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那份沉默，卻將秋芷璿，甚至聽到這句啞語的每一個人，心裏都淋的濕透透的。

    之後，就是封承暄安靜的收拾東西時間。

    離開沒有那麽快，年輕的時候因為不喜歡跟黎姿相處一直呆在國外，成年累月呆在研究室，年老了之後考慮到以後的生活還是申請調回了榕城，可不過數年……

    也罷，起碼因為三弟跟三弟妹的這份愛情緣分，讓他的女兒有了一份非常好的愛情歸宿，有餘家那樣的家庭嗬護著雨凝，他這一生也可心安了。

    至於宇希……

    封承暄沒有那麽快離開，而是繼續陪著宇希治療，等宇希恢複的差不多了，他再問問宇希的意思，如果宇希清醒後的選擇是願意跟他一起去美國，那麽他就一生帶去，從此他們父子就在國外度過這一生皆可。

    若宇希不願意，還是更喜歡黎姿，他便將宇希留給黎姿吧，順道暗中也托付給三弟，三弟妹。

    畢竟那麽一對感情真摯，待人如此好的人，宇希這一生即便跟著黎姿，也不會吃太多虧的。

    最後，就真的不剩下什麽了。

    環顧空蕩蕩的屋子，衣服，書籍，文獻，資料，等等東西已經先郵去了美國。

    跟研究室請了最後兩個月的假期，封承暄就什麽也不做，每天呆在家裏陪兒子康複。

    要說蘇馨是極其善良的人吧，封承暄其實也是。

    一路走來，他沒有怪過任何人，包括他跟蘇馨的愛情悲劇了，他更多的也隻在自己身上找原因，連黎姿，他也隻恨自己識人不清，並不怪黎姿心狠非常。

    他自我認為，他這一生做錯過事，但是沒有做錯過人。

    同時，因為他也沒做過什麽太好的事情，所以老天沒有給他太大的福報，他也想得開。

    蘇馨的話有些是對的，他們這一生都過了大半，強行追求，又有什麽結果？既不能生兒育女，也沒有幾年激情四射，如果隻是要一份相守到老的愛情，他們也算已經有了，至於人會不會在一起，其實有些事已經不重要了……

    隻要老天願意最後憐憫，把他健康的兒子還給他，未來能有一份宇希喜歡的感情出現，他這一輩子，已無所求。

    收拾好一切，打包好心情，每天隻會沉默的封承暄就那麽抽著煙，坐在陽台外，凝視著別墅外青青的草坪，靜坐發呆，等候宇希治療的結果。

    可惜這些日子，虐封承暄的生活永遠是不會停的，就來最後臨別前的日子……

    封宇希的那一次摔跤，磕碎了石膏，太痛，家庭醫生急的給他重新打石膏的時候，多打了一些鎮痛劑，封宇希在沉沉睡了幾天後，竟然奇跡般的顱內淤血開始消除。

    那被壓迫了近兩個月的少年智商也開徐徐恢複，可是，麵臨給宇希的，就是他把腦袋混沌時候的大多事情也一天一個版本都忘了。

    等封宇希能清晰的記得家裏每一個人，連同demon都記得，而不是單純的記得爸爸媽媽時，封承暄坐在對麵，試探性的問了封宇希一句曾經的事情。

    那是榕城的六月了。

    外麵，燥熱的晚風徐徐吹著，封宇希摸了摸額頭的疤痕，搖了搖頭，“不太記得。”

    隻簡單的四個字，就將封承暄心頭最後一點血肉連刀割下，那一點點僅存的如果宇希記憶力恢複了，是否會也同意他離婚，願意跟著他去一趟意大利，見見那個已經嫁人的蘇馨，也沒了可能……

    心底濕潤，全家雙淚盈眶。

    勾唇笑笑，封承暄隻認命的點點頭，摸了摸封宇希的腦袋，問他，他要去美國工作了，宇希要不要一起走。

    宇希看了看熱鬧的封家，搖了搖頭。

    封承暄頷首，沒有再說什麽了，跟宇希道了保重，沒事跟他打電話，就笑笑轉身走人。

    封承暄下樓後，坐在一旁的封雨凝抱著自己六個月大的肚子，看看弟弟，實在無奈的歎息了一口氣，“你怎麽就全忘了呢？”

    封宇希撓撓腦袋，道：“那我應該記得點什麽啊？我真的記不起來啊，不過看你們先前的一切表情，我是失憶階段，做了什麽傷害爸爸的事情嗎？”

    封雨凝心頭一顫，凝視著封宇希，真的好想好想說出真相。

    可想想蘇馨阿姨跟爸爸雙雙離開做出的付出，為了宇希做出的一切，她知道一切都不需要了。

    人生就是這樣，錯過就是錯過。

    上一輩人用身體力行告訴了她們這麽一個道理，她們在今後的日子裏，也會懂得保全與退讓，將有些善良與堅韌學會傳承……

    勾唇笑笑，她搖了搖頭，道：“沒有做什麽傷害爸爸的事情，隻是宇希，我想問問你，你比較喜歡爸爸，還是比較喜歡媽媽？”

    “爸爸啊。”宇希答得很幹脆。

    封雨凝又問，“那如果爸爸跟媽媽相處的不好，他們要分開，你跟爸爸，還是跟媽媽？”

    “爸爸啊。”宇希再度答得很幹脆。

    頓了頓，雖然不懂姐姐為什麽要這麽問，煙癮又犯了的封宇希偷偷摸來一包煙，莫名其妙想抽，叼起一根含在唇邊，點燃後，道：“我又不傻，雖然爸爸媽媽我都喜歡，可是我們從小都是小叔養大的，爸爸對我們的關心遠超於媽媽，我失憶期間很多事情都不記得了，但是我能記得一些畫麵，就是我每次醒來的時候，坐在病床前陪著我的都是爸爸。”

    “我喜歡爸爸，也隻想跟爸爸，我不跟爸爸走，是因為他工作那麽忙，我又這麽鬧騰，我跟著他去工作，不是給他添麻煩麽，就在家裏待著吧，反正他想我們了，自然會回來的。對了……姐姐，宇轍那小家夥是不是好大個了！”

    此刻的封宇希又恢複了昔日的活潑開朗，一門心思想收拾封宇轍的鬼怪小眼神逗得封雨凝想笑。

    隻是，讓封雨凝麵對這件事情，還有一點特別費解的事情——

    就是宇希恢複記憶後，家裏的所有人都記得，唯獨有一個人完全忘了。

    包括那個人聽到宇希康複的消息，欣喜的從國外打回來電話，宇希都瞪著一雙極其澄澈的眼神，問了一句，“你誰啊？”

    最後，麵對家裏人的解釋，說那是三媽的弟弟，封宇希想了半天也沒想起來。

    此刻的封宇希眼底比珠穆朗瑪峰下的雪山冰湖還要幹淨，封雨凝相信自己這個弟弟沒有說謊，他是真的不記得。

    隻是她實在不懂的是，宇希為什麽會單單隻忘了顧梓熙……

    那樣一個讓任何人見過都會無法不喜歡的男人，為什麽麵對封宇希說不記得時，全家最聰睿的小叔會靠著門邊，一雙曜黑的眸子眨了眨，釋懷般深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