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八章:門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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橫江閉關的靜室周圍,原本布置著一道隔音陣法,隔絕靜室內外的聲音。
這道陣法,本來就是出自於聶隱娘的手筆。
橫江正是知道有這麽一道隔音陣法存在,他才會在明知獨孤信和廖長空來到了宣明別苑的情況下,進入靜室裏,靜靜的等候心癮爆發時間過去。
可橫江再如何智珠在握,也難以將人心猜透。
尤其,是女子的心思。
那隔音陣法是由聶隱娘布置而成,她自然也能揮手之間,將這陣法撤去。
剛剛廖長空與杜若冰,說起有關心上人之事,聶隱娘心思一動,就將隔音陣法,暫且撤去了,隻為了讓靜室裏麵閉關的橫江,可以聽到靜室之外,杜若冰毫不避諱表露出來的心聲。
未曾想到,隔音陣法撤去之後,不僅陣外眾人的說話之聲,能傳達到橫江耳中,而橫江痛苦至極之時的喘息與悶哼之聲,同時也傳了出來。
“壞了!我這一次,算是好心辦了壞事!”
聶隱娘閉著眼睛,表麵上神色平靜,還在采集月光,懸空修行,實則那雙被衣袖掩蓋的手掌,已經朝那隔音陣法,施展出了諸多法訣。
短短片刻之間,隔音陣法再度被聶隱娘補全。
靜室內外,聲音隔絕。
“宣明道場規矩最多,在中土帝國三十六大道場裏,戒律最為森嚴!當年,東方未明修煉魔功,離開宣明山,轉投左道旁門,讓東方索和張空闕師徒二人,勃然大怒,直接殺進了碧水閣,鬧了個天翻地覆,直到紫霄宮出麵,才肯罷手。”
“宣明山這真傳弟子廖長空,在宣明別苑鎮守已久。這人冷酷剛烈之名,早已傳遍了封魔島。如果讓廖長空知道了真相,她必定會依照宣明道場的門規,將此事稟告師門。到了那個時候,以橫江固執的性格,他多半不願意讓師門蒙羞,會選擇離開宣明山……”
聶隱娘將閉著的眼眸睜開一條縫隙,看了看神色大變的廖長空,又想道:“我雖很希望橫江離開宣明道場,光明正大的回歸於九崇山的道統。可若此事因我而起,逼得橫江不得不離開師門,走投無路才回到九崇山,我聶隱娘豈非成了奸詐小人?我修行上千年,至今未曾做過陰謀暗害別人之事。如果因此事而害了橫江,必會讓我自此之後,心生內疚,繼而念念不忘,影響道心,讓我今生求仙之路,止步於純陽……”
聶隱娘心中諸多念頭,像一道道閃電,自心頭劃過。
當聶隱娘做出了決斷之時,廖長空已大步向前,走向靜室。
杜若冰則轉過身,抬起頭來,眼中含淚,凝望著聶隱娘,目光極為複雜。
這師徒二人,師傅一個修煉上千年,閱曆深厚,老於世故。
徒弟驚才豔豔,甚至以女子之身考上了狀元。
她們隻在事情發生的最初,就已經想到了諸多後果。
聶隱娘搖了搖頭,自空中降下,落到杜若冰身邊。
杜若冰眼角淚珠,一顆顆滑落。她怔怔的看著走向靜室的廖長空,愁腸百結,低垂著聲音,淒然道:“師尊不是說過,男女之情,強求不得,不如道法自然麽?”
“唉……”
聶隱娘輕聲一歎,手中再度捏動法訣,同時施展傳音入耳的仙門手段,朝杜若冰吩咐道:“我先把廖長空困住,你從後門前往靜室,帶著橫江趕緊離去,等他心癮平息,再回宣明別苑。”
杜若冰拉住聶隱娘的手掌,滿眼惘然,搖頭拒絕。
聶隱娘隻得撤去手中法訣,歎惋道:“我不插手也好,事已至此,也隻能放她進入靜室了。若是換做旁人,我那辦法還行得通。可這廖長空,眼睛裏揉不得沙子,就算把橫江藏起來,隻要橫江出現了,她依舊會親自找到橫江,尋根究底。”
秋夜寂靜。
此時此刻,就連風聲也停了。
踏踏踏……
唯有廖長空的腳步聲,清晰入耳。
可是,她走了幾步之後,步伐卻突然變慢,似是在猶豫到底是該衝進靜室,還是先考慮考慮。
“師姐!”
獨孤信呼喚一聲,卻不多說,隻死死盯著廖長空。
“阿信……”
廖長空一聲沉吟,欲言又止。
此刻,杜若冰拉了拉聶隱娘的衣袖,道:“師尊,二師叔與師尊約好了,今晚午夜,來我們洞府講道,如今天色不早,我們該回去了。”
聶隱娘略一愣神,繼而點了點頭。
師徒二人,告辭而去。
待到飛離了宣明門別院,聶隱娘才問道:“你師祖門下,隻有我一個真傳弟子,你哪來的二師叔?”
杜若冰道:“我聽橫江師叔祖說起過,宣明道場掌門弟子獨孤信,和他是生死之交。如今橫江師叔祖心癮爆發,被廖長空和獨孤信察覺,極有可能會因此而被迫離開師門。可此事無論如何,都是他們宣明山的家務事,輪不到我們插手。師傅和我,與其留在那裏旁觀,還不如找個借口離開,讓獨孤信來處理此事。”
聶隱娘神色一怔,歎息一聲,複又言道:“若冰,你要是個男兒身,該多好。”
杜若冰問道:“師傅的意思是,我如果是個男人,就不會惦念著著橫江師叔祖?”
聶隱娘點點頭,道:“如果你是男兒身,多半會和橫江稱兄道弟,聚在一起也是飲酒高歌,怎會為情所困?”
杜若冰搖搖頭,轉身回望宣明別苑,遠遠指著站在月光下的獨孤信,道:“獨孤信也是男子,可我卻能察覺到,每一次別人在獨孤信麵前,提起了橫江師叔祖,獨孤信的眼神就會變得不一樣。”
“唉……癡兒!”
聶隱娘吟哦一聲,欲言又止,架起一股陰風,周身仙氣縈繞,騰空而去。
廖長空眼神冷冽,眺望著聶隱娘師徒離去的方向,道:“哼!鬼修一脈,終究算不得仙門正宗,心眼極多!若非那聶隱娘,故意把陣法扯掉,想讓杜若冰口中那些肉麻的話語,傳到橫師弟耳中,我又怎會聽到靜室裏的聲音?我若沒聽到也就罷了,如今聽到了,我怎能視而不見、聽而不聞?”
獨孤信閉著眼睛,沉吟片刻,道:“師姐,剛剛橫兄那聲音,是因為修煉之時,體內氣息走岔,導致舊傷發作,算不得什麽大事,師姐不必多疑。”
“我得到的真傳妙法,是虛空凝劍訣,若要修至純陽,必須心誠純淨,維持著劍心通明的心境。唯有誠於心,方能誠於劍。唯有誠於劍,方能誠於劍,方能成於道。我要是聽而不聞,視而不見,就做不到誠於心,更無法誠於劍道。拋開我的劍道修行不論,隻按照門規而言,我也應該直接衝進去。可是,我一旦衝了進去,橫師弟也許會被迫離開師門……我向前一步,就對不起橫師弟;我停步不前,便對不起師門。”
廖長空搖搖頭,麵帶苦笑,道:“阿信,你一直比我聰明,你說我該如何是好?”
獨孤信站直了身軀,凝視西北天空,眺望著宣明山方向,道:“橫兄雖練過魔功,可時至今日,尚未食人飲血吞魂,否則他就不會受到心癮折磨。歸根到底,橫兄隻算誤煉魔功,卻不算墮入旁門左道。”
廖長空心頭一軟,眼神卻有些茫然,道:“那一次我去鎮魔山,卻發現橫師弟兩鬢頭發白了。橫師弟對我說,是不小心中了毒,等到解毒之後,已然元氣大傷,這才白了頭發。當時,我心裏就已經猜測,也許橫師弟誤入歧途,修煉了魔功。可我又想到,此事歸根到底,因我而起。全是因為我和他第一次相見之時,對他冷言冷語,讓他負氣離去,沒有住在宣明別苑,才導致頭發變白。於是,我便沒有多問,權且相信他是中了毒。”
獨孤信朝廖長空拱手抱拳,恭恭謹謹的施了一禮,柔聲道:“長空姐姐,阿信求你了。”
廖長空看了看獨孤信,又看了看靜室門口,不經回想起當年把獨孤信當做師弟,心生愛慕,甚至苦苦追尋的場景。隨即,她又想起了身受重傷,和橫江躲在地底,因受大魔的魔性影響,而做出了出格的事情……
廖長空越發覺得揪心,衣袖一甩,大步衝向靜室。
砰!
她抬起一腳,直接踹開房門。
橫江嘴裏咬著一塊布,坐在椅子上,正在注視著大門。
他身軀不停的顫抖,搖搖欲墜,為了防止摔倒在地,便用手掌用力抓住椅子的靠背。
先前陣法撤去,橫江聽見杜柔白和廖長空之間的談話之時,就已然料到,陣外之人,必然也聽到了他的的聲音。
如今,橫江見廖長空破門而入,心中已有了被廖長空揭穿修煉魔功之時的準備。
橫江甚至想到了,會因為此事,而被逐出師門,從此不再是宣明弟子。
廖長空周身劍氣充盈,站立於靜室門口,背後是一輪明月。
“這段時日,我奉師門之令,暫代左宣師叔之職,執掌師門戒律。橫江!你奉陸青皇師叔之令,離開宣明山,在封魔島修行,已近一年。”
她已經不再以師弟相稱,而是直呼其名,問道:“師門的門規戒律,你可還記得幾條?”
橫江大汗淋漓,遍體發顫,他強壓著無窮苦痛,盡力讓聲音變得平穩,道:“師門的門規戒律,我牢記在心,從未忘記!”
“很好!”
廖長空神色冷峻,轉身看了看獨孤信,再回身逼視橫江,喝問道:“你告訴我,我宣明道場門規,第二條是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