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零二章:沉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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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在此刻,湖中影子的那隻右手,竟從湖麵裏生了出來,五指暴漲,掐向荒赤的咽喉!那五根手指接觸到荒赤的脖子之時,猛地化作一隻烏龜爪子,爪上還帶著一個指環。

    橫江看得真切,渣滓上的指環嗎,儼然就是荒赤從不離身,一直戴在手上的戒指!

    荒赤脖子被擒住,麵色變得通紅發紫。

    一道一道黑光,自爪子裏發出,鑽進荒赤身軀之內。

    尋常仙門修士已可以在體內形成內呼吸,哪怕不呼吸空氣,也能長命不衰。

    荒赤乃純陽仙人,若僅僅是脖子被擒住,咽喉被鎖死,也絕不會被悶死。隻因爪子裏那一道道黑光,才讓荒赤如此難受。

    逢此突變,荒橙先是呆了一呆,隨即夢醒過來,慌忙掐訣施法,腦袋一甩,人頭已經化作烏龜腦袋,齜牙咧嘴,大吼一聲:“破!”

    這一法施出,荒橙已竭盡全力。

    二人乃一母同胞的兄弟,到了這關鍵時刻,荒橙怎生不著急?

    橫江站在近處,耳中甚至能夠聽到,荒橙體內法力奔行之時,發出似大河奔濤的洶湧澎湃之聲。

    一道金印,自荒橙口中噴出,落在爪子上。

    這一道法術,卻沒能讓爪子鬆手,反倒荒赤臉色一紅,嘴角微微張開,口中噴出鮮血,落到湖中。

    鮮血入了湖麵,卻沒能將湖水染紅,就這般消失在鏡子一樣的湖麵當中,連半點波紋都沒有激起,就消失得無影無蹤。

    “縮手!”

    橫江大吼一聲,他亦不願才這詭異的情況下,伸手去拉扯荒赤的手臂,若連橫江自己都被搭進去,未免太過冒失。

    青蓮槍被橫江拿了出來。

    此物是橫江以魔血從青龍宮金龜子手中換來,外表看起來像是一個破破爛爛的木棍,實際上卻是一件極為不凡的仙門寶物,隻是橫江先前修為太低,而修至神魂境之後又諸事纏身,沒有時間與精力去研究祭煉這件法寶,故而一直沒有真正弄懂此物到底妙用如何,如今拿出來使用,相得益彰。

    嘩!

    青蓮槍當空一揮,打在荒赤右臂之上。

    橫江再度一聲怒吼,道:“道友此時還不縮手,更待何時!”

    這一聲怒吼,橫江使用了九崇山一脈的仙門嘯法,聲如雷霆,直達荒赤心靈深處,讓慌亂的荒赤一瞬間夢醒過來,身軀一搖曳,化作一隻約莫有兩層樓高屋宇大小的大烏龜。

    荒赤現出原形之後,抓在他脖子上的爪子,亦不再隻是爪子是烏龜爪子,就連手臂也變成了烏龜腿。

    見此景象,荒赤眼神再是驚了一驚,猛力將軀往後方一靠,他那隻伸入湖水的前爪,便從湖麵緩緩撤了出來。

    他的爪子漸漸從湖麵撤出的時候,湖麵伸出的爪子則往湖水中縮回。

    爪子依舊死死不放,掐住荒赤的脖子。

    荒橙驚呼道:“不可!大兄不可!若再強行收回爪子,大兄必定會被湖中爪子,掐住脖頸,拖進湖水當中!”

    橫江眼神一沉,喝問道:“荒赤道友!你可舍得一隻手臂?”

    荒赤被掐住脖子,說不出話,隻得連連眨眼,算是應承。他本可施展仙門手段,以腹語或者法術傳音一類,來發出聲音,如今不知為何,諸般妙術,全都施展不出來。

    嘶!

    一道青光,出現在橫江手中。

    這青光的本體,是一杆通體青色,猶如蓮葉枝幹一樣的長槍。長槍的槍刃,比起凡俗世間那些軍中隨處可見的長槍,看上去更加猙獰,全無半分花俏可言,實打實的殺敵利器。槍頭修長如劍,槍鋒八麵,寒光閃閃。

    “你是想用這杆長槍,斬斷我大兄手臂,救他脫困?這想法是極好的,隻怕真正實施起來,效果難以盡如人意。”

    荒橙搖搖頭,道:“我和大兄,皆有遠古真龍血脈,尋常飛劍法寶,本就傷不得我兄弟分毫。自從祖母把我兄弟二人,關在十方俱滅大陣當中,以陣內真火,再度淬煉我兄弟的肉身之後,即便是純陽仙人手持仙門靈器,也隻能傷我們皮肉,卻斬不斷筋骨!”

    橫江劍眉一挑,問道:“你待如何?”

    荒橙現出原形,張開血盆大口,露出森然如同刀戟一樣屹立的牙齒,道:“唯有我現出原形,用嘴去咬,方能咬斷。”

    橫江不再理會,揮動青蓮槍,指著荒赤那隻伸入了湖水的手臂,用力一斬。

    鋒芒一晃而過。

    一斬兩段!

    荒赤本在用力往後拉扯,如今隻覺得那隻掐著他咽喉的爪子已經斷了,突然間失去了拉扯之力,於是他龐大的烏龜身軀帶著掐在咽喉上的斷臂,像鐵球一樣,往後方翻滾而去。

    哢嚓!

    荒赤翻滾之時,將龍尾一樣的烏龜尾巴,朝玉石地麵,用力一插。

    隨即,他急速翻滾移動的身軀,就似是拋錨的船隻,停了下來。

    “多謝道友!”

    荒赤大聲致謝,渾身冒光,變為人形,從地上爬起,再用僅存的左手,將依舊掐在咽喉上的斷臂扯下,仔細端詳,驚呼道:“這……這不正是我自己的手臂嗎?”

    橫江凝神一看,點了點頭。

    “原來我剛剛是在自己掐自己!”

    荒赤苦笑不已,將扯下來的手臂,合在了右手斷臂之處,再施展仙門法術,頓時斷裂的臂膀,再度複原,隻是這一隻重新接上的手臂,和荒赤的左臂相比,明顯稍稍有些發青,血氣不足。

    荒赤接好手臂,依舊心有餘悸,歎道:“好詭異的湖泊!”

    橫江亦是點了點頭,凝視著鏡子一樣的湖泊,久久不語。

    獨孤信將頭稍稍偏向橫江,道:“剛剛橫兄斬斷手臂之時,有幾道黑氣,從斷臂之處飛縱而出,消失在湖水當中。我見黑氣出現,立即施展宣明劍印,想截下這些氣息,可那氣息遁走速度極快,轉瞬即逝。我手中劍氣剛剛發出,黑氣已沉入了湖麵。這湖中之水,必是不凡之物,可即便再如何不凡之水,也不會無緣無故主動害人。我猜這湖中,必定藏有莫大危機。此湖之水,不可輕易謀取!”

    荒赤神色有些發僵,道:“獨孤道友說得對!娘的,我剛剛因為被湖中倒影的畫麵影響,因為好奇,一時失察,把手掌伸入湖麵,才被掐住了脖子。若非橫道友當機立斷,斬斷我手臂,隻怕我兄弟二人的性命,就要留在這湖中了。”

    荒橙道:“就算他不出手,我顯出本體原形,張口一咬,也能咬斷你手臂,把你救回來!”

    荒赤皺眉罵道:“你懂個球!去你娘的救我回來!我剛剛被掐住脖子之時,隻覺得爪子裏飛出的黑光內,蘊含著無與倫比的森冷之意,簡直無孔不入,一下子就占據了我丹田與渾身經絡,若非我見勢不對,趕緊顯出本體原形往後退,否則頃刻間就會被抓進湖中。你若是用最來咬斷我手臂,那黑滾必定順勢鑽進你嘴裏,再把咱們兄弟兩,一同給抓進湖中,一起沉湖喪命!”

    荒橙皺眉道:“大兄,那黑光真如此厲害?”

    荒赤怒道:“我若騙你,有甚好處?”

    荒橙不再糾纏,轉而朝橫江拱手施禮,道:“多謝閣下,救了我大兄。”

    橫江對荒橙的態度曆來冷然,如今也隻淡淡的說道:“我救你大兄,是因他是我道友,與你無關。若剛剛出事的是你,我同樣也會救你。不過我救你,也隻因你大兄是我道友,卻與你無關。”

    兩句“與你無關”,聽得荒橙心裏不是滋味。

    荒橙和荒赤相比,心思深沉了不少,且喜怒不形於色,縱使心中對橫江頗有怨氣,也沒有表現出半分,隻陰沉著臉,站在一側,不再言語。

    荒赤拿出仙門膏藥,揉碎了塗抹在斷臂傷口之處,頃刻間手臂傷勢已回複了大半,唯有傷口之處新長出來的嫩肉,色澤稍稍有些泛白。

    “剛剛一時心急,髒話連連,讓幾位道友見笑了。”

    荒赤朝橫江二人拱拱手,又向左護法點頭示意,心中則想道:“橫道友恩怨分明的性格,二弟必定也早已見過。隻是二弟未曾想到,橫道友的性格,竟然如此強硬。二弟凡事都喜歡在心中計較得失,當初祖母請橫道友在十方俱滅大陣裏監督我們,二弟就覺得橫江起到的作用,值不那三十片仙精,一直耿耿於懷,對橫道友生出芥蒂。如今看來,二弟是一招使錯,滿盤皆輸。”

    正當荒赤暗自盤算之時,橫江已拿出了一隻水盆,道:“既不能直接將手伸入湖中,不如以仙門隔空驅物之法,試試隔空打水。”

    水盆由精鐵打造,也算是仙門物品。

    眾人皆有修為在身,定神一看,就見到水盆的盆地,寫著“禦龍升製”四字,此乃宣明道場中,陸青皇師叔門下青傳弟子禦龍升,親手煉製而出,再加上一些鍋碗瓢盆,是一套完整的炊具,十幾年前由禦龍升送橫江去封魔島之時,臨別所贈。

    鐵盆入湖,湖水依舊像先前荒赤的鮮血入水一樣,沒有掀起半點波瀾。

    倏然間,橫江神色一變。

    緊接著鐵盆就沉入了湖水當中,消失不見。

    荒赤驚問道:“橫道友為何不舀半盆水之後,就把鐵鍋端回來?”

    橫江搖搖頭,道:“道友可親手一試。”

    荒赤依言而行,拿出一個木桶,可木桶也如先前的水盆一樣,沉入湖中無影無蹤。

    到了這時候,荒赤才算是死了心,垂頭喪氣,道:“這打水的器具,一旦接觸了湖水,立即就脫離了我禦物訣的掌控,全然不受法術控製,我隻能眼睜睜看著水桶沉入湖中。說來也怪,我打水的木桶,是木製的,本就能浮在水麵上。可剛剛木桶沉湖的景象,和橫道友你那鐵盆沉湖的景象,一模一樣。就好似在這座湖泊上,木頭和鐵器,完全沒有半點區別,皆是入水即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