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0章 不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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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說罷,藍萱輕歎了一聲,然後低聲問道:“那……入凡好麽?”

    “他麽……”齊老爺子拉長了聲音。

    “怎麽了?他怎麽了?病了?傷了?究竟怎麽了?”

    “你這孩子……”齊老爺子笑著搖了搖頭,“都沒有。隻是,相思之苦甚於傷病啊。”

    藍萱聽了這話,臉一紅,坐在一邊不出聲了。

    “老夫這次進京,他們也跟著一起回來了。”

    “他們?”藍萱重複了一下,忽然驚慌的張大了眼睛,“他們三個人都回來了?”

    “是。有何不妥麽?”

    隻見藍萱雙膝跪於齊老爺子麵前,低聲懇請道:“老子爺,我求您,速速帶他們離開這是非之地。越快越好!”

    “哦?”

    “具體的事情,晚輩不便明說,但為了保他們周全,請您速帶他們離開吧。”

    “你的心思,倒全都在他們的身上,就完全沒想過自己麽?”

    齊老爺子扶起藍萱,輕聲問道。

    他這一問,倒似乎點醒了藍萱。

    不對,這位齊老爺子怎麽會見到自己?剛剛陪著他,可是賢王府的總管,看著他畢恭畢敬的樣子,看樣子,這位齊老爺子必與王府有著非比尋常的關係。

    “您……究竟是誰?”藍萱慢慢的問道。

    “我是誰,這並不重要。你隻要知道,梅兒是我的義女,蕧雅是我的女婿這就夠了。所以,他們三人的安全,你不必擔心。倒是你自己,你可想過後麵的事情麽?”

    藍萱點了點頭。

    “晚輩現在其實別無所求,隻求速死,以絕了別人以晚輩之身要脅他人之念。”

    “你真這樣想?”

    “此時的晚輩,還能有其他所想麽?那不過都是奢求,而且,還會讓他人為難。以一己之身換幾個人的平安,晚輩覺得很是值得的。”

    齊老爺子點了點頭。

    “既然見過了,就請老爺子您回去吧。這天牢之中,戾氣太重,呆的久了,不好。”

    “可有什麽話要我轉達麽?”

    藍萱想了想,淡然一笑,“我被拘之事,想來也是瞞下不瞞上的。但請老爺子還是暫時不要告他們知道的好。若是真的問起了,就說替皇上出了差事,到外麵去了。當然,這事,也請您讓左侯爺代為保密。雖然入凡做事思慮周詳,但是以身犯險之事,他也是做過的。且要攔住他,等我領死之後,您幫我告訴他,我要他……好好活著。”

    “隻有這些?”

    “別的,晚輩一時想不到……隻要他平安無事,也不枉我付了這條性命了。”

    齊老爺子一笑,然後拉過藍萱來,低聲交待了幾句,又塞給了她一個錦包,然後拍了拍她的肩,轉身離開了天牢。

    送走了齊老爺子,藍萱自覺全身有如脫了力一般,無力的癱倒在椅子上,自己這也算是交待清楚了,餘下的事情,自己隻能聽天由命了。但願吧,但願自己的命裏還與廖昂軒有緣,但願他能聽自己的話,好好的活下去,不要作踐自己,但願吧……

    盡管已經告訴自己不可以再落淚,可是,當提及到廖昂軒的時候,藍萱還是覺得自己心裏最軟弱的部分被深深的刺痛了,點點淚水湧出眼眶,一發不可收拾。

    離了天牢,齊老爺子將允臻的手信交給大管事,然後吩咐了幾句,打發走了他。

    看著王府馬車越走越遠,齊老爺之才上了自己出來時候的馬車,慢慢的向廖家走去。這一路上,齊老爺子一直想著剛才藍萱所說過的話,心裏也是百般的不舍。

    勸別人為國家天下,那是事不關己,這事情,真正臨到自己身上的時候,那種不舍,那種不忍是沒有經曆過的人不能明白的。看著這樣一個孩子,正值青春年華,卻要將生命終止在這個時候,齊老爺子真的是於心不忍。若非如此,他也萬不能出此下次。雖然,這也要看運氣,因為齊老爺子自己也沒有十成的把握,能夠保得藍萱的平安。

    還是那句話,盡人事,聽天命吧。齊老爺子這樣對自己說。

    第二天上朝之時,當富海出現在朝房裏的時候,除了允臻之外所有的人暗暗的都發出了一聲驚呼。

    這也是情有可原的。

    皇上已經有將近三個月的時間沒有到朝上來了,最開始的幾天,富海還到這邊走動走動,但後來,連富海都沒了影子。這不得不讓朝臣們對皇上的病有許多的猜測。

    可就在富海出現的一瞬間,原本屬於皇帝陣營的人,心裏有所興奮;屬於太後黨的人,心裏不免有些動搖;而最有看頭的則是那些對著兩邊都送著秋波,不見兔子不撒鷹的牆頭草們,剛剛還在對著允臻阿諛奉承,可轉臉之間,又跑到富海身邊,生怕這位大總管看不到自己的忠心。

    允臻看著這朝房中的眾生之相,心裏一陣冷笑。一會兒,還不知道會有什麽更有看頭的鏡頭出現呢。

    隨著眾人山呼萬歲的聲音傳來,韓銘越坐在了久違的龍椅之上,看著朝堂之上的人們,皇上微微一笑。

    接下來,臣子們紛紛表達了自己對皇上的思念,掛念之類的心情,以及今日再見聖顏的歡悅之情。

    可是接下來的事情就非常的出乎眾人的意料之外了。

    “今日朕臨朝,是有件事情要對眾卿家說。”

    “恭臨聖訓。”

    皇上微笑著對著富海點了點頭,富海會意,取出聖旨,來到眾臣的麵前。

    “有旨意——”

    富海的這三個字一出口,眾臣一起跪於堂前。

    “奉天承運,皇帝詔曰:

    先皇驟崩,歸於五行,朕承皇天之眷命,列聖之洪休,奉大行皇帝之遺命,屬以倫序,入奉宗祧……故傳位於賢親王允臻,尚賴親賢,共圖新治。

    欽此。”

    此詔一讀,滿朝的文武大臣都是驚出了一身的冷汗。雖然皇帝近來病重,可是,突然間這禪位之事,又是從何處想起的呢?況且,皇上自己也已經有了子嗣,為何要把皇位傳給自己的侄子呢?

    看來,這段時間有傳言說允臻意欲逼宮之事,確是其事了。

    左良也跪在群臣之中,對這些言論,他不發一言,隻是偷眼看了看允臻,看他的樣子,似乎是早就知道此事了的。沒有半點的驚喜,倒是有些許的不安。

    允臻跪在群臣之前,身後的議論他也不是沒有聽到,但卻麵不改色。

    “賢親王,接旨吧。”

    允臻聽到富海的聲音,向上叩頭,然後朗聲說道:“臣,領旨謝恩。”

    說著,允臻站起身來,走上台階,接下了旨意。

    “眾卿平身吧。”

    這時候,皇上的聲音打斷了階下的議論,大臣們站起身來,看著皇上和站在他身邊的這位新主。

    “朕雖在病中,但也聽到了些傳聞,但謠言止於智者,能居廟堂之上的,想必都不是庸人。朕此次一病,已耗不起那些精氣心血。雖然也想效仿高古聖賢,卻也是有心無力。此事,朕心已決,眾卿不必再多過議論,忠君愛國,才是卿等的本份。”

    大殿之上,一片安靜,沒有人再去議論,不僅是謠言止於智者,保命的第一步,就是要先管住自己怕嘴巴。

    “今日,朕將禪位一事,召告天下,封禮將在七日之後舉行。這段時間裏,朕也將不再臨朝,暫時還由賢親王代監國一職。”

    說到這裏,皇上看了看富海,然後又瞧了瞧允臻,說了聲:“朕乏了,退朝吧。”

    “退朝……”

    富海宣罷,扶著皇上離開了大殿。

    皇上沒有片刻的遲疑,沒有任何的不舍,帶著微笑離開了這個困住他二十餘載的位置,此一刻,他才覺得自己的心真正的安寧了下來。

    再不必沒日沒夜的批改那些奏折,再不用每行一步都前護後擁不得安生,再不用在這大殿之上看著那下麵的人假意奉迎,也再不用勾心鬥角的活在陰謀之中。

    真的,太好了……

    退朝之後,允臻拿著聖旨來到了同和殿。

    “太後,王爺來了。”

    一聽這話,太後從香榻上幾乎是一躍而起。她幾步來到正殿門口,看著允臻一步一步向自己走了過來。

    “如何?”

    盡管父親已經告訴了自己皇上的打算,可是,旨意沒到手中,那些所謂的承諾都是可以不作數的。

    “成了。”

    允臻輕聲應道。

    太後也不多話,隻拿過旨意來看,反複的看了幾遍之後,這才真正的放下身來,等她回過神來的時候,允臻已經走入殿中,在一處軟榻上靠了下來。

    “怎麽了?哪裏不舒服麽?”

    太後這時才發現,允臻的臉上滿是疲憊之色,不由得擔心起來。

    “去,快宣太醫。”

    “不必了,隻是有些累。太後,您讓她們先退下吧,本王想和您安安靜靜的呆一會兒。”

    太後聽了兒子的話,點了點頭,然後退去了所有的宮女太監,整個正殿之中,就隻剩下了他們母子二人。

    “真的不用宣太醫過來瞧瞧麽?”太後問道。

    允臻閉著眼睛,搖了搖頭。

    “隻是覺得累,想休息一下。”

    看著允臻有氣無力的樣子,太後慢慢的坐在了他的身邊,輕輕的打著扇子,陪著他。

    “娘……”

    允臻突然間說道。

    太後一愣,有多少年沒聽到兒子這樣喊自己了?已經記不清楚了,大約也能有十幾年了吧!

    “怎麽了?”

    允臻沉默了一下,然後低聲說道:“今日,得到這旨意之後,我突然有一種感覺。這麽多年以來,不是我們一直在算計著皇上,而是他一直在算計著我們。”

    “為什麽這麽說?”

    “昨日,皇叔和我去了禦花園,他說,這些年來,我們做過的事情,他都是知道的。這並不可怕,可讓我覺得害怕的是,他不隻是知道,而且允許,甚至在某些時候還在縱容著我們去做。直到最後,我們想利用這麽多年以來所積累的一切打倒他的時候,他卻隻用這一紙輕飄飄的旨意,就不費吹灰之力的讓我們所有的努力,都成了笑話。”

    允臻說著說著,停了下來。

    過了一會兒,他冷笑了兩聲,“一直想當個操縱者,可到了最後,卻成了傀儡的笑柄。娘,這種挫敗感,真的是太讓人覺得羞恥了!”

    太後娘娘聽著允臻的話,心裏也很不是滋味,但她還是安慰道:“不妨事,隻要達到了目的,就是好的。畢竟,我們才是贏家。”

    “贏家?哼……我贏了什麽呢?”允臻終於張開了眼睛,看著自己的母親,然後問道,“贏了原本就是自己的東西?這有什麽可值得高興的呢?我真不知道,這麽多年的算計,謀劃,究竟算是什麽了……”

    ……

    左良下了朝的第一件事,就是飛奔到父親的麵前,將今日在朝上的事情告訴給了父親。

    本以為父親聽後,會異常的吃驚,可是沒想到,左俊忠竟然隻是“嗯”了一聲。

    “您……知道這事?”

    “什麽事?”

    “皇上準備禪位的事。”

    “知道。”

    “何時?”

    “皇上病倒之前。”

    “那您……”

    “當時皇上隻是說有這樣的打算,並沒有提及何時,再說了,天家的事情,是我們拿回家裏酒足飯飽之後可以閑談的麽?”

    左良被父親訓了兩句,閉上了嘴巴。

    “既然皇上臨朝了,那今日老夫就進趟宮吧。那辭官的折子也放了些日子了,趁著皇上還是皇上的時候趕緊遞了,免得日後犯話。”

    “這個時候遞,會不會……?”

    “不會有比現在這個時候還合適的時候了。”

    “那……兒子我……”

    “你的心思我明白,為父會幫你在皇上麵前言明的。相信皇上也不會為難於你,倒是你那位嶽丈,知道之後不知道會做何想法呢。”

    “他怎麽想,不重要,重要的是文溪也不想讓我再在這裏了。領個閑職,去個山明水秀的地方,不也挺好的。”

    左俊忠笑著點了點頭,然後吩咐下人更衣備馬,出了家門。

    可就在父親出門之後,左良忽然想起一件更重要的事情沒有問父親:藍萱怎麽辦!

    當日藍萱被參的時候,自己並不在旁邊,倒是在後來才聽說了這件事情,現在隻知道人關在天牢之中,可是卻沒了下文。左良四處打聽,也沒打聽出有任何人去審問過藍萱,自己也想過要探望,卻被攔在了天牢門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