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八章 軍師三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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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容睡鶴對此並不驚訝,平靜道:“嗯,死了有兩年了。不過並非我下手,而是海匪了結恩怨,他受了池魚之災,我當時離的太遠,沒法救。”

    “我就知道。”吳大當家長長的歎息著,垂眸掩去眼底的水光,抬頭時已經恢複了人前的冷漠,淡淡道,“不然那封手書斷不至於落在你手裏。”

    容睡鶴隻是笑了笑,沒有回答。

    室中沉默了片刻,吳大當家沒再糾結這個問題,而是說起了眼下的正事:“吉山盜歸順朝廷之後,你打算怎麽辦?”

    “自然是整頓西疆軍。”容睡鶴說道,“我此行的主要目的就是為了兵權,這個誰都知道。吉山盜的主力本就是西疆軍出來的,這會兒匯合回去,正好可為軍中骨架。”

    吳大當家提醒道:“莫忘記你隻是益州刺史。”

    刺史正常情況下是沒有領兵之權的。

    但容睡鶴早有打算:“益州是西疆重鎮,倘若發生戰事,那就有權節製大軍!”

    “戰事?”吳大當家皺眉,警覺的看著他,“你打算發生什麽樣的戰事?此地異族雖然不少,然而大抵已經被我漢家同化。少數沒有同化的,對國朝也沒什麽抵觸之心!你若強行挑事,弄的生靈塗炭不好意思,這麽缺德的事情,我不想做!”

    她說這話時是做好了容睡鶴翻臉的打算的,然而容睡鶴用看傻子的目光看著她:“我為什麽還要再挑事?吉山盜剛剛戰死的幾百號人,以及對方留下來的幾百具屍體,還有戰場痕跡,現成就是西疆不穩、急需刺史統領大局的證據,何必再費什麽手腳?!”

    他嗤笑出聲,“難道你以為我找你們安頓眷屬之後,伏擊孟家乾一行,隻是為了報複孟氏跟掃蕩前路?”

    “”吳大當家沉默了一下,說道,“幌子有了,也得你壓得住場麵。”

    容睡鶴和藹道:“大當家,是得咱們壓得住場麵。吉山盜縱橫西疆多年,西疆軍中的那幾位,未嚐沒有試過招攬,然而你一概不予理會,直到接到老師生前留下來的親筆手書,才允諾歸順,這種情況下,若是叫西疆軍那幾位占了上風,我固然不好過,大當家豈非也是處境艱難?”

    見吳大當家似乎要發怒,他慢悠悠的繼續道,“其實這事兒也沒什麽難的,大當家是西疆的地頭蛇,我有大義名分在手。你我聯手,那幾個醉生夢死多年的屍位素餐之徒,何足懼哉?”

    “那些人確實不足為懼。”吳大當家抱著胸,在屋子裏走了一圈,站住,回眸看他,“所以這會兒也沒什麽好討論的,那麽是不是該說說吉山盜的以後了?”

    容睡鶴笑了笑:“願聞其詳!”

    “我知道你在吉山盜之前,還招降過南方的玳瑁島。”吳大當家說道,“玳瑁島的頭領是直接給了官做的,不過那是男人。然而我這個大當家是女子,你能讓朝廷給我授官麽?”

    “當然不能了。”容睡鶴爽快道,“雖然我個人覺得大當家才幹出色,豪爽不讓須眉,然而目前的朝廷畢竟不是我說了算的。”

    吳大當家“嗯”了一聲:“我猜也是這樣。”

    就說,“那豈不是說,吉山盜歸順之後,等於直接送給郡王您了?”

    “隻要朝廷注意到西疆,沒有我,也有其他人。”容睡鶴沒有直接回答這個問題,而是慢條斯理道,“譬如說這次吃了大虧的孟家乾,如果我伏擊他失敗,他抵達西疆之後,你覺得他會忽略大名鼎鼎的吉山盜?”

    吳大當家眯起眼:“我父女兩代人,經營吉山多年,郡王輕飄飄的一番話就想拿走就是桓觀瀾還在世,親自前來,也不敢這麽自說自話!”

    “大當家既然等不及我們夫婦抵達益州城就親身而來,想必心中已有腹稿?”容睡鶴笑了笑,“不如說來聽聽?”

    吳大當家幹脆道:“我的軍師給了我上中下三策,上策就是給你做側妃,如此你將來返回長安踐祚的話,我就是做不了皇後,估計也能混個妃位。若再生個一兒半女的,日後保底也是個受禮遇的太妃!”

    容睡鶴笑容不變道:“你家軍師對我不了解,這個其實應該是下下策,不必考慮了,換其他二策吧!”

    “我也是這麽覺得。”吳大當家點了點頭,“你對你那郡王妃的感情是真是假我不清楚,但如果我是你的郡王妃,帶了那麽豐厚的嫁妝過門,這才幾個月你就想納側妃,我管你什麽大局什麽真心喜歡的還是我,我隻想一刀砍了你再揀個順眼的去改嫁!就算你這郡王妃沒這樣的魄力,她娘家人也未必能夠咽下這口氣。你這會兒根基淺薄,沒了這個郡王妃帶來的財力支持,還談什麽前途?!”

    容睡鶴聞言笑道:“大當家,你不要看我那郡王妃生的一副嬌弱模樣就起了輕視之心。我家乖囡囡之前也是這麽警告我的。”

    吳大當家道:“哦?那我倒挺喜歡你這郡王妃,我還以為這種富貴人家出來的女子都是軟綿綿嬌滴滴遇事就知道哭。”

    這麽道了一句,她繼續說軍師給的另外二策,“中策是在你麾下擇一未娶又深得你信任重視之人聯姻下策是金盆洗手,拿個誥封帶上錢帛回去中原或者江南之類適合養老的地方過餘生,如果運氣好,沒有仇人找上門、也沒被錯失機遇給憤懣死的話,興許還能混個壽終正寢。”

    “那就中策好了。”容睡鶴拍板道,“其實這個中策才應該是上策,衝著吉山盜的規模還有你跟我老師的淵源,你嫁給我麾下隨便哪個,我能不讓他敬你三分?”

    吳大當家似笑非笑道:“嗯,你知道我跟你老師什麽淵源麽?”

    容睡鶴微笑道:“隻要吉山盜是真心歸順我,什麽淵源都無所謂。當然如果故人總歸要多照顧點的。”

    “嗬嗬。”吳大當家不冷不熱的笑了一下,沒有繼續這個話題,而是道,“你什麽時候把你手下沒成親的心腹都喊過來讓我挑?”

    “就今晚好了。”容睡鶴道,“大當家遠道親至,我總要設宴接風,正好讓他們出席相陪,請大當家挨個過目。”

    這事兒就這麽定了,兩人遂散去,容睡鶴回房跟盛惟喬說了這事兒,道:“你等會打發人去問問那邊,需要不需要你送點釵環衣裙什麽的過去?如果不要就算了。”

    “”盛惟喬有點無語,“終身大事,就這麽決定了?”

    “這位大當家若是在長安,嫁的早一點的話,隻怕孩子都快可以議親了。”容睡鶴笑著道,“這不早點定下夫婿人選,也能早日做新娘子麽?”

    盛惟喬不知道軍師出的上中下三策,心想虧姨母宣於馮氏剛才還在擔心吳大當家會打容睡鶴的主意呢,合著人家雖然提出了聯姻,卻隻揀了容睡鶴的手下,可見能做頭領的沒一個傻的:吳大當家要是堅持進容睡鶴的後院,能不能成功且不說,先要得罪盛惟喬、宣於馮氏,以及她們背後的南風郡三大勢家,甚至還有長安的徐家、宮裏的孟皇後等等一大群人。

    就算她手底下的吉山盜可做依靠,但等容睡鶴徹底馴服了這群人之後,吳大當家也就沒什麽用了,到時候的下場不問可知。

    但她選擇跟容睡鶴的手下聯姻,既不得罪人,又能讓容睡鶴、盛惟喬都對她禮遇有加。就是被她選中的人,錯非有什麽極為重視的心上人,不然肯定也是欣然從命畢竟吳大當家作為女子,歸順朝廷注定得到的回報不能跟男子比,而夫妻一體,她不能親自領取的好處,不給丈夫給誰?

    這卻是皆大歡喜了。

    “人家才出了大力,就叫個丫鬟去成什麽樣?”盛惟喬就說,“等下我親自過去問問吧。”

    容睡鶴就道:“讓連山陪你過去。”

    “都已經歸順你了,還剛剛替你對付過孟氏。”盛惟喬取笑他,“你還怕她拿了我做人質不成?這會兒這客棧必然是裏外三圈都是你的人,她們就算拿了我做人質,還能插上翅膀飛出去麽?”

    “乖囡囡,小心駛得萬年船。”容睡鶴微笑道,“不管出身如何,做了盜匪之後,天長地久的耳濡目染之下,這信用往往也就是不翼而飛了!就算暫時看著守信,那也是因為守信的利益比較大而已。所以跟這樣的人打交道,多個心眼總沒錯的。”

    盛惟喬斜睨著他,要笑不笑道:“你這是在提醒我,往後對你的話,聽聽就算了?沒事就得防著你?”

    “乖囡囡,這是對外人啊!”容睡鶴痛心疾首,“你家睡哥哥一心一意為你好,你怎麽老是用你家睡哥哥教你的法子,來對付你睡哥哥?”

    盛惟喬道:“這能怪我嘛?我成天待在閨閣裏,出入除了下人就是姨母,學了新法子,不在你身上練手,難道去找姨母?姨母可不會讓著我!”

    容睡鶴就笑了:“噢,乖囡囡還知道你家睡哥哥讓著你啊?”

    “對了,這位吳大當家,是怎麽坐上吉山盜大當家之位的?”盛惟喬白了他一眼,端起茶水呷了口,問道,“她年紀放在沒出閣的女孩兒裏頭雖然算是大的了,但作為橫行西疆的匪徒之首,卻是忒年輕了點吧?”

    “我也不是很清楚,我對吉山盜的了解,大抵是來自老師去後,整理遺物時看到的手書。”容睡鶴沉吟道,“她應該是近年才繼承了大當家之位的,吉山盜原本應該是她爹爹主持。大約他爹爹膝下無子,她又能力出眾,所以在她爹爹去後,把這位子傳了下來吧!”

    盛惟喬道:“啊,那也很厲害了。”

    又問,“她爹爹是什麽來路啊?吉山盜跟西疆軍那麽有淵源,你說她爹爹會不會是西疆軍以前的將領?沒準還是酈聖緒他爹的同僚呢?”

    “乖囡囡,都離長安這麽遠了,你居然還會想起姓酈的?”容睡鶴挑了挑眉,“你這是不想好了?”

    “我看你這醋勁兒,才是不想好了!”盛惟喬笑著打了他一下,“醋哥哥,你自己酸著吧,時候不早,我要去給吳大當家推薦釵環衣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