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3章 觀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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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接下來有什麽打算?”何山見踏入靈世宗內葉九秋的小院,“閉關?遊曆?還是幫我帶帶弟子?”

    葉九秋端坐在黑棺的一端上,大腿上枕著閉眼曬太陽的葉九幽。聽見何山見進來了,他隻抬頭看了一眼算作是打招呼了,就又低頭垂眸,笑意淺淺的注視著身下男人的麵孔。

    何山見久違的牙齒泛酸:“一個屍傀曬什麽太陽!”

    葉九幽的屍傀身份,在小範圍的圈子內已經不是秘密。畢竟當葉九秋渡劫之際,他也會在其中。因而不得不對共同布局之人坦言,否則漏算了一小個細節,可能都會令他們滿盤皆輸。

    當然,也不盡然全盤坦白。

    在黑得徹底的葉九幽以及越來越黑的葉九秋的描述下,眾人知道的隻有真相的一角。當然,對布局已是足夠,剩下的,自己去隨意揣測罷。

    得知真相的有一臉懵逼如圖幾“這麽說來,我家王妃被一個屍傀給搶了?”,或者如何師兄“我跟個屍傀稱兄道弟這麽久居然啥也沒看出來?你別騙我修行少!”諸多反應的,也有如師父大人一如既往淡定,該如何就如何的。

    不過過去了這些年,現在何師兄也能一臉酸溜溜的吐槽了呢。

    進步不可謂不大。

    “不要因為在感情上輸給了屍傀,就對屍傀有意見。”葉九幽沒睜眼,薄唇翻動,就是一通譏諷。

    幾年前,何山見的屍傀在三世棺黃泉水的作用下,靈智有了不小的增長。

    他的屍傀是個宮裝女子,是他當年窮得沒法做交易買屍傀,於是親自去挖墳挖出來的。

    不過屍傀有靈智後,他們才斷斷續續的了解到,這個屍傀大概由於死後口含的玉器有異,竟有幾分魂魄存留。

    像這樣的屍傀,初開靈智是有執念的,比如狄師叔對師父大人的獨占欲。

    人家夫妻恩愛,自然就是想去找到丈夫。

    何師兄當年挖的那個墓室,人家屍傀的丈夫還在裏麵。

    何山見被自己的屍傀煩到沒法,幹脆故地重遊,把男屍也挖出來,做成了屍傀。

    現在他的屍傀也不跟在他身邊了,黏黏糊糊的照顧著新生的屍傀相公,把自家主人丟在一邊。

    何山見在自己的地盤看兩個屍傀膩乎,到這裏又看一人一屍傀虐狗,他雙目放空,無數次的重複:“別以為我跟你道侶一樣,重口味的看上一個屍傀。”

    葉九秋忍俊不禁,低頭在葉九幽唇上親了一口,抬眸笑眯眯的看他:“冰冰的,涼涼的,口味不重呀。”

    “……”何師兄表示心情好複雜好想靜一靜。

    再次懷念當年那個被他嫌棄的不行的傻白小少爺。

    “說正經的。”葉九秋見好就收,不再撩撥自家師兄,“你來的正好,我本來是說一會兒就來找你的。”

    “有事?”

    “再過幾日,寒葭派新任掌門上位,不是舉行了個大典廣邀同道賓客嗎?”葉九秋笑得一派閑適,“我打算和九幽去湊湊熱鬧。”

    何山見皺眉:“寒葭派給靈世宗也送了帖子,但寒葭派……”他還記得厄難穀的事呢,那帖子直接被他扔了。

    “給我們也遞帖子了?”葉九秋挑了挑眉,忽然想到外界很少人知道他也是靈世宗的一員,這才覺得說得過去。不然不論是白然還是荀術,聽到他的名字,大概就不會往靈世宗發請帖了。

    他彎起眼眸:“既然這樣,那我就拿著帖子去觀禮好了。何師兄,你是不打算去的吧?我就替你跑一趟了。”

    何山見:“……”你究竟又在打什麽鬼主意!

    “不許給我們宗門惹麻煩!惹了也要收拾幹淨再回來!”何師兄心累的扭頭就走,“帖子一會兒找到了給你送來。”

    “麻煩師兄啦。”葉九秋揮手,“師兄慢走。師兄真不考慮做一個傀儡道侶出來嗎?用靈花做,香香的,一點兒都不重口!”

    “不!考!慮!”遠遠的,何山見的咆哮都能傳來,“葉九秋你不要跟我說話!對!還有葉九幽!”

    小院內,葉九幽懶洋洋的睜開眼,似笑非笑的:“你把我也連累了。”

    “是何師兄越來越暴躁了。”葉九秋抬手覆上葉九幽的麵龐,在陽光下呆久了,這冰冷的皮膚似乎都帶上了一絲溫度,令他的指尖留戀不忍放開,他俯下身,用臉頰貼上對方的,隻覺得溫暖繾綣至極,“不過我道歉,九幽想要什麽補償?”

    葉九幽眯了眯眼,漆黑的眸子越發深邃,近在咫尺的是一張絕色麵容,要什麽補償還需要考慮麽?

    他翻手往棺蓋一拍,棺蓋就一個翻轉,就他與葉九秋吞進了棺內。

    小院內,黑棺靜靜的橫在石階旁,在陽光下鍍上了一層暖色溫潤的膜。

    六月初五。北大陸。寒葭派。

    今日是寒葭派掌門的新任典禮。

    寒葭派的實力放在西大陸的話,可以算是拔尖。但在黑霧森林把持的北大陸,便算不得什麽了。靈世宗因為近年來陸續有弟子在外遊曆時一鳴驚人,因而也得到了寒葭派的邀請。

    隻是靈世宗除了掌門,其餘長老皆低調不為外人熟知,因而他們的人來了寒葭派,也並沒有多少人上來結識。代表宗門來此的三位修士也不主動去湊熱鬧,在寒葭派安排的地方住下,安安靜靜的等到了新任典禮這一日。

    來這兒的三人分別是葉九秋、葉九幽和花涼。

    隻是容貌上都做了掩飾,這也是他們三人不怎麽吸引人注意的原因。

    跟隨帶路的小童坐到稍微靠前的位置,葉九秋勾著唇角:“這位置不錯,上麵的人看得一清二楚。”

    花涼搖搖頭:“倒是沒想到,荀術竟然這麽快就得到了掌門之位。”

    葉九秋嗤笑一聲:“不折手段連親身父親都能下手的白眼狼,有什麽是他做不到的?再者,他背後還有一個更無恥卑鄙的家夥出謀劃策,狼狽為奸,達到了目的也不奇怪。”

    “你是說白然?”花涼對白然的了解並不怎麽深刻。

    於是葉九秋給他舉例:“要是白然沒有身染奇毒,那麽這個門派已經是他的了,完全沒荀術什麽事兒。”奪舍需要強大的神魂,改頭換麵李代桃僵需要健全的身體,魔骨的毒讓白然哪一樣都做不到,隻能待在幕後,暗中指揮。

    為他人做嫁衣的憋屈,一身野心無法實現的不甘,日夜被魔骨侵蝕靈魂的痛苦……

    這不是很棒嗎?

    想想就要愉快得笑出來了。

    至於荀術,汲汲營營費盡心機甚至不惜弑父,終於得到一心期盼的掌門之位。在這時將他一把拉入深淵,這個早就定下的劇本果然寫得不錯。

    他拉了拉葉九幽的手,眼睛亮晶晶:“還是九幽聰明,當時就用玉簡將他弑父的場景記錄了下來。”這個劇本是九幽寫的,現下就是完成最後一個篇章的時候。

    葉九幽涼涼的瞥了他一眼,一副“這還需要多言的嗎”的理所當然。

    他們看完焚香、祭天,再聽完寒葭派太上長老的講話,再看著許久未見的荀術一臉正氣的立誓,直到荀術接過信物,徹底成為一派掌門之際,才壞壞的打出玉簡,如葉九幽當年所言,讓荀術弑父那一幕在掌門儀式上,召集八方來客之時,於寒葭派上空重現。

    如同一幅會動的畫卷在眾人頭頂上方展開。

    那是一處荒野。其中有兩個人,一個人昏迷著,另一人狼狽不堪的伏在旁邊,看似艱難的在為昏迷之人解開禁製。

    這番動靜自然很快就被下麵的修士察覺。

    “這是什麽?”

    “怎麽在這時候放留影?是寒葭派安排的節目?”

    “快看!那不是崔一刀嗎?躺著昏迷的是荀術?”

    “崔一刀?那是誰?”

    “他死得早,怪不得你們年輕一代不知道。他是寒葭派的前前任掌門了,死在當初的厄難穀之行。那一次死的人多啊!對了,今天的新任掌門荀術,就是他的弟子。”

    “難怪。今天弄這一出,是荀掌門紀念他的師父吧?這人不錯,是個有情有義的!”

    眾修士自以為想到了這個安排的理由,於是也平心靜氣的看了下去。沒有人注意到高台之上,驟然臉色煞白的荀術荀掌門。

    他們以為會看到一段師父與徒兒攜手,艱難度過生死關的美好故事,然而留影並未給他們留下太長誤會的時間。

    留影中,昏迷的荀術醒了過來。

    他站起身,叫了一聲,“爹”。

    頓時,觀禮的修士一片嘩然。

    “前輩,您剛剛不是告訴我,崔一刀是荀術的師父嗎?我怎麽聽到他叫爹?”

    “崔一刀與荀術是父子?”

    連寒葭派的修士都在竊竊私語:“當年我就說,荀術表現平平,憑什麽成了掌門之徒,原來如此,這樣就說得過去了!”

    眾修士頓時意識到,這怕不是他們想象的尊師重道愛護弟子,而是一場大戲啊!

    他們坐正了姿勢,比先前還要專注認真的看向留影。

    目光落到畫卷上,才發現荀術已經站到了半空,毫不留守的攻擊起留影來。

    “是何人與我寒葭派作對!製造如此莫須有的幻境來誣陷我與師父!我必與你不死不休,以告師父的在天之靈!”

    然而留影外的層層禁製固若金湯,他的攻擊如水滴融於大海,興不起半點波瀾。

    “長老!助我!”他扭頭求助於太上長老,雙眼通紅,已是被逼到極致。

    太上長老微微沉吟,自家的醜事倒是不能在如此場合張揚,他張口命令:“寒葭派眾人聽令,速速——”

    他話音未落,就聽見留影中發展不對。

    先是崔一刀慌亂不安的聲音,“荀術!你聽見為父的話了麽?讓你取一粒回生丹!”

    再是荀術陰冷滲骨的聲音,“父親,你為何要叫醒我呢?就讓我昏迷著,直至你死去再醒來多好?”

    這走向有問題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