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8章 盛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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藍萱被迫著與允臻對視著,她覺得自己的心都快從嘴巴裏跳出來了,她強迫著自己鎮定下來,然後盡可能用平緩的聲音說道:“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麽。”
允臻微笑著點了點頭,輕輕的放開了藍萱的臉,拉起她的手來,說道:“不管你說的是不是真的,我都會信你。”
“我沒有話想問了。你還有什麽事想知道的?”允臻問。
藍萱很想知道,允臻究竟會拿孟夫人怎麽樣。如果讓他找到孟夫人的孩子,他又會怎麽樣。可是這些,自己不能問,不可以問。問的越多,廖昂軒就會越危險,允臻的心機,不是自己可以比的,他剛才的舉動,並不是在輕薄自己,他在用自己的手能過脈波和體溫來測試自己是否在說謊,而自己的身體則很誠實的告訴了他,自己確實如此。
“沒有了。想問的,沒有了。不過,倒是有件事,想求你。”
“為了誰?”允臻問。
“小幺。就是你派出來,把我引到這裏的那個孩子。”
允臻點了點頭,問道:“我就知道,你不會為自己求什麽,說吧,想替他求什麽?”
“這孩子他……不管以後如何,你都放了他一條生路吧。”
允臻笑了笑,說道:“這話,好像以前也聽過的。”
“是,我以前也為另外一個孩子說過這樣的話。”
“他和那個孩子不一樣。不過,我盡力而為。”允臻說。
“那就好。”
允臻看了看藍萱,問:“你不想為自己求點什麽?”
藍萱搖了搖頭,輕輕說了句:“天作孽,猶可為,自作孽,不可活。隻求我的任性,不要牽扯了別人,就好。”
“如果我說,如果你留在我身邊,就可以不牽扯任何人,你會留下麽?”
藍萱抬起眼來,看了看允臻,笑了笑,說:“這,有可能麽?”
……
允臻離開小院的時候,已經是滿天星鬥,從剛才開始兩個人就一直沉默著,藍萱不再說話,隻是一曲接著一曲的吹著蕭,滿是傷感和悲涼,允臻走時,她也沒有起身相送……
允臻即將出門的時候,忽然聽藍萱說道:“我……還是想出去……”
聽到藍萱的這句話,允臻默默的又看了看藍萱,他微笑著點了點頭,說道:“既然如此,我不勉強……”
連允臻都不敢相信,自己竟然會對一個人,有這樣的耐心,但是,有一個讓自己沒有多少耐心的人,正在等著自己,他還有更重要的事情去做。
允臻回到家中,幾乎沒有做什麽休息——也許,在他的感覺中,隻要與藍萱在一處說說話,哪怕是鬥鬥氣,吵上幾句嘴,都算是休息——就來到了王府的後花園。
在花園的假山後,有一條暗道,直通地下,當時設計時候的作用,是用來冷凍食物以及存放冰塊兒用的。當然,現在的主要作用也是如此。
但眼下這裏又多了一個用途,孟夫人就被關在這裏。
這裏長年恒溫,溫度一直都保持在零下五六度的樣子,允臻被了一件大毛的披風,又讓人取了條厚厚的被子,這才讓下人們打開通往冷庫的門。
穿著厚衣服的下人們為允臻引著路,打著燈籠,當允臻進到裏麵的時候,看到孟夫人正裹著一條破舊的被子,蜷縮在角落裏。
允臻冷冷的微笑了一下,這個微笑的溫度比周圍的溫度還要低。
“真是委屈您了。下人們不會辦事,也不知道給夫人拿把椅子。”
允臻說著,給自邊的下人遞了個眼色。家人會意,趕忙打開內門,到一二門之間,取了個條凳過來,擺在了孟夫人的麵前。
夫人抬眼看了看坐在自己麵前的這個年紀輕輕的,風度翻翻的公子,溫潤的麵色之下,透著隱隱的殺氣。她淡淡的一笑,緩緩的站了起來,從容的坐在長凳之上。
“來人,再給夫人添件衣服。”允臻又說。
下人們又取了件大襖過來,給夫人披上。然後,命家人退到二門之外,並關上了石門。
“不知應該怎樣稱呼。”看著允臻問道。
“晚輩姓韓,名允臻。封號賢親王。”
孟夫人點了點頭,說:“原來您就是先王的遺腹之子。老身失禮了。”
“夫人不必如此。您不認識我,也是常理。因為,您本應該在我出生之前,就已經去世了。”允臻微笑著說道。
孟夫人淡淡一笑,說道:“王爺您說笑了。既是已死之人,又怎麽會在這裏,與王爺交談呢。”
“夫人也不必掩飾自己的身份了。若不知您是誰,我也不會將您請來了。”
“王爺您認得老身?”
“本王倒是不認識您,但是家母——也就是當今的太後,還是認得您的。”
孟夫人一笑,沒有作聲。
“想來夫人也大概猜出我請您來的目的了吧。”
“老身不知。”
允臻點點頭,然後說道:“今天和本王說‘不知’這兩個字的人還真是不少。既然夫人不知,那小王就說說吧。我不想與夫人繞什麽彎子,我隻想問您一句話,您當年與皇上所生的孩子,現在身在何處?”
這一句話,直接戳中了孟夫人心裏最薄弱的地方,她的表情不如剛才一般的從容淡定,並露出微微的不安來。雖然隻是一瞬間,但卻也被允臻看在了眼裏。
“夫人不必如此驚慌,我既然退去下人,單獨與您談及此事,也是不想太多人知道那件舊事。而且,小王也是一番好意,想著夫人與親生孩兒不能相認,也是件極為痛苦之事。而且,皇上因為夫人,當政二十餘載,雖大臣們幾經提議,卻從不立後。妻離子散之苦,也煎熬了他老人家這麽久了,也該是一家團聚的時候了。夫人您說,是不是呢?”
“王爺說的雖然是盛意拳拳,但心裏所惦記的,應該不隻是如此吧?”
夫人的這句話,說的平淡,卻也擊中了允臻地要害。允臻一笑,如剛剛夫人一樣,沒有作答。
這時,隻聽夫人繼續說道:“有件事,我想,應該是王爺所不知的。而且,老身想來,太後也未必知曉。不知王爺,可有興致聽老身說上一二?”
“夫人請講。”
“我若請王爺相信,您所要的,隻要問皇上去要,他也許就會拱手相讓,您信麽?”
允臻一愣,疑惑的看著孟夫人。
“皇上本就是個天性不羈之人,如今的位置,是他想推都推不掉的。雖然,這二十多年的時間也許可能已經改變了一個人的想法,但是,一個人的天性是不會變的。王爺與其諸多手段的想去巧取豪奪,倒不如直接了當的去問去拿,也許,大家都會省許多的事情。”
允臻聽了這話,冷冷一笑,說了句:“夫人當本王是三歲幼童麽?那樣的位置,誰不想要?誰會不想人?得到了還會放手?”
孟夫人搖了搖頭,說道:“既然王爺不信,那老身也無話可說。但王爺剛才所問之事,老身無法告知。”
“夫人,不願意與自己的孩子團聚麽?”
孟夫人苦笑一聲,答道:“就像王爺所說,老身本在二十幾年以前,就應該是個死去的人了。不過是不想辜負了一位故人的情意,才如此苟延殘喘的活到現在。一個活死人,不會有那麽多的奢望。王爺也就不必為難自己在此,與老身一起受這寒凍之苦了。”
說著,孟夫人慢慢的闔上眼睛,嘴裏輕輕誦起了佛經。
“夫人一直藏身於六度寺的後山,想來那寺裏的僧人也必對夫人的事有所知曉,夫人信不信,小王會一時興起燒了那寺廟,逼問那些僧人呢?”
孟夫人聽聞此言,停誦了經文,慢慢的張開眼睛,安詳而平靜的答道:“王爺您也許不知,那六度寺雖然不是什麽名山寶刹,但那裏的方丈大師,卻是太祖皇帝的替僧。”
允臻一愣,這事兒,自己還真是不知道。
“太祖皇帝自出生起便身體孱弱,幾經求醫狀況也是時好時壞,到十歲時,便有了下世光景,他的一位幼年好友便自願作為他的替身出了家,以修得太祖皇帝一世康健,說來也是奇怪,自從此人落發之後,太祖皇帝的身體便好了起來。太祖皇帝即位後,本想著把那裏封為國寺,可方丈大師卻說若想修行,還是安安靜靜的好。”說著,孟夫人看了看允臻,說道,“至今那裏依然供奉著太祖皇帝的遺詔,若王爺真想對六度寺不利,隻怕會衝撞了先祖吧。”
說罷,孟夫人又如剛才一般誦經起來,不再看允臻一眼。
允臻長到這麽大,還從未有人如此威脅自己,他緊緊的握緊了拳頭,哼了一聲。然後對著門外大喊一聲“來人。”
外麵的家人應聲開了門,問道:“王爺有什麽吩咐?”
允臻冷著臉,說道:“我向夫人打聽了一位朋友的下落,可她不太願意說。你們接著問……”說著,允臻轉過去看了看,然後一個獰笑,轉過臉來對家人說道,“夫人被請來的弄髒了鞋襪,給夫人打盆水來,好好洗洗。”
“是。”
“記著,不可以動粗。我不想在這裏聞到一絲的血腥味。”
“小人明白。”
古時候的刑訊有很多種,那種血腥暴力的是武法,而這種則是文法。雖然不見半點紅,但卻也能將人折磨的欲死不能。
孟夫人身邊的被子棉襖已經被人全部取人,取而代之的,則是一盆帶著浮冰的冷水。王府的下人本想著,這夫人肯定會抓了狂般的拒絕,正準備動手強行扒去夫人的鞋襪,但卻見夫人已經自己動手,將鞋襪退去,然後,把雙足插入了刺骨的冰水之中……
這種痛苦是難以想像的。
可是孟夫人卻連一丁點痛苦的聲音都沒有發出來。
一位上了些年紀的家人趁著無人的時候對夫人說:“您這是何苦呢?王爺想知道什麽您就說了吧。何必讓自己受這樣的苦。”
孟夫人搖了搖頭,輕聲說道:“天下能有願意用孩子的命換自己命的父母麽?”
那老家人歎著氣搖了搖頭,說道:“您把腳拿出來一會暖暖吧。現在換著班守著,下一個來怎麽還得二個時辰……”
孟夫人滿懷感激的衝著他點了點頭。
若不是這位老家人,隻怕,孟夫人就活過這一個晚上了。
可是,就算是如此,等到允臻起床時得到的消息依然是孟夫人暈死了過去。
夫人的身體本就已經氣血兩虛,再加上被人這樣不眠不休的折磨,本就已經處在崩潰邊緣的身體終於倒下了。
允臻原以為孟夫人也不過是因為寒凍而暈過去罷了,可是家人的回報卻非如此,掐人中,沷冰水這樣的方法都用過了,可是夫人一直都沒有醒過來,而且下身還有大量的血流了出來。得到了這樣的消息,允臻匆匆的再次來到了冷庫。
一進二門,就聞到一股子血腥之氣伴著冷迎麵撲了過來,再看躺在地上的夫人,除了額角處因為摔倒時有一點擦傷之外,並沒有其他的傷痕。但夫人牙關緊閉,臉色也如死灰一般。
允臻吩咐家人去找大夫,然後他又命人把孟夫人抬出了冷庫,移到了一處下人住的小屋之中。
大約過了能有一柱香的功夫,大夫才一路小跑著過來。
“好好給這個看看。記著,我不管你用什麽辦法,都不可以讓她死掉。明白麽?”
大夫戰戰兢兢的接下了這個差事,然後讓自己氣息平和一些之後,開始給孟夫人診脈。
大夫給孟夫人瞧過之後,跪在了允臻的麵前。
“情況不好?”允臻談談的問道。
“回王爺的話,恕卑職直言,隻怕是華陀再世,也是無力回天了。”
允臻皺了皺眉,不過是泡泡冰水,若說有些凍傷,這自然是自己可以想像得到的,但怎麽就一夜的功夫,人就快要不行了呢?
大夫見允臻沒有出聲,忙解釋道:“從脈相上看,這位夫人長期憂思,以至氣鬱於胸。再加上調養不濟,也使氣血虧損。這病不是一兩日才有的。更何況……”
“什麽?”
“更何況這夫人眼下已是血崩之狀,又似乎遇到了極寒相侵,若是此人有求生之心,或者還能延續個三兩個月,可若是本人也就此放棄的話……隻怕……”
“隻怕什麽?”
“隻怕也就是這三兩日的事了。”
“三兩日……”
允臻重重的坐了下來,思索了一下,然後從牙縫裏擠出幾個字來:“不管用什麽辦法,也要保住她這三兩日的時間。”
“是。”
說著,大夫趁著允臻尚未發作,趕緊抽身離開,去開藥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