,再微微摻米麵渡些過來的!就算是這樣,到了現在,我們春播的種子,還至少差上一半!你說……唉……”

    “麩皮?”廖庚看了看皇上,又看了看兄長與藍萱。

    看來,今天早上,藍萱說的那些有如異談一樣的東西,是真的了!那樣的東西,隻怕在自己家裏,裝枕頭也隻能給最下等的傭人來用,誰能想到,那東西,竟然還有人把它送到嘴裏去呢!

    “那……別處也是這樣麽?”皇上黑著臉問道。

    “這我就不得而知了。”於鬆冷笑了一聲,說道,“看您的樣子,也知道您是個活在頂端的人。您的朋友也是坐在朝中的大官。想來這些下麵的事情,您們是看不到的。打個比方來說吧,若是朝廷給受災的地方,播了五十萬兩銀子出來。若到了地方,有十萬兩,那是正常;有二十萬兩,那是恩德;若是有二十五萬兩以上,那就隻能說這接洽的官員有了天大的麵子了!事實上,打從我上任以來,就沒有接收到過超過四分之一的救濟款銀。”

    最快更新無錯,請訪問 請收藏本站最新!</di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