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6章 花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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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讓盛放過它的木匣都堪比猛毒,除卻魔骨不作他想。

    花涼看葉九秋像是知道魔骨的,想了想,又接著道:“此行我將魔骨帶在身上,你若是有興趣,待到無人處,我可拿出來借你一觀。”她不立即拿出來,是因為魔骨隻要在這毒物遍布的密林中一現,此地必然會出現種種異動奇觀,引人注目。

    “你帶著?”葉九秋的睫毛輕微一顫,隨即飛快垂下,遮住眼中變幻不休的神采。

    “魔骨原本就出自於厄難穀。”花涼並不覺得此事要保密,或者她其實並不想為門派保密,見眾人有聽的意思,就徐徐道來,“還記得我告訴過你的,當年那位闖入厄難穀深處的渡劫期老前輩,是我極樂殿某位前輩的道侶麽?”

    葉九秋點頭。

    “他深入厄難穀,並非是一無所獲。”花涼道,“他從中帶出了魔骨,說是一朵盛開在屍骨上的花。”

    “那屍骨,是魔物的屍骨?”葉九秋想起了記載。

    ——天地曾生養魔物,至陰至邪,至毒至煞。其死後,身軀不腐,若得機遇,可化骨生花,花名魔骨。此花承魔物骨血,乃天下至毒之物,卻又因天地蘊養,擁有不可測之生機。

    此時再提起,他感到一陣暈眩,腦中莫名響起了一眾蒼涼悲憤的呼聲。

    ——“天地孕育魔物,毀我藏靈宗千代基業,萬萬性命,何其不公!”

    這是他在往生沼中所見所聞幻境。

    “魔物究竟是什麽?”他下意識的喃喃出聲。

    “老前輩仙去前,是如此說。”花涼緩緩道,“後世對魔骨記載,也是由此而來。但老前輩未曾描述他口中魔物為何,因而世間也無此描述。”

    葉九秋微微偏頭,朝葉九幽望去,卻發現葉九幽半掩著眸子,若有所思。

    “我手中的魔骨並不完整,千百年來已經被用去不少,而今隻餘下一瓣花瓣。”花涼道,“殿裏讓我將其帶來此處,畢竟是此地生長之物,或許與此地冥冥中還有幾分牽連,能起意想不到之作用。”

    葉九幽在葉九秋的注視下輕輕點了點頭,肯定了隻有一瓣花瓣的說法。

    葉九秋收回目光,抿緊了薄唇。魔物是什麽,往生沼與厄難穀之間有何聯係這些暫時可以擱置不談,現在他隻知道,那瓣算是世間僅剩的魔骨花瓣,曾經被用在了九幽身上。

    是誰,用在九幽身上的?

    “花涼,極樂殿中可有一人,長得與寒葭派掌門相似?”他輕聲問。

    “哦?你與他有過節?”花涼反問,卻是間接承認了有。

    “有一些。”葉九秋彎起眸子,心底如輕輕擊打鼓麵,緩緩的響起三個字來:找,到,了。

    “花姐姐,告訴我他是誰,會讓你為難麽?”他微笑的看向花涼。

    而花涼的態度在間接承認之際就已經擺明了。

    “他叫水月子,在殿內也隻有少數人知道他存在。”花涼在聽見葉九秋稱呼時,低笑了一聲,低啞絲滑,格外撩人心神,“因為他是極樂殿中唯二的男人。”

    水月子?葉九秋飛快扭頭看向葉九幽,見到葉九幽眸底一閃即逝的狠戾與陰暗,當下明白過來,就是此人了!

    前路又清晰了一分。他定住心神,記下此名字,眉目間一片清朗,神色也是平靜的,隻是這平靜下卻蘊著森寒冷意,讓一旁的何山見不由多看了他幾眼。

    葉九秋他們對話並未避著何山見與封玉書。

    封玉書神色漠然,好似什麽都未聽到,但那雙琉璃般的眼裏,卻好似能映出一切真實。

    而何山見雖奇怪他們話中透露出的種種信息,比如葉九秋何時跟極樂殿的那個水月子有了過節,但葉九秋在這裏與花涼交談,無形中也是講給他聽的。

    他不知道葉九秋在暗中偷偷做了什麽,卻通過這番話,知道了其導致的結果。對他而言,也隻需要葉九秋告知一聲結果便好。

    他詫異的打量過葉九秋眉眼處的寒意,隨後就在心裏給水月子這個名字上標了一個“死”字。

    葉九秋做過什麽他一概不管,他的確隻看結果。

    心中事情放下了一件,葉九秋自覺踩在*落葉層上的腳步都輕快了許多。他悄悄的握住葉九幽的手臂,像是想將提起水月子這個名字時帶來的陰霾給驅散了去。將這種人堵在心頭不爽快多劃不來。

    他眼裏帶著溫和的笑意,靜靜的朝葉九幽看去,旁若無人的氛圍簡直想讓何師兄摔棺材:葉大少爺簡直越來越不收斂了!

    然而放鬆下來,葉九秋才忽然注意到,花涼剛才意味深長的用詞。

    “唯二?”他覺得自己可能聽錯,遲疑問,“難道說……”

    花涼見他終於反應過來,於是再也壓不住笑意。他胸腔悶悶的震動,發出陣陣愉悅的低笑:“花姐姐,恩?”

    葉九秋呆怔,這逆轉簡直讓他措手不及。

    “你還趴在我懷中過,為何沒有察覺到呢?”花涼問。

    與大哥重逢的時候,誰會注意到那種地方?葉九秋狐疑的看他,覺得他隻是在開一個玩笑。

    花涼的容貌的確不是嬌俏可人的一類,但確實美貌,尤其是一雙狹長鳳眼,冷酷的時候有冰冷的豔色,溫柔的時候卻有風情繾綣,眉目輪廓也是女子的柔和,若說他是男子,大約是沒人會信的。

    花涼目有所指的看向葉九幽麵上的骨質麵具,抬起了自己的手腕。衣袖滑下,露出一截素白勻稱的小臂。在小臂中間,套著一枚骨質臂環,沒有過多的雕飾,樸素而不起眼。

    “妖獸蜃,天生便可操縱幻境海市蜃樓。”花涼道,“將它的骨煉製為法寶,可隨意變換容貌,非近身不可看穿。”

    葉九幽掃了那臂環一眼,點了點頭。他的骨質麵具,當年也是從極樂殿所得的。

    葉九秋恍然,又不禁疑惑:“花……兄,你既為男子,極樂殿又為何會收你?”破例便代表著有特殊的情況。

    “當然是因為與你有些過節的水月子。”提到這個,花涼的語氣淡了下去,“你們可知,水月子是極樂殿殿主與寒葭派掌門之子?”

    葉九秋不答,其實他已有了猜測,水月子與寒葭派掌門容貌相似,天底下哪有這般巧合?他之後的調查,也已經決定從崔一刀身上入手了。

    不過有花涼這話,就更可以說清了。為何荀術手中有那木牌,又為何極樂殿抓住的燕行雲,最後會落到寒葭派手中。

    “一為修仙門派,清高脫俗,一為修魔門派,劣跡斑斑。且父母皆為一派之主,他的身份注定見不得光。”花涼諷刺道,“崔一刀不敢要他,他隻能被留在隱藏在世人目光下的極樂殿中。”

    “然而極樂殿立派當日,定下的第一條門規便是,永不招收男弟子。殿主為全她母子情誼,將兒子留在身邊,又為防她兒子哪天在極樂殿中身份曝光,被處以門派極刑,便從俗世帶回了我。”他道,“若是哪天極樂殿弟子發現殿內有男子蹤跡,不管那人是他還是我,最後定然都是我。”

    “我是他以防萬一的替身符。一個至陰之身的男孩子,養在極樂殿中修煉女人的功法,也不會因走火入魔而被人發現端倪。”花涼聲音裏不帶一絲情緒,“僥幸,她未將一個一歲孩子看在眼裏,不知那個孩子天生早慧,還記得當年將他從血泊裏抱出來的女人,手腕上戴著與滅他全家滿門的女人相同的手鐲。”

    葉九秋腳步一頓,驚愕抬眸:“你……”

    “別擔心。”花涼一字一字低聲道,“將來我對極樂殿動手之日,會叫上你的。”葉九秋提到極樂殿時的神色,他曾在鏡中看到過無數次,早就看出葉九秋究竟在盤算什麽念頭。

    葉九秋眨巴下眼,也反應過來,笑道:“為何不是我叫上你?”

    話落,他們之間的氣氛一鬆,好像有某種壁障碎去。

    花涼將自己最大的秘密透露給了他們。不是因為葉明春的緣故,而是因為葉九秋與他有著相同的眼神,他們擁有共同的目標。

    他的一生,養在仇人左右,真實麵容被幻術掩蓋,扮作女人的言行,修女人的功法,被無數的男人近身,就算那些人從來活不到清晨,卻也不能否認他一身的髒汙與恥辱。若不是心中有巨大恨意支撐,他活不到現在。

    葉九秋心中對花涼的複雜情緒此刻也完全散去。他開始慎重的將花涼看做朋友,不再因為花涼是大哥的朋友而善待花涼,而是因為花涼這個人,讓他珍之重之。

    花涼未說他至今為止的經曆,但他卻能想象的出。

    比起他曾經在陰屍宗遭遇的,花涼處境堪比地獄。但他隻憑借幼時血泊中記下的一幕,便不屈不撓,堅韌的成長到如今地步。

    元嬰期,深得極樂殿殿主信賴——否則魔骨不會交給他隨身攜帶。

    葉九秋自覺遠遠不如,他不如花涼,九幽也不如花涼,因此打從心底敬佩這樣一個人。

    “你很好。”一直沉默的葉九幽忽然開口。他深深的望了花涼一眼,眸色幽深,又認真的重複了一遍,“你很好。”

    花涼沉默了半晌,他好像在觀察之前沒有過多注意的葉九幽。片刻後,他回道:“你也不錯。”他話裏帶著愉快的情緒,原以為找到一個與他相似的葉九秋,卻未想,這裏還有一個與他更加相似的葉九幽。

    那身氣息,仿若同類。

    作者有話要說:有木有被狗血糊一臉【智硬臉

    ps:

    締造者扔了一個地雷 投擲時間:2014-10-20 13:39:05

    啊,親你改名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