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三二章 逆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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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短兵相接之下,守在城關上的鮮卑人有的被亂刀砍死,有的被踹下城頭。

    鮮卑人慌神了,倒在血泊裏的人數也越來越多。

    這些漢人完全是不要命的打法,像豺狼一樣,眼中冒著綠幽幽的光,恨不得將他們生吞活剝。

    你砍他一刀,隻要他不死,就肯定會還你一刀,兩刀……

    哪怕腸穿肚爛,也要拚個你死我活。

    “將軍,西邊失守了!”

    一名渾身是血的士卒跪倒在莽泰麵前,語氣裏帶著哭腔。

    “什麽!這麽快就失守了!”莽泰滿臉的不肯置信,雙手拽起那名士卒的領口,憤怒的質問起來。

    話還未說完,腳底忽然傳來下一陣劇烈的晃動。

    莽泰身子晃了兩晃,一把扔下手頭的士卒,暴躁的吼道:“又是怎麽回事!”

    灰頭土臉的鮮卑士卒從城下跑上城樓,見到莽泰後,同樣是哭喪著臉:“將軍,城下的漢人不斷撞擊城門,底下的弟兄快撐不住了。”

    聽到這話,莽泰從城頭往下望了一眼。

    當看到攻城槌的那一刻,莽泰差點當場氣暈過去,衝著周圍的士卒氣急敗壞的吼叫起來:“你們都是瞎子嗎!滾木落石呢?怎麽會讓這種東西靠近城門的!”

    身旁的一幹士卒沒人敢開口答話,剛剛為了襲擊漢人的雲梯,都已經用光了。

    莽泰的麵色黑如鍋底,但他也是個熟知輕重緩急的人,現在,不是該發火的時候。

    攻城槌轟擊城門的聲音不斷傳來,不論如何,城門一定要守住!

    強壓下心頭的火氣,莽泰當機立斷,對著身邊心腹親兵下令道:“厄钜,你帶兩百人下去,給我頂住了,就算是用人堆,也決不能讓漢人破開城門!”

    城關下,雷虎正指揮著衝騎營的士卒猛擊城門。

    “弟兄們,加把勁兒!想入狼騎營的,就給我將這城門口砸個稀巴爛。”

    “來,聽我口令,一二三,給老子狠狠地撞!撞!撞!”

    最後才派上場的衝騎營士卒心中都憋著股氣,既然不能登城殺敵,那便將城門視作鮮卑人,忿狠的撞去。

    所謂的攻城槌,其實就是一根巨大的實木,用繩索捆綁纏繞,再由二十餘名漢子杠抬在肩上。通過蕩起繩索,處於最後方的兩人再奮力將這巨木拉開,然後猛然推向前方。巨木在這一瞬間,將會產生巨大無比的破壞力。

    一般的小城縣廓來不了幾下,大關重鎮,倒是經得起一番折騰。

    城關上的戰爭已進入白熱化階段,在硬碰硬的捉肘廝殺之中,漢軍逐漸占據了上風,開始著手從東西兩麵,朝著中間莽泰所處的位置進行合圍。

    胡車兒帶來數千人的後援部隊,更是讓鮮卑人的士氣一落千丈。

    如果漢人全都攻上城來,這虎澤關肯定是守不住了。

    該如何是好!

    難道真的要棄關而逃?

    望著節節敗退的鮮卑將士,莽泰雙目空洞,楞在了原地。

    此時,一道威赫的聲音陡然傳來:“慌什麽!”

    將軍!

    將軍來了!

    城關上的鮮卑士卒們爆發出一陣歡呼之聲。

    回過神的莽泰趕忙上前,布赫魯瞪了莽泰一眼,低罵了聲:“沒用的東西。”

    莽泰自是不敢辯駁,垂著頭,羞慚不已。

    布赫魯左右環顧了一眼,沒想到自己才離開一會兒,漢人居然就打上了城頭。

    他從地上撿起一把帶血的鋼刀,走到城垛處,將一名剛剛爬上城牆的漢人士卒砍作兩截,大聲吼道:“你們別忘了,這裏原先是漢人的地域。是誰從他們手裏奪過的這些疆土,將他們打得屁股尿流?是你們,草原上最勇猛的男兒!”

    “就在剛剛,大王派來的一萬援軍,已經抵達關外的五十裏處。再有一個時辰,就能進入關內,難道你們連一個時辰都守不住嗎?”

    “告訴本將軍,你們能嗎!”

    布赫魯的一番慷慨激詞,刺激著每一個鮮卑士卒的神經,他們揚起手中兵器,眼中血光四伏,大聲呼吼著:“殺!殺!殺!”

    布赫魯顯然很滿意士卒們的反應,他同莽泰各自分撥了些人手,從中間往兩旁殺去。

    至於他所說的消息,無非是為了鼓舞士氣而故意編造的謊言,從稒陽、臨沃抽調的援軍最快也要明天才能抵達。

    但隻要守住了這一波,布赫魯就算贏了,因為呂布已無力再組織隊伍,進行強攻。

    那時候,援軍到與不到,就都不重要了。

    有了主心骨,鮮卑人的士氣一路節節攀升。

    城頭上的漢軍再也前進不了半分,反而在布赫魯和莽泰的強勢打壓下,開始漸漸敗退。

    莽泰帶著人很快殺到了東邊,途中的漢人都被他清剿幹淨,成了墊腳的屍體。

    他擦拭起手中的鋒刃,踩著一具又一具的屍身而過,心中起初的憤怒,也因肆意的殺戮,得到了徹底的發泄。

    隻要不讓漢人攻進城牆,守上一個時辰,並不算難事。

    莽泰望了眼腳下的屍體,臉上浮起一抹不屑的笑容,漢人麽,也就這麽點兒本事了。

    然而就在莽泰低頭之時,一名倒地的漢軍士卒猝然躍起,對著莽泰的頭顱直斬而下。

    “將軍小心!”身旁的士卒猛地推開莽泰,用後背替他擋下了這足以致命的一刀。

    那名年輕的漢軍士卒見刺殺失敗,釋然的笑了笑,“可惜了。”

    鮮卑人十餘杆長矛同時刺在這個滿身傷痕的少年身上,然後將他架挑在空中,重重的拋在地上。

    站在雲梯後方較為安全位置的一個中年男人見到這副場景,瘋了似得擠開了前麵的所有人群,猛地躍入城頭,抱起那個肝脈俱斷的少年,輕輕搖晃著他的身子,急切的喊著:“琥兒,琥兒。”

    少年睜開桃花一樣的眼眸,笑了笑,剛一張口,口中濃血滾滾而出。

    中年男人連忙將少年口中的濃血擦掉,強忍住眼淚,“琥兒,你想說什麽,你說,阿爹都聽著。”

    少年的嘴唇一張一合,聲音很小,“孩兒剛剛差點就殺了鮮卑的將軍,我這樣,算不算很勇敢?”

    “算,算……”

    中年男人不停的點著腦袋,豆大的淚珠從眼眶裏奪目而出,“我兒是個英雄,不像老爹,每次打仗都躲在別人背後,老爹我啊,以你為榮!”

    說到最後,已是泣不成聲。

    少年伸出手,擦了擦男人的臉龐,有些開心的笑著:“阿爹,你也流馬尿了呢。”

    中年男人更是淚流不止。

    “阿爹阿爹,我看見娘親了,她在衝我笑,還在向我招手哩。”少年搖動著手臂,臉上浮現出從未有過的幸福。

    手臂很快垂落了下去,好看的桃花眸也悄然合上。

    中年男人緊緊的摟著少年的屍身,涕淚無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