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五章 張知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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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人西辭黃鶴樓,煙花三月下揚州!
去年進京投供時韓秀峰乘船經過武昌,曾在船頭仰望過坐落在蛇山之巔官的黃鶴樓。然後順流而下抵達揚州,在揚州城外的碼頭換船沿大運河北上,既沒去官商行旅“遊必於是”、“宴必於是”的黃鶴樓也沒進揚州城。前些天去江寧又一次經過揚州,又一次與“天下三分月色”獨占其兩分的揚州城擦肩而過。
這一次沒再錯過,終於見識了揚州的繁華。隻是眼看就要過年,不能等到衙門封印再去海安上任,找到“日升昌”揚州分號交寄完家信,連天下聞名的瘦西湖都沒去,便又馬不停蹄趕往泰州,真是來也匆匆,去也匆匆。
本以為泰州隻是個小城,沒想到泰州城竟比縣衙、府衙和道署同城的巴縣繁榮。
城外有一座大壩,淮南二十場的鹽運到這兒,全要經鹽運司衙門設在泰州的鹽官稱準之後再由民夫們背到大壩對麵裝船。
寒冬臘月,壩上跟朝天門碼頭一般熱鬧,民夫忙得熱火朝天,號子聲和做民夫及大壩兩側船家買賣的小販們的叫賣聲此起彼伏。
從將軍樓進城,城裏的大街不但寬而且全是用石板鋪就,陸家粉店、曹家花店、同福綢緞莊、永泰布莊、永餘綢緞莊、張元寶銅錫行、徽州洪三茶莊、瑞林藥房、天寶銀樓……大街兩側全是商鋪,一眼望不到頭,行人更是川流不息。
讓韓秀峰更沒想到的是,城內衙門也不少。
不光有州衙署,還有兩淮鹽運司的監掣署和漕運衙門的揚州第三衛千總署,連揚州府的試院都在泰州。揚州府轄下江都、甘泉、儀真、高郵、興化、寶應、泰州和東台八個州縣的讀書人想考秀才全要來泰州應試。
韓秀峰帶著潘二、大頭和張士衡來到州衙前,突然回頭道:“長生,你和士衡就不用跟我進去了,城裏一定有鐵匠鋪,你們先找個人打聽打聽鐵匠鋪在哪兒,去找鐵匠打五十付手銬和腳鐐。”
“打那麽多手銬腳鐐做啥?”
“一時半會說不清,反正有大用!”
“可那是五十副,不是五副,一時半會兒也打不出來。”潘二苦著臉道。
韓秀峰回頭看了一眼躲在州衙儀門角落曬太陽的衙役,淡淡地說:“今天不去海安,五十副手銬腳鐐啥時候打好我們啥時候去海安上任。”
“那還得找個地方先住下。”
“這是自然,事辦好之後你們來這兒等我。”
也不曉得是離海安越來越近,還是麵前就是泰州州衙,潘二覺得韓四像變了一個人,舉手投足間真帶著官威,沒敢再問,連忙道:“好吧,我和士衡先去找鐵匠鋪。”
韓秀峰微微一笑,隨即整整衣裳,帶著大頭走到儀門。
“做什麽,告狀嗎?”衙役下意識問。
“本官是來上任,勞煩你通報一聲,就說海安巡檢韓秀峰拜見張老爺。”
“你……您就是韓秀峰韓老爺?”
“正是。”韓秀峰從懷裏取出蓋有兩江總督關防的公文,微笑著遞了上去。
衙役不識字,接過公文,看著不但沒穿官服而且一身行頭甚至有些寒酸的韓秀峰主仆,將信將疑地問:“您真是韓老爺?”
“行不更名坐不改姓,本官正是海安巡檢司新任巡檢韓秀峰!”
真的假不了,假的就算吃了熊心豹子膽也不敢來衙門招搖撞騙,衙役不敢怠慢,急忙道:“小的有眼不識泰山,韓老爺千萬別見怪,韓老爺裏麵請,小的給您帶路。”
“不知者不怪。”韓秀峰邊走邊問道:“大老爺在不在?”
“在,大老爺早上還說韓老爺您怎麽到今天也沒來呢。製台衙門的公文早到了,大老爺幾天前就差人去海安知會方老爺,讓方老爺差人去薑堰迎您。”
“路上耽擱了。”
韓秀峰敷衍了一句,示意大頭在門房等,隨即昂首闊步走進大堂。
衙役一邊跟當值的皂班衙役使眼色,一邊諂笑著說:“韓老爺,您在堂上稍候,小的先進去幫您稟報。”
“去吧。”
天底下的衙門全差不多,韓秀峰站在大堂裏等了片刻,一個三十多歲的儒生笑容滿麵地走了進來,拱手招呼道:“韓老爺,可算等著您了,請您移步二堂,家父正在二堂恭候。”
“韓老爺,這位是大老爺的二公子。”
“原來是二少爺,失敬失敬!”
“豈敢豈敢。”張二雖是知州大老爺的二公子,但既不是官身也沒功名,可不敢在韓秀峰麵前拿架子,一邊在前頭帶路,一邊帶著幾分尷尬地說:“韓老爺,家父偶遇風寒,待會兒要是有慢待之處,還請您見諒。”
在儀真時韓秀峰就打聽過,即將見著的頂頭上司姓張,名之杲,浙江錢塘人。不但隻是例貢出身而且已經六十多歲,老眼昏花,據說還有些耳背。像這樣的出身和這麽大的年紀,還能做知州簡直就是奇跡,所以誰也不敢得罪,整個兒一好好先生。
不過在韓秀峰看來這不是啥壞事,正準備開口人已經跟進了二堂,抬頭一看,頂頭上司可不隻是偶遇風寒,而是病得不輕,整個人裹著棉被躺在太師椅裏,臉上全是老人斑,額頭上滿是皺紋,裸露在外麵的雙手瘦的皮包骨頭。
“秀峰拜見大老爺。”韓秀峰楞了楞,連忙上前躬身作揖。
“韓……韓老弟無……無需多禮,廣成,還……還……還不請韓老爺坐,還不趕緊……趕緊請韓老爺用茶。”
“韓老爺請。”
“張兄,你我年齡相仿,就別再一口一個韓老爺了。”韓秀峰抬頭看了一眼張二,旋即俯身道:“大老爺,您老身體欠安,可不能再著涼,要不先進內堂歇息吧,有啥事讓二公子交代秀峰便是。”
“這……這怎行,我……我還要給韓老弟接風……接風洗塵呢。”
“大老爺,您老的盛情秀峰心領了,您老身子欠安,還是養病要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