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七章:魔焰滔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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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每一次,即將吼出“上去”兩字之時,橫江都會死死按住太陽穴,保持最後一絲清醒,不肯催動陸慎留下的法術。

    橫江死死咬緊牙關,一聲不吭。

    他額頭之上,青筋暴起。

    心癮的苦痛與折磨,越來越強烈。

    到後來,橫江竟是連牙關也無法咬緊,漸漸張開了嘴巴。

    “啊!!!”

    撕心裂肺的怒吼,自橫江口中響起。

    此時此刻,橫江心思生出,諸多雜念,潮水一樣滋長。

    “我得趕緊上去!上麵就是殿宇,青丘櫻就住在那裏!”

    “多新鮮的血肉啊!多純淨的魂魄啊!我隻要去了大殿之內,隻要吃了青丘櫻一口肉,就可以將這痛不欲生的痛苦,一掃而空!”

    “我若是食肉飲血吞魂,三樣全都做了,就能得大解脫,得大自在!去吧!去吧!我還猶豫什麽,我還有什麽好猶豫的?”

    這種雜念,與無與倫比的痛苦,參雜在一起,讓橫江的意識,漸漸變得模糊起來。

    他幾乎已經無法控製自己的情緒了。

    嘴巴一張,喊出了一個“上”字!

    可是,“去”字尚未出口,橫江已經伸出手來,將四個手指頭,猛地伸入嘴裏,用手指死死壓著舌頭,不讓後麵那個“去”字,發出聲音。

    緊接著,橫江狠狠用力一咬,在手指上咬出了深可見骨的傷痕……

    心癮引誘著他,驅使催動法術,回到殿宇,做那食肉、飲血、吞魂之事。

    而橫江的殘存的意誌,死守著最後一份堅定,將手指伸進嘴裏,咬得皮開肉綻,鮮血橫流,死活都不肯催動法術。

    隨著時間推移,橫江在地上滾得越來越慢。

    這幽泉河邊,氣溫熾熱。

    哪怕流出再多的汗水,也會在片刻之後被烤幹。

    原本雪白幹淨的鳳凰羽衣,如今滿是汗漬,汗漬上又沾滿了泥塵,呈現一大片一大片烏漆墨黑的汙痕。

    因在地上來回打滾,汗水從塵土上流過,他臉上滿是一道一道縱橫交錯的泥垢汙漬。

    就連他頭上那座玉冠,也已經掉在了地上,發髻散開,披頭散發。

    如今的橫江,再也看不出半點仙門弟子的模樣,也再無半分儒雅溫和的氣度。

    蒙頭垢麵,就像多年不洗澡,多年不梳頭……

    就像一個乞丐,一個瘋子!

    當他精疲力竭,無法動彈之時,他就蜷縮在溶洞角落裏,把身軀藏進了背光的陰影裏,有氣無力的喘息著。

    這一次,心癮爆發得極為猛烈。

    而且,心癮爆發過後,橫江所承受的萬般痛苦,也消散得極慢。

    直到大半天之後,橫江才動了動手指頭,一隻手撐在石頭上,緩緩站了起來,踉踉蹌蹌往前走去。

    此刻,心癮雖已暫時消退,橫江卻被折磨到了油井燈枯的地步。

    幾步之後,他雙腿一軟,摔倒在地。

    摔倒之後,橫江反倒是笑了。

    “哈哈哈哈……”

    他以手撐地麵,顫巍巍的站了起來,聲音已經極其嘶啞,卻笑得如瘋似癲,笑得放肆至極。

    他的眼睛,極為清澈,亮得可怕。

    站起身後,他大步往前走去,腳步越來越穩健,最終站立在幽泉河邊,身軀猶如一柄出鞘之劍,挺得筆直。

    幽泉河水,澎湃洶湧。

    一如先前火山爆發般的心癮,無可阻擋。

    “我魔門下,果真是魔焰滔天,勢不可擋!可我就算粉身碎骨,就算跳進這幽泉河裏,燒得灰飛煙滅,我也不會受心癮驅使……”

    橫江聽著河水轟隆之聲,緩緩閉上了眼睛,一道嘯聲,自他口中響起。

    從權輿之聲到流雲之聲。

    繼而虎嘯猿啼。

    繼而鳳鳴龍吟。

    繼而雷鳴……

    橫江按照腦海裏的諸多仙門嘯法,仰天長嘯,卻學什麽不像什麽。

    “我這修煉天賦,果真是平庸得很!如今雖得人傳授仙門嘯法,卻不知要何年何月,才能有所領悟……”

    一念至此,橫江便不再長嘯。

    不過,人在生死大劫過後,大難不死,總想要做一些事情,來抒發一下情感,橫江也不例外。

    有人會縱飲烈酒,一醉方休。

    有人會大聲哭泣,淚流滿麵。

    橫江則會唱歌。

    “滄浪之水清兮,可以濯吾纓。滄浪之水濁兮,可以濯吾足……”

    他喉嚨已經嘶啞,歌聲更是蒼涼。

    這本是橫江很小的時候,爺爺教他的一首兒歌。

    橫江曾問,“我們墟城周圍都是沙漠,沒有河流,我要去哪裏才能找到滄浪之水,來清洗我的冠纓……”

    爺爺就說,“仙門中人,才會在頭上戴著高高的玉冠,玉冠上垂下長長的冠纓。你得先拜入仙門,成為仙門弟子,才有冠纓。”

    從那一日起,橫江就立誌要拜入仙門。

    如今,他已拜入仙門,得了諸般道法……

    橫江拿出香燭點燃,又擺出了那一根陸慎所留的花枝,當做貢品,就在這幽泉河邊,祭拜爺爺,一跪到地。

    算算時間,應該已快到了黃昏。

    橫江站起身來,自乾坤袋裏掏出幾桶備用的清水,將身上清洗了一番,再把鳳凰羽衣烘幹,整了整發型,帶好玉冠,用白布把受傷的手指綁好。

    梳洗整理一番,橫江又是衣冠楚楚,溫文爾雅。

    他拉了拉袖子,將手上的傷痕遮了遮,再走至陸慎預留的法術之處,念一聲:“上去。”

    殿宇門口,青丘櫻坐在門檻上,手裏拿著一根小棍子,正在逗弄地上的螞蟻。

    她一見到橫江,便丟了棍子,大喊道:“大叔,我餓了!”

    橫江溫和一笑,道:“我給你做飯。”

    青丘櫻卻抓著橫江的手掌,心疼道:“大叔,你手怎麽了?”

    橫江隻說是修煉的時候不小心,被幽泉河濺起的岩漿,燙傷了手指。

    “大叔受了傷,是病人,那就由櫻櫻給你做飯吧。”

    青丘櫻蠻橫的推開橫江,生火做飯,卻被濃煙熏紅了眼睛,嗆得連連咳嗽,她卻依舊不讓橫江插手,隻說要給橫江做一頓好吃的。

    她做出來的飯菜,勉強可以入口,但絕對談不上好吃。

    橫江吃得狼吞虎咽,仿佛這是天地間一等一的美味佳肴。

    飯後,橫江又去了幽泉河。

    這一次,他依舊沒讓青丘櫻跟隨,就怕心癮突然爆發。

    河中藍光璀璨,烈焰滔天,日夜不絕。

    不久之前,橫還在河邊祭拜過去世的爺爺,點了香燭,擺了果品。

    如今,早已燃盡的香燭還在,唯獨烈焰冰荷的花枝,卻不見了!

    橫江腳步一停,神色驚變!

    是誰?

    取走了花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