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9章 錢裳之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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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錢裳遁走的時候,葉九秋悄無聲息的跟上了她。

    不論是他們之間的仇怨,還是錢裳身上的寶物,都沒理由讓葉九秋眼看著她逃走。

    他可沒有忘記,九幽曾經提到的,另一個世界的錢裳是怎麽對付九幽的。

    葉九秋的目光尤其冰冷,根植九幽麵孔上的魔骨曾令九幽多麽痛苦,而今就要錢裳千倍萬倍的體會一遍。

    錢裳在第一時間殺死了沒入體內的靈蟲,並遠遁而走。雖說並未像她同伴那樣元氣大傷,但也受了不小的傷害。於是當她確認自身安全後,就尋了一處宮殿,設下禁製開始療傷。

    她的手段確實了得。

    一套隱匿陣法將她的存在完完全全遮掩起來。若非四方珠將她的方位暴露在葉九秋眼前,葉九秋恐怕還真要失去她的下落。畢竟為了不讓錢裳發現他們,他們跟得有些遠,誰知那氣息倏然消失,連葉九幽的神識都發現不了。

    “這陣法不錯。”隻可惜他有四方珠。葉九秋帶著葉九幽走進一座宮殿,在空蕩蕩的走廊階梯中七彎八拐,進入了一處空曠大殿,他指著一個角落,偏頭朝葉九幽笑笑,“九幽,我會小心一點不破壞太多,說不得陣盤修複修複還能用呢。”

    葉九幽將黑棺往地上一杵,身子靠了上去,目光輕飄飄的落在他身上,嫌棄裏隱約帶著點笑意:“沒出息。”

    “我又不像九幽,見過多少好東西。”葉九秋也笑了起來,他將含雪劍往空中一拋,劍身如水波一般,眨眼間就隱沒於虛空之中。而後他手掐靈訣,一股恐怖的靈力波動自他手中引入虛空,繼而宮殿之下的密閉空間內,憑空響起沉悶浩大的雷聲,如鼓槌重擊在人胸口,逼迫心髒一下一下仿佛脹裂。

    如此動靜,錢裳卻未曾感知到。

    她仍一動不動的坐在原地,運功療傷。

    隻見在她陣法周圍,一道模糊虛影將她與陣法完全包裹覆蓋。

    那道虛影如水幕,潺潺流動,醞釀著浩浩蕩蕩的水聲,與奔雷之聲互為呼應,仿若一體。

    那是黃泉投影。

    莫約是此地的影響,三世棺中的黃泉倒影越發清晰,借用其力量也越發容易,且威勢浩瀚。

    將棺中的黃泉倒影遊刃有餘的投影到現世,這是葉九幽首次嚐試,但顯然效果不錯。

    九幽黃泉不融於此界,因而一旦喚出,便能輕易切開一處空間,使它包裹內的空間自成一界,與外界斷絕。

    錢裳此時等同於無聲息的進入了一方小世界裏,自然無法察覺到大世界的任何動靜。若是她睜眼,看到四周則是茫茫虛空,但怎樣也闖不出去。

    然而,即使借著地利,葉九幽也無法將黃泉投影維持太久。

    但這段短暫的時間於葉九秋而言,卻是足夠了。

    他修煉道典,領悟的馭雷術能叫人生,也能叫人亡,更合論他身懷雷靈,心念一動間,宮殿上空雷雲密集,紫金色的火光在雲層間穿梭,靈蛇一般吞吐不定,醞釀著無比恐怖的能量。

    葉九秋抬頭看向雷雲,白皙修長的手朝上方伸出,五指合攏,輕巧一抓。看似優雅的姿態,卻在瞬間將鋪滿宮殿穹頂的雷雲擠壓成方寸大小,如同一頂迷你華蓋,罩在錢裳上方,電光火光亂竄,仿佛下一秒就會失控爆裂開來。

    他彎了彎眸子,不用側頭看,就能在腦海中描繪出身旁葉九幽的每一條輪廓線條,每一個細微表情。他定了定心神,重新攤平手,那雙手如玉雕般精致細膩,任誰也想象不到掌心上承載著那樣暴虐的力量。

    他揚著唇角,從容不迫的將掌心翻過,微微下壓。

    那頂華蓋瞬息之間砸向錢裳頭頂,避無可避。

    而黃泉投影,已在千鈞一發之際,消失無蹤。

    配合默契,如同一人。

    一切都在電光火石間發生,以一聲雷霆悶響作為一切的落幕。

    暴虐的雷靈力被束縛在狹小的方寸之地爆發,甚至連慘叫一聲也沒有,錢裳就在無知無覺中重傷倒下,如同一段焦木,再不見昔日那般光鮮外表。

    沒於虛空的含雪劍幽靈般自錢裳身側挑過,裙裾上一塊焦黑的布料被齊齊斬下,被劍尖挑著,送至葉九秋身邊。

    葉九秋沒去看那塊布料,他靠在葉九幽身上,神情困惑:“這麽容易就……”他怔了怔,低低笑了幾聲,“在絕對是實力麵前,任何陰謀詭計都是徒然……嗎?”

    錢裳多厲害啊,在另一個世界裏,她在極樂殿是贏家,花涼都沒能鬥過她。她也曾折磨得九幽九死一生。在這個世界,她算計了封玉書與葉九秋,若非有問草境得來的令牌,他與九幽怕是也前途未卜。

    但而今她自己脫離了隊伍,落入如此境地,被他輕易得手。

    天時地利,喪失了陰謀詭計的土壤,要殺死她,便如此的輕而易舉。

    但他還沒殺死她。

    這樣簡單就死了,絕望痛苦都沒感受過,怎麽可以呢?

    葉九秋微笑得看著葉九幽指尖編織出層層禁製,罩在錢裳身上。方才那一擊,摧毀了錢裳身上的防禦法寶,卻也被削弱了威力。錢裳的傷並沒有看起來那樣嚴重,但她陷入昏迷,任是有什麽脫身的法子,也無法使出了。

    葉九幽跟她打過交道,自然很清楚錢裳的小心謹慎。

    在禁製覆上錢裳後,他也沒有上前去,而是揚起寬大袖擺,黑煙狀的靈力如有生命一般,纏繞至錢裳周身。隻聽得劈裏啪啦一陣碎響,錢裳身上驟然爆出幾處靈力波動,很快又湮滅消失。

    這些是錢裳的後手,哪怕她在昏迷中,也能重創不懷好意的來人,也能轉移她至安全的地方。

    可惜這些,葉九幽都知道。

    他曾經殺過她一次,那麽現在同樣能再殺她一次。

    且再不會走什麽彎路。

    一擊致命。

    那道黑煙在摧毀錢裳的法寶後,沒有消散,而是如水入砂礫一般,溶入了錢裳體內。

    那是葉九幽的毒素,包容了魔骨、陰屍與黃泉,萬物皆可湮滅的毒素。

    禁嬰丹?

    哪裏比得過葉九幽這身毒呢?

    毒素入體之際,錢裳便再無翻身餘地。

    葉九秋瞅著葉九幽妥善掃尾,一邊語氣歡快的提議:“九幽,我們把她扔給何師兄做成傀儡吧?何師兄不是正在修傀儡之道麽?”有靈智卻終身被他人操控,靈魂禁錮於一隅,日夜承受煉獄的痛苦,永世不得超脫,真是個好主意。

    葉九幽瞥了他一眼:“隨你。”

    這一世,比起葉九幽來,反倒是葉九秋對錢裳更為憎惡。對葉九幽而言,相比考慮如何折騰錢裳,還不如看葉九秋苦苦思索怎麽折騰人來的有趣。

    他曾言,想要葉九秋體會一遍他經曆過的苦痛。然而如今看來,葉九秋雖未親身經曆種種,但葉九幽感受過的痛苦,卻以另一種方式加諸他身,同樣令葉九秋備受煎熬。

    因為心疼,因為不忍,因為舍不得,於是憤怒、難過、恨之欲其死。

    看到這樣的葉九秋,葉九幽內心是愉悅的。

    不再是因為令葉九秋感到悲傷而欣喜。而是因為有這樣一個為他悲為他喜,為他由稚嫩成長強大的人。

    他薄薄的唇角抿起淺淺的弧度,這一刻柔軟得不可思議,讓盯著他看的葉九秋忍不住紅了麵頰,喉嚨發緊,感到剛剛那一瞬似乎發生了什麽重要的事情,卻暫時腦子空白,什麽都回想不到。

    “九幽。”他呐呐的喚著,“你……”

    “想什麽呢,恩?”葉九幽抬手,指尖拂過葉九秋暈紅的眼尾,似是無意的輕輕蹭了蹭,“該走了。”

    想什麽?除了想你,還有什麽能讓他如此失態?葉九秋抬手摸了摸眼角,那裏殘留的觸感明明是冰冷如雪,但卻又如火焰般灼熱,熾燙得令人無法忽視。

    “那不是……陣法還是被毀了。”他左右言及其他,小聲又含糊,看著葉九幽將錢裳卷入黑棺,這才用靈力包裹著手掌,從含雪劍上取下那一塊布料來。

    布料是紅葉蠶的絲織就,繪製著高深的防禦陣法。但而今陣法線條早已被雷霆破壞,連蠶絲都焦黑碎裂。他指尖捏著布料,微微一抖,但見焦黑部分簌簌掉落,又露出一塊薄如蟬翼,幾近透明的布料來。

    巴掌大小,透明質地,凝神細看才能發覺其上密密麻麻的黑色線條,如繁星般密集。

    四方珠指向的光點,就是這個東西。

    可是他卻看不出個所以然來。靈力催動也無任何反應。

    但毫無疑問,這是個好東西。畢竟連錢裳的法衣都被毀掉了,而這小東西卻安然無恙,半分痕跡都未曾留下,足以說明一些什麽了。

    他拿著這貌似布料的東西看向葉九幽,下意識覺得九幽一定能給他答案。

    “這是八麵圖。”葉九幽隻看了一眼,眸色深沉,“沒想到,現在它是在錢裳手中。”

    “八麵圖?”葉九秋驚訝,他記得九幽說過,他手中的四方珠是殘缺的,還差一樣八麵圖與之合而為一,才是完整的靈寶。在此之前,他是無法將四方珠煉化認主的。

    葉九秋當即取出四方珠托在手中,並未等他有什麽動作,那八麵圖就自發化作青煙,自他手指間穿過,落入另一隻手的掌心,嫋嫋纏繞上四方珠,最後盡數沒入其中。

    而四方珠此時也大變了模樣。

    如同一枚剔透水晶,其內有雲煙霧嵐,飄飄渺渺,沉沉浮浮。

    “煉化罷。”葉九幽道。

    葉九秋點點頭,靈訣打出,將其簡單煉化後,收入體內。因其之前無主,所以過程無比順利。

    在這件靈寶收入體內的同時,他也對這件靈寶有了更深的認識。

    此時的四方珠應該稱為天地珠,以四方珠為主,八麵圖為輔,這也是他能通過四方珠感知到錢裳方位,錢裳卻感知不到他的原因。

    但凡有靈力之物,天上地下皆逃不過其探查。隨著主人修為的提升,探查範圍也就越發寬廣。比起先前四方珠的大概方位來,天地珠則要精確得多,清晰得將方位距離具體展現出來,探查範圍擴大數倍之上,探查之物也不局限於一般靈物。

    葉九秋大概嚐試了一下,驚訝得發現竟然連附近的修士也能探查一二,離得近的,甚至能窺見其樣貌神態。

    這可真是意外之喜。他開心的望向葉九幽,忍不住將心得一一分享,自覺這下尋人會方便許多。

    他的話落後,方才在天地珠內看見的附近修士,也踏入了這個宮室。

    “葉九秋!”來人驚喜的叫道,“你竟也來了此地。”

    葉九秋笑道:“師長天,好久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