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姿已無法形容此刻的心情，恨恨看著封承暄，她道：“都生活一輩子了，一定要把事情做到這種過分的地步嗎？”

    不想，封承暄冷笑一聲，上前一把掐住他的下顎，道：“到底是誰做過分呢？黎姿，這些年給我當太太，三弟養著家，給家裏掙來的殊榮把你養刁鑽了，開始肆意妄為了是嗎？三弟妹都敢打？而且，要不要我跟你再算算以前的舊賬？”

    以前的舊賬？

    黎姿不知道是什麽樣的舊賬。

    但是，那若有似乎的感覺，以及那封承暄眼底，周身都寫滿的相思能讓她看懂什麽。

    譏諷一笑，她扶著牆緩緩站直身子，道：“三弟妹不能打？那她打我的你就沒看到了嗎？而且你想說的是什麽？不就是你那個裝在心底愛了半輩子的女人嗎！怎麽？三弟妹幫你找到她了？還是說，三弟妹沒找到她，但是三弟妹喜歡更好的男人，三弟滿足不了她的胃口了，她準備來勾搭你？”

    這句話就太過分了！

    封承暄憤怒到極致，完全想不通黎姿怎麽能是這樣一個女人！

    沉寒下臉，他轉手，“啪！”的就給了黎姿一巴掌。

    “你都在胡說什麽！三弟妹跟三弟的關係是怎樣你不清楚！連這都能亂諏！”

    黎姿先前是被封承暄護秋芷璿的動作氣狠了，口不擇言的亂說，她心裏其實也沒這麽想。

    但是，此刻感受到這臉上清亮的一巴掌，她神智恢複。

    臉在慢慢火辣起來的同時，心底的疼痛也隨之升起，更如蛇蠍般憤然的怨恨的吐起了信子。

    怒吼，她道：“封承暄！你居然敢打我！你居然打我！生活了一輩子了，你從來沒有為過任何事打過我！我為你生兒育女，你對我相敬如賓，我們是圈內最道德模範的夫妻！你對我一直很好，如今卻為了一個秋芷璿來打我？你知道她都做了些什麽事嗎！你知道在她的慫恿下，多少人在傷害著我的家庭嗎？我打她那是應該，你跟我一家人，你憑什麽打我？”

    “憑什麽？嗬……”封承暄一聲輕笑，看著高高在上姿態的黎姿，他竟然覺得生活了二十六年的女人是這麽的陌生。

    似乎過去一些他內疚下的補償，也是一種被利用過的做作。

    更一把扣起她的下巴，他也到底給她留了點臉麵，拉進距離道：“所以，你覺得我一貫對你客氣，對你敬重，就是體貼你，喜歡你的表現麽？抱歉，黎姿，我猜你應該很明白一點，我這一生都沒有對你動心過半天，我對你所有的好其實都隻來源於一件事——我們那一代被教育的價值觀，占有一個女人就該對一個女人婚姻負責，這是我父母給我的教育形成的，不是因為你這個人讓我心動才造成的我讓步，孩子是怎麽得來的你比誰都清楚，現在，我別的事情也不跟你扯別的，我隻問你一句——黎姿，二十六年前的那一天，陪了我一夜的人到底是不是你？”

    沉冷的口氣寒霜似來自地獄。

    對視著那一雙曜黑的墨瞳，黎姿竟然發覺，自己似乎也從來不知道溫潤儒雅的封承暄骨子裏竟然也有這樣的一麵，一定程度上，似乎還跟三弟失去秋芷璿的那兩年感覺差不多！

    這到底是封家骨子裏都隱藏的血性？還是她被那封家人都遵禮守道的優雅外表騙了？

    可……心顫顫而抖。

    二十六年前那一天這幾個字如魔障般縈繞她的心扉，那本就是她覺得做的最理虧不安的一件事。

    此刻再聽到封承暄口口聲聲的‘我對你所有的好其實都隻來源於一件事——我們那一代被教育的價值觀，占有一個女人就該對一個女人婚姻負責’！

    黎姿心思惶恐，全身從脊梁骨發寒，她最害怕的那一種感覺到底是出現了……

    睫毛顫抖，她一時之間不知道該怎麽回答，頓了好幾下，才艱難的看著封承暄的眸子，堅定道：“是！”

    可封承暄又不是傻子，為什麽選擇質問的時候跟黎姿對視，就是因為他明白，話是可以說謊的，但是眼睛永遠說不了慌。

    黎姿漣漪不安的眸色出賣了她。

    所以，這句“是！”也在封承暄的心口也狠狠紮進去巨深的一刀。

    果然……一切都是真的，果然……他真的跟蘇馨在一起了，那一夜真的有過一個孩子，果然……一切都因為這句欺騙，沒了……

    憤怒竄上了封承暄的腦海。

    他一把揪起黎姿的裙領，怒吼：“你再說一邊是不是！”

    黎姿心慌到極致，點頭，小聲，“……是！”

    封承暄炸了，胸口也湧上了怒火，第三遍緊抓起黎姿的身子，他含著淚，怒吼，“是不是！”

    這一次，黎姿終於被那種烈虎般的氣勢所震撼。

    驚嚇到達了嘴邊，她低喃出半句，“……不是。”

    隻這一個字眼，黎姿憋在心底二十六年的夢魘解脫了，可也將封承暄絕望的推入了地獄。

    嗬……

    嗬嗬……

    原來，他真的有一個跟蘇馨的孩子，沒了。

    封承暄無法形容自己那到底想不想知道那一個人是不是蘇馨的心情，他隻清楚，或許一定理智上，伴隨著三弟妹真實情況的告知，他既希望，又不希望……

    希望的是，他曾經真的跟蘇馨再一起過，那是他的女人，他擁有過她。

    不希望的是，他要怎麽接受，他跟蘇馨的孩子，就那麽活生生的因為這件錯誤的過往，沒了！！！！

    那畢竟是他最愛女人的啊！！！！

    心撕裂出無數道口子，最後一線希望破滅的同時，他雙瞳也顫抖出無數的淚光。

    封承暄沒辦法原諒自己。

    全身力氣卸下的同時，他也緩緩對黎姿鬆開了手，推開了她，“好了，離婚吧。”

    簡短的五個字，如一道閃電徹底在他們倆之間劈開一道鴻溝。

    封承暄已經不想去解釋什麽，這個答案的肯定，就代表這一段婚姻已經沒了任何堅持的意義，可是黎姿畢竟給他生過一雙兒女，他不可能再做更過分的事情。

    所以，就這樣吧，這也是他能給的最幹脆利落的回答。

    然而這句話卻讓黎姿徹底震驚了。

    她想過封承暄知道了真相會怎樣，可她從不曾想過對原則把控極其嚴苛的封承暄會在她承認後，連三秒鍾都不猶豫的跟她說出這樣一句話！

    如果是這樣！她打死也要堅持住，絕不承認的！

    封承暄說完，似乎就做好了決定，推開她的身子，他二話沒說的就朝他們臥室走去。

    那樣動作代表的意義！

    黎姿慌了！

    活了五十二年，從未如此慌張過！

    飛快的緊追封承暄的步伐進去，“封承暄，承暄，暄，你要做什麽……”

    她這一刻連去斥責秋芷璿，或者哀傷她在家裏日益衰敗的地位都來不及！

    可封承暄不想解釋什麽，大步流星，步伐邁的讓黎姿半步也跟不上！

    解釋什麽呢？

    他都已經說得那麽清楚了。

    離婚！

    黎姿聽不懂中國話嗎？

    所以，跌跌撞撞的進了臥室門，伴隨著他開始翻箱倒櫃找東西的動作。

    黎姿慌出了眼淚橫在了他麵前，“承暄，承暄……別這樣！我剛才都是騙你的，那一夜就是我，都是我，守了一夜的都是我。”

    封承暄冷笑一聲，理都沒理，推開她的身子就翻出了結婚證，房產證，車輛戶主，股票，債券等等一切東西。

    黎姿更加恐慌了，上前抱住封承暄的身子，封承暄一邊拿，她一邊藏著，道：“承暄！人家夫妻哪裏有隔夜仇，即便吵架做錯事，休息一會兒就好了，哪裏有你這樣，一吵架就鬧離婚，半步路子都不給人留的？”

    留什麽？

    封承暄更加冷笑。

    婚都結錯了，他還跟她留下來，再熏香一夜，造個孩子？

    推開黎姿的身子，他很矜貴的道了句，“好聚好散，黎姿我沒什麽好跟你說的，別傷害孩子，這就是我最後跟你留的話，其他的，好自為之吧……”

    優雅笑笑，他一把奪過那些東西就開始迅速進行的分配。

    黎姿的心更恐慌了！

    因為在分配過程中，她看到了一點，封承暄幾乎是將90%以上的財產都給她，僅僅留下的兩套房產，也隻是距離他研究所近，他上下班方便的落腳點而已。

    封承暄什麽也不要，幾乎淨身出戶！

    這種決絕的心態……讓她還期待著，如果封承暄財產是一比一分的，她還能仗著孩子什麽的，拖著不離婚，熬到他氣消為止。

    可是他連財產都不要了，那麽她還有什麽辦法才能抓住他呢？

    心痛到了極致，眼眶也通紅到了極點。

    終於，當封承暄都開始寫離婚協議書，開始給兒子，女兒寫清楚財產分配事項時，她徹底忍不住爆吼了。

    古老的封家別墅上下，一時之間全都是她的痛苦的尖叫。

    “封承暄！那個女人有什麽好！為什麽！”

    黑色的派克鋼筆旁邊，修長的指尖停住了。

    一時之間，夕陽的光輝從窗戶照到桌麵，灑在封承暄身上，那種隱隱曜曜的氣質，跟派克鋼筆，跟他呈現在紙上的剛勁的字並不不同。

    黎姿有一點看對了，封家男人骨子裏的特性，確實都是隱藏在優雅溫潤的外表下的。

    尤其封承暄——

    一貫儒雅慣了，麵對略微任性點的封成瑾，總是會被人忽略的沒有氣場。

    但衝著封承暄一貫喜歡穿黑色的西裝，口袋裏別一支鋼筆的習慣，也能知道，這個男人爆發出來的力道，遠比他隱藏的更多。

    封承暄笑了笑，頓了會兒，給了她一個更準確的答案，“沒什麽好的，隻是你在找我們封家人的時候，應該明白一件事，我們封家人別的特點沒有，就一個詞——情深！”

    刹那，空氣凝結，時光碎裂，黎姿落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