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清醉

字數:5662   加入書籤

A+A-


    盛惟德被妹妹說的啞口無言,半日後他回到自己府裏,妻子胡氏正在西窗下做針線,看到他進門,挑了挑眉,說道:“如何啊?”

    不等盛惟德回答,她又講,“依我說,你這樣來來回回的忙碌,不過是吃力不討好!也幸虧妹妹敬重你,不跟你計較,不然咱們可都是裏外不是人了!”

    “我就這麽一個嫡妹,她也就寧昌一個孩子,這都多少年了,母子兩個的關係非但沒有隨著相處時間好轉起來,反而越發的勢同水火……你說叫我怎麽能夠不擔心?”盛惟德唉聲歎氣的同妻子隔幾坐下,說道,“隻是她跟寧昌也真不愧是母子,居然沒有一個肯讓步的,都是要對方先低頭才成……唉!”

    胡氏笑了笑,說道:“你啊要麽勸一勸外甥,想讓妹妹做低伏小那怎麽可能?我聽說,我沒進門前,因為一些事情,妹妹當眾對著已故的祖母,那都是寸步不讓的!那會兒妹妹還沒當家,什麽都要指著家裏,對著長輩,尚且這樣倔強。何況如今寧昌既是她的子嗣,她也沒什麽要求著寧昌的地方?”

    盛惟德說道:“到底親生母子,何必如此計較?”

    “那我還說寧昌到底是做兒子的,何必這樣忤逆呢?”胡氏搖著頭,說道,“他們娘兒又沒誰求著你,甚至還覺得你過於多管閑事了,你幹嘛非要照你的想法去摻和人家家務事?”

    盛惟德皺眉道:“什麽叫做人家家務事?那是咱們的妹妹跟外甥!”

    又說,“而且妹妹最近越發厭煩寧昌,甚至都不想將家產傳給他……”

    “妹妹不想將家產傳給寧昌,打算傳給的無非就是侄子。”胡氏道,“到時候咱們叫孩子們別要不就是了?何況妹妹隻是這麽說,未必下得了這決心呢?你這樣成天上趕著去勸,沒準妹妹放不下麵子,越發的不肯下台了!到時候反而弄巧成拙。”

    盛惟德想想也是,接下來果然就沒有去打擾盛惟嬈了。

    這情況盛惟嬈固然樂得清淨,盛寧昌卻有點急了。

    本來作為獨子,還是唯一的孩子,就算有些忤逆,繼承家業終歸是沒有問題的。

    然而親娘是盛惟嬈的話,盛寧昌卻也不敢肯定了。

    畢竟之前這親娘拎著他上衙門時的冷漠,至今都讓他想起來就覺得心悸:這個生身之母既然能夠將他一扔十幾年,母子團聚之後明知道他這些年來過的很不好,也不肯放下身段來彌補……難道還能指望她跟那些為孩子生為孩子死、為孩子辛苦一輩子不計回報的母親比?

    盛寧昌心裏非常的怨憤,覺得自己攤上這種親娘簡直就是倒盡了八輩子黴,甚至生出不告而別遠走高飛的想法來,要看盛惟嬈膝下空虛之後,是如何後悔的樣子。

    然而理智告訴他這一手對盛惟嬈根本不可能有用,做了之後隻會坑自己。

    歸根到底,就是盛惟嬈完全不需要指望他這個兒子養老。

    糾結了好幾日之後,盛寧昌不得不承認,自己這些年來過於荒廢,離開了盛惟嬈,便是一無是處。

    假如這個母親是個被親情轄製的,願意對他千依百順寵愛有加也還罷了,可是她不是,那麽主動權就完全在她手裏了。

    由於這些年來紈絝放.蕩的名聲,盛惟嬈這會兒若是將他趕出家門,裏裏外外的人都會覺得全是他的不是。

    不提這些賭氣的話,但凡他有自立的能力,離開盛惟嬈也能過活,好歹也能遠走高飛,而不是成天跟她相看兩厭。

    盛寧昌心潮起伏,最終決定趁著還能夠跟這親娘相處的時間裏,重拾書本,能學一點是一點。

    他的轉變起初沒人在意,因為這些年來,盛惟德等親戚在勸說盛惟嬈的時候,也不是沒勸過他。

    隻是他一來不肯對盛惟嬈低頭,二來呢又實在沒恒心,學什麽都是三天打魚兩天曬網,以至於親戚們對他失望之餘,都懶得再浪費口舌了……到底他們各有子女,本來就不可能將太多精力放在盛寧昌身上。

    如果盛寧昌是個可造之材,也許他們會格外照顧點。

    可這外甥如盛惟嬈所言,活脫脫就是盛蘭斯第二,那還有什麽好說的?

    盛蘭斯當初在盛家就很不受歡迎,隻是他比外孫命好,有已故的明老夫人護著。

    盛寧昌沒有,也隻能落寞的隨波逐流。

    他這次洗心革麵,眾人知道後,隻是笑笑,私下討論了下他能堅持個三天還是五天,轉頭也就拋開。

    真正叫他們嘩然的,是三年之後,盛寧昌居然考過了童生試!

    這個成就老實說在盛家不算什麽,因為不提盛寧昌的伯祖父、如今的夔國公,也不提他姨父、如今的太上皇,隻說跟他同輩的盛家子弟裏頭,已經出了兩個進士。

    盡管其中之一是夔國公的幼子、盛太後的胞弟盛惟元,幼年就隨父母去了長安,跟南風郡盛家這邊可以說基本上沒什麽感情。然而南風郡盛家,盛惟德的長子盛寧樺,在前年的會試裏,也是險險入了二甲的。

    這種情況下,家裏多個秀才,還是年紀不小的秀才,老實說也真沒什麽好激動的。

    隻是這個人是一直不學無術不學好的盛寧昌,上上下下還是驚訝了好一陣。

    盛惟德尤其的高興,專門去找盛惟嬈道賀。

    盛惟嬈對此卻是波瀾不驚,道:“隻是一個秀才而已,比他長輩、兄弟差遠了!而且將來如何也未可知……大哥何必這樣興高采烈?”

    盛惟德覺得這妹妹對於母子情分太冷漠了,就責備她道:“早先你嫌這孩子不學好,如今他終於開了竅,開始上進了,你也沒什麽高興的,甚至還想潑孩子冷水……你說你到底要孩子怎麽樣?要是一早就不想要他,卻何必將他接回身邊?讓他什麽都不知道的在外頭過一輩子,隻暗中照拂,興許你們都比現在過的舒心呢?”

    “……”盛惟嬈沉默了會兒,歎息道,“我可不就是後悔接了他到身邊來嗎?歸根到底是當初還是怕了,以為沒有孩子傍身,年老之後會沒依靠。其實仔細想想……大哥跟侄子不可能不管我的,我有什麽好怕的呢?”

    盛惟德說道:“我們是不會不管你,可是我們到底隻是你兄長跟侄子,寧昌卻是你唯一的孩子。”

    兄妹倆這次談話還是不歡而散,接下來盛惟德沒有再來找盛惟嬈,卻花大力氣從鄰近的郡中請了位名師過來,指點盛寧昌。

    這情況盛寧昌固然感激不盡,盛惟德的兒子、侄子們卻都很有意見,因為他們一群人在盛家的族學裏念書到現在,南風盛家如今的家主盛惟德,並沒有給他們付出這樣的人情跟心血,反倒是盛寧昌一個頂著盛家姓氏的外人,被家主如此垂青,誰不覺得委屈?

    由於這個緣故,盛寧昌在族學裏受到很大的排斥。

    他本來就因為早年受的委屈,心裏一直存著股子怨憤之氣,對盛惟嬈不滿的同時,對整個盛家,除了格外關心他的盛惟德之外,也是存著生疏。

    如今被一幹表兄弟聯手起來冷淡,多年積累的惡習就有抬頭之勢,連著幾日曠了課。

    於是盛家子弟越發有理由了,一塊兒到盛惟德跟前說他本性再次暴露,根本不配專門請名師教誨。

    這件事情在盛家鬧了好久,最後還是胡氏出來圓場的。

    然而胡氏跟丈夫盛惟德的想法不同,她沒有覬覦小姑子家業的意思,可是對盛寧昌這個外甥,真心喜歡不起來。

    這主要是因為太上皇的緣故。

    畢竟盛家祖上從來沒有過這樣身份的親戚,如盛惟德這些曾經跟太上皇照過麵,還以兄弟身份相處過一段時間的人也還罷了。似胡氏這樣事後才嫁進盛家的,至今還沒見過這位,了解無非來自於傳聞,以及夫家親戚偶爾透露出來的隻字片語。

    不管是誰的說辭,都有一件,就是太上皇早年流落在外的時候,境況是很艱難的。

    換個人大概也就這麽沉淪了。

    然而太上皇卻硬生生的殺出一條血路,這才有了“貞慶之治”。

    以及如今的承泰盛世。

    盛寧昌小時候的經曆也確實委屈,可是比起太上皇那真的差太遠了。

    在胡氏看來,他寄養在外的時候,因為眼界有限,渾渾噩噩的過著,還情有可原。

    回來盛惟嬈身邊後,都已經是可以說親的年紀了,非但不抓住機會好生學著點,反而沉浸在委屈之中,迄今無法自拔……胡氏倒不是抱著“做兒子的就該無條件順從母親”的想法,認為盛寧昌既然是盛惟嬈的兒子,就沒資格質問這母親對自己的不負責任。

    她隻是覺得,盛寧昌自己對自己就很不負責。

    既然認為盛惟嬈不是一個合格的親娘,那為什麽還要將自己置於什麽都必須依靠這親娘的處境?

    才開始犯這糊塗,還能說沒念過書,沒人教,不懂事。

    做盛家子弟這麽多年了,盛惟嬈沒耐心,盛家的一幹長輩,尤其是盛惟德,可沒少跟他苦口婆心!

    她隻是覺得,盛寧昌自己對自己就很不負責。

    既然認為盛惟嬈不是一個合格的親娘,那為什麽還要將自己置於什麽都必須依靠這親娘的處境?

    才開始犯這糊塗,還能說沒念過書,沒人教,不懂事。

    做盛家子弟這麽多年了,盛惟嬈沒耐心,盛家的一幹長輩,尤其是盛惟德,可沒少跟他苦口婆心!

    她隻是覺得,盛寧昌自己對自己就很不負責。

    既然認為盛惟嬈不是一個合格的親娘,那為什麽還要將自己置於什麽都必須依靠這親娘的處境?

    才開始犯這糊塗,還能說沒念過書,沒人教,不懂事。

    做盛家子弟這麽多年了,盛惟嬈沒耐心,盛家的一幹長輩,尤其是盛惟德,可沒少跟他苦口婆心!

    PS:等會修改,先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