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9章 老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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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皇上,罪女本就是罪官之後,不敢貪皇上體恤之心,隻求皇上可以網開一麵,寬恕廖家的兄弟二人,也不要怪罪左家上下。所有的一切,都是因為罪女一人而起,他們也曾經是千勸萬勸的讓罪女盡早離開朝廷,隻是罪女一意孤行,才至今日惹皇上震天之怒。千錯萬錯,都錯在罪女一人身上,不管皇上賜罪女何處置,罪女都不敢有半字的怨言。”

    “你想好了?”

    “皇上……請您……”

    聽到藍萱盡力的將這一眾人等撇於事外,廖昂軒有些坐不住了,可是他才一開口,就被皇上擋住了。

    “是。想好了。”

    皇上點了點頭,微微一笑,然後看了看左俊忠,說道:“都說養了女兒像父親,看來還真是這樣,這個脾氣,和萬靈還真是像的好看呢!”

    聽了皇上的話,左俊忠也是一笑。打從藍萱開始講說起,左俊忠的目光就一直沒有離開過皇上,看著他的目光越來越柔和,左俊忠明白,藍萱不會死了。

    “好吧,那就讓朕好好想想,要怎麽處置你吧。你且先起身吧。”說著,皇上看了看眾人,然後說道,“今兒的事兒,誰也別往外說。等朕想好了怎麽處置藍萱,再另做吩咐。你們散了吧。”

    聽了皇上的話,藍萱有點迷糊,她有點不明白,皇上,究竟是個什麽態度呢?

    藍萱的事情就這樣被沒有下文的擱置了起來。

    誰也不知道皇上究竟要給她怎麽樣的一個下文,但是,既然皇上說了,那天關於藍萱的一切事情都當成是沒有發生,那就隻好都裝成被刪除了記憶一樣,不再去提那件事情。

    這一行人離開阿勒孜也有三四天的時間了,這一路上,曉行夜宿的,沒有發生什麽特別的事情,皇上也沒有特別的再召見過藍萱。雖然總覺得有些惴惴的,但是,眼下這樣也已經完全超出了藍萱原來的預測了。

    可是若總是平靜的無風無波的,卻也讓人覺得心裏有些不安,終於,晌午時還是晴朗的天氣,過了午飯的時候,開始晰晰瀝瀝的下起了雨。

    雨勢越下越大,氣溫也越來越低,接近傍晚的時候,天已經黑的完全伸手不見五指,並且刮起了很大的西北風,雨中也開始夾雜起雪片來,而且看著勢頭,也是越來越大,根本沒有停下來的意思。

    左良看著現在這一行人的周圍,真可謂是前不著村,後不著店的,中午的時候就跟皇上請示,要不要直接在打尖的地方休息下來,可是皇上一心著急回宮,也沒有同意,可是眼下看情況,再不找個地方休息,這一行人就得在這暴雪中露宿了。

    經過再次的請示,皇上也不再堅持了。因為這風雪已經讓馬車裏的溫度降到了很低的程度,能給他披著圍著的東西都已經用上了,可是皇上還是冷的發抖。

    左良披上了蓑衣,把戒備的工作交給了藍萱,然後著馬匹快速的向前飛馳而去。大約過了能有兩柱香的功夫,左良匆匆的趕了回來。

    “皇上,再往前走大約有十餘裏路,有一處道觀,臣看了看,還可以休息。咱們今兒就在那裏將就一夜吧。”

    皇上此時隻想找個地方,趕緊暖和一下身體,能在處幹淨的地方自然是更好的,聽了左良的話,他點頭應允,左良與藍萱交待了幾句,藍萱大概的知道了應該前行的地方,引著馬隊繼續按照原來的速度行進,而左良這一次則帶了五六個侍衛一起,再次快馬前行,去道觀裏打前站去了。

    上一次左良來看,不過是草草的觀察了一下而已,這一次再來,左良叩開了山門,這才發現,這裏與其說是一座道觀,不如說是個避世清修的地方罷了。小道僮見了左良等人,聽了他們的來意之後,把他們先讓了進去,不多時,這裏的主人便出來了。

    左良上下打量了一下這位主人,年紀約有個七十歲左右,身體卻是硬朗,鶴發童顏的,很有些道骨仙風的味道。左良把自己這一行人的概況說了說,依然打著經商的旗號,沒有說明身份。那主人倒不介懷,忙吩咐著小道僮又叫了幾個孩子,再加上幾位侍衛一起,到後麵為大隊的人馬準備房間。

    不多一會兒,藍萱引著車馬也到了這裏。

    等一切都安頓好了,皇上吃了熱茶也暖和了七八分,又來了興致,與那位帶發修行的老人家攀談了起來。

    左相也陪同著,年輕人們領了旨意不必在那裏立規矩,便都尋了各自的下處,更換了幹淨暖和的衣物,慢慢的,也都恢複了精神。

    藍萱這時候也暖和的差不多了,後背上的傷已經好了大半,現在都已經結了痂,這樣的風雪天裏,後背倒是有些發癢,可是,現在這一群人都集在這裏,也沒有辦法去抓,隻好拿著杯子,走到了門邊兒,依著廊下的圓柱,慢慢的按壓著,好讓自己緩解些。

    就在這時候,忽然聽文溪說道:“原來一直覺得下雪是件特別風雅的事情,今兒才明白,這風雅是多奢侈的一件事兒。”

    聽了她的話,眾人一笑,廖昂軒說道:“這便風雅了?我們現在有暖爐,有熱茶,若是再能有些樂聲,那才算是風雅了吧?”

    “這深山之中,哪裏能尋得到樂聲呢?”廖庚看著哥哥,不知道是有意配合著他,還是順口隻是往下說。

    “樂聲自然想有就會有的。”左良笑著說道,“是不是,無憂?”

    “嗯?”

    藍萱一直望著外麵發呆,忽然聽到自己被點了名,才回過神兒來。

    “什麽?”

    “瞧瞧,我們都白說了。”左良笑著說道。

    “哦,是了是了。我一直就見她那裏有柄玉蕭,一直隻當是武器呢。”文溪微笑著說道。

    “我第一次見她的時候,外麵也下過雪,我受了傷,躺在屋子裏,借著隱隱約約的月光,看著她坐在外麵吹著那柄玉蕭……”左良邊回憶著,邊微笑著看著藍萱說道。

    “咳……咳……”聽著左良滿是柔情的話,文溪幹咳了幾聲。

    “這還沒開火呢,哪裏來的這麽大的醋味?”廖庚笑著對廖昂軒說。

    “此醋遠在天邊,心在咫尺啊。”廖昂軒笑著與自己的兄弟一唱一和的說道。

    “誰吃醋了?誰吃醋了!”文溪紅著臉,白了他們兄弟倆一眼,“人家喝茶嗆到了,不行啊?”

    文溪邊說著,邊又喝了一大口,這一次,還真把自己嗆到了。

    左良輕拍著文溪的後背,有些許得意的笑著,文溪卻不領情,噘著嘴站起來跑到一邊兒去了。

    “無憂,瞧在郡主都‘嗆’成這樣的份兒上,也讓我們借著這雪景,聽聽你的蕭聲吧。”廖庚看著藍萱說道。

    藍萱一笑,應道:“可以啊。”

    然後才吩咐雨青去把自己的蕭取了來。

    待把玉蕭拿在手裏,藍萱把茶蠱遞給了雨青。她略思索了一下,也沒有尋問眾人的意見,便鳴鳴咽咽的吹奏了起來。

    “這是什麽曲子?”文溪對這曲子並不熟悉,但卻覺得頗為悅耳,她輕輕的拉了拉左良問道。

    “我對樂聲也不是很熟悉,這次,你可真問錯人了。”左良笑著說道。

    “這是《蒹葭》。”廖庚低聲說道。

    “這曲子美是美,可是卻讓人覺得……聽了心裏好生的難過。”文溪說道。

    “你沒聽過這麽一句話麽,‘古之寫相思,未有過之《蒹葭》者’。”廖昂軒歎了口氣說道,“這曲子我以前聽她吹過一次,這,是第二遭了。”

    “你以前聽過?”左良問。

    廖昂軒點了點頭,看著左良說道:“上次在慶縣……她與錦瑟合奏過此曲。”

    提到錦瑟,廖庚的眼神一下子暗淡了下去,這麽久了,錦瑟還是消息全無……聽著這讓人覺得柔腸寸斷的曲子,看著藍萱眼神中飄出來的絲絲憂怨,看來,藍萱對她的思念與牽掛,絕不在自己之下。

    文溪對錦瑟這個人,不能說是一無所知,可是與他們之間的糾葛卻也不是十分的明白,她低聲問左良道:“那個錦瑟……”

    “我改天再和你說。”

    文溪的話沒有問完,就被左良給打斷了下來。

    就在他們正在有問有答,有思有怨的時候,忽然,一陣琴聲從遠處飄飄蕩蕩的,借著風聲傳了過來。

    聽到這個聲音,藍萱雖然曲聲未斷,卻睜大了眼睛,從剛才的坐姿換成了立勢,她看了看廖昂軒,廖昂軒的眼中似乎也流露出許多的喜悅之意,正衝著自己點著頭。

    藍萱沒有來得及披上任何可以遮擋風雪的東西,自故自的邊奏著蕭,邊尋著琴聲走了出去,廖昂軒忙取了把傘過來,急急的也要衝出去。

    “哥,怎麽了?”廖庚忙問道,“我見無憂臉色都變了。”

    “這琴聲,與錦瑟的頗為相似。”廖昂軒回答道。

    “真的?”

    廖昂軒的一句話,頓時燃起了廖庚心裏的希望,他也取了把傘,緊緊的隨在自己的兄長身後,離開了屋子。

    文溪看著他們離開的背影,看了看左良,問道:“我們呢?要不要過去?”

    左良聳了聳肩,笑著說道:“如果你想去湊這個熱鬧,我就陪著你。如果你怕冷,就坐在這裏,聽我給你講講錦瑟的故事。”

    文溪的眼珠轉了幾轉,然後笑著對左良說道:“那我還是在這裏聽故事好了。”

    ……

    不隻是他們,就連坐在上院裏的皇上並左俊忠也聽到了剛剛的蕭聲和琴聲。

    “沒想到,這鄉野之中,也竟有如此的妙音啊。”皇上不無感慨的對左俊忠說道。

    左俊忠微微一笑,隻是點了點頭。

    這時候,隻聽那位老者說道:“這琴聲,老朽倒是知道的。不過這蕭聲……”

    “哦,是家裏一個小公子吹奏的。”左俊忠應道。

    “哦?難道是無憂啊?”皇上問道。

    “正是。”

    隻見那老者輕輕的捊了捊頜下的白色胡須,點了點頭。

    “真是難得一聞的好聲音啊。”皇上輕瞌雙眼,慢慢品味著。

    “剛剛蕭聲乍起,曲中盡是相思之意,動人心弦之處卻讓人覺得靜謐祥和。可這琴聲一起,這吹蕭之人的心便亂了……看來,這兩個孩子,有些緣份啊。”

    聽了老人的話,左俊忠的心裏也是一動。能讓藍萱心亂的人,莫非,這人是……

    這時候,聽皇上說道:“我聽著這琴聲也有些耳熟呢。似乎很久以前在哪裏聽到過……”說著皇上瞧了瞧左俊忠,“要不要,我們去看看這奏琴之人的真麵目呢?”

    左俊忠正在此意,他看了看坐在一旁的老者,老者微然一笑,點了點頭,說道:“既然如此,那老朽就為兩位引路好了。”

    藍萱一邊演奏著曲子,一邊緩步的前行著,出了他們所住的院子,隻隔著一條小小的甬道,就是另外的一個院子。

    院門沒有開著,廖昂軒給廖庚遞了個眼神,廖庚走了過去,把傘把放,然後輕輕敲了敲門。

    院子裏的琴聲戛然而止,藍萱也就此停住了蕭聲。

    不大會兒的功夫,聽到了裏麵傳來了開門的聲音。

    當院門被打開的一瞬間,廖庚眼中的光彩也仿佛被人從一個暗匣中打開一般,愈加明亮了起來。

    立在院中,打開院門的人,正是錦瑟!

    廖庚不得不佩服藍萱與廖昂軒的耳力,竟卻也能從琴音中斷出是誰來。

    廖庚看著站在自己麵前的錦瑟,總有一種不太真實的感覺。眼前的她,沒了以前的華貴,粗布的衣衫,頭發也隻挽了個發髻,幹淨利落的盤在頭頂上,她比原來更加清瘦,臉色也似乎並不太好。

    看得出,她在見到自己的時候,也如自己一般的意外。而自己除了意外之外,激動的幾乎全身都在發著顫。

    “你……”

    錦瑟與廖庚幾乎同時開了口,又同時停了下來。

    錦瑟麵對廖庚有許多的愧意,她有些黯然的低下頭來,等她再次抬起頭來的時候,看到了立在廖庚身後的廖昂軒,還有藍萱。

    隻是一個瞬間,就是看到藍萱的那一個瞬間,錦瑟的臉色立刻冷了下來,剛剛失神的樣子也一掃而光,她迅速的把目光移開,沒有說話,隻是退了回去,再次把院門關上,並且上了拴。

    “錦瑟……”

    藍萱喊了一聲,應著自己的卻隻有落栓的“哐當”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