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六五章 齊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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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北方的大雪下了足足十日。

    雪過天晴,消沉許久的太陽從雲層裏冒出了腦袋,搖晃著身軀,將一道道金色光柱映向人間,連綿數日的大雪之後,終於迎來了第一個令人心曠神馳的豔陽天。

    這也意味著決定整個並州命運的大戰,即將打響。

    此時,成宜縣的鄔堡裏,人頭聳動,濟濟一堂。

    呂布從外邊巡營回來,在去往鄔堡的途中,恰巧碰見了河東軍的將領李傕。

    此人給呂布的第一印象就是狠辣、戾氣十足,幹起事來絕對不會拖泥帶水,很像是慣匪,說殺你全家,就殺你全家。

    這種人,比毒蛇更為可怕。

    “呂將軍,我家主公托我向你問好。”李傕同呂布並排走著,率先開口說了起來。

    “你家主公是?”呂布有些納悶兒。

    李傕此人本就非尋常之輩,能壓住他的人,定然也不是一般人物。

    “河東太守,董卓。”李傕回答得擲地有聲,頗有些以之為榮的味道。

    董卓?

    呂布心中念叨了一聲,他覺得這個名字好像在哪裏聽過。仔細的往腦海裏搜索了一遍,卻沒有丁點兒印象。

    看來,他是的的確確不認識此人的。

    然而方才,呂布細心的注意到,當李傕念到‘董卓’這個名字的時候,連臉色都變得敬畏交加了起來。

    能讓一頭凶戾的豺狼都肅然起畏,呂布心想,這個名叫董卓的男人,肯定不會是什麽良善、易於之輩。

    可此等人物,又怎會知曉他呂布之名?

    疑惑不解之時,李傕又冷不丁的來了一句:“將軍胯下的嘶風赤菟馬,可還騎得習慣?”

    這倒是給呂布提了個醒,他隱隱約約的記起,在洛陽之時,中常侍張讓似乎提到過,這赤菟馬原先是皇帝陛下準備給哪位臣下的恩賞,卻不幸的被呂布半道截胡了而已。

    “沒錯,這赤菟馬本就是天子賜給我家主公的坐騎。沒料想,卻被呂將軍你捷足先登了,我家主公為了此事,可是大為惱火。”李傕頓了下步子,回想起當日董卓怒砸了一屋子的瓷器光景,至今仍有些後怕,“主公甚至下令,讓府中蓄養的兩百亡命死士,來取你頭顱回去複命。”

    外人不知道這意味著什麽,李傕可知道得清楚。

    那兩百死士,以前都是在江湖上流竄的亡命之徒,身負血案累累,後被董卓義氣所感動收留,個個都是拔尖的身手,以一敵十亦是不在話下。

    李傕覺得,當時若不是出了那件事情,呂布未必能有命活到現在。

    “你此行,是想從某這裏討回赤菟?”呂布眉宇一沉,假使李傕真想要強搶赤菟,那就得問問手裏的畫戟答應不答應了。

    可如果李傕趁著呂布同鮮卑人作戰之際,從背後搗亂,那就很令人頭疼了。

    感受到呂布身上散出的冰寒氣息,同是武夫出身的李傕下意識的將右手按在了腰間的佩劍上。隨後,他似是想到了什麽,忽而一笑,鬆開手來,閑散無比的說著:“我家主公說了,一碼歸一碼,先除外賊,至於你和他之間的恩怨,以後尋個日子,再慢慢清算。”

    說完,李傕聳了聳肩,又補充一句:“返回河東之前,我聽你的。”

    至於回了河東之後,那就不得而知了。

    走進鄔堡,阡陌相連的巷街上,兩人一前一後。

    “董卓。”

    呂布鬼使神差的又念了一聲,閉上雙目的瞬間,有一張猙獰的麵孔竄出,絡腮大胡,張著黑幽不見底的深淵大口,可怖至極,像是要將一切都吞噬殆盡。

    血和暗的深淵裏,呂布奮力掙紮,驚出了一身冷汗。

    感受到前方呂布的異樣,李傕不禁有些好奇問了起來:“呂將軍,你這是怎麽了?”他方才望見,在呂布的鬢角處,竟然滲出了幾粒細小汗珠。

    充斥著暴戾之氣的雙目驀然睜開,呂布微微喘了兩息,強行將胸中的戾氣按下,他輕揉起額頭,語氣平靜的說著:“可能是熬了幾宿,有些夢魘了。”

    走過漫長的街道,來到鄔堡裏議事的專用大堂。

    正各自閑聊的將軍們紛紛起身,朝呂布抱拳行禮,恭恭敬敬的喊了聲‘主帥’。

    這個年僅二十三歲的青年,在這場曠日持久戰役裏的英勇表現,當得起他們這一聲主帥。

    呂布大步走過,朝眾人點了點頭,以示還禮。

    坐在主帥的位置上,呂布給了戲策一個眼神,示意他可以開始了。

    一幅巨大的畫卷在眾將的注視下,緩緩拉開。

    戲策走上前來,手裏握著細長的樹枝丫,在巨大的地形圖上緩緩移動著,“諸位將軍請看,這一條長長的山脈便是陰山,我軍駐紮於山南的成宜,而鮮卑人則駐紮於我軍兩百裏之外的西安陽。”

    “按照戲某的推測,我軍同鮮卑人的大決戰,應該會在此處!”

    眾人順著那樹枝遊走的地點看去,看清之後,不由的齊聲念道:“牛佘野!”

    “沒錯,就是這裏。”戲策微微點頭,手中枝丫往右稍稍滑動兩寸,“在這牛佘野之右,有一處低矮的山嶺,曆朝史書中並沒有過正式命名,我暫且叫他‘叩卑嶺’吧。”

    眾將對此表示認可般的點了點頭,靜待著戲策的下文。

    戲策在地圖上的牛佘野處畫了個圈,然後又橫切一筆,將戰場分做兩片,並告訴眾將,左邊代表鮮卑人,右邊則代表漢軍。

    “決戰之日,我軍會兵分四路,除開正麵迎敵的近四萬主力軍,還將分出左右兩翼騎軍,分別由魏木生和徐榮將軍率領,從兩側進行突襲猛攻,切斷鮮卑人的腹部,使其首尾難以相連。”戲策在圓圈的周圍打上了兩道小箭頭,標記著兩支騎軍的進攻方向。

    “戲策,你不是說有四路嗎?這才三路,那還有一路呢?”曹性嚷嚷著站起身來,對戲策沒有委以自己重任而表示憤憤不平。

    一旁的宋憲直接起身,二話不說,就將曹性重新摁回到了位置。

    呂布同時也黑起臉低斥了曹性一聲:“你這潑皮,再敢搗亂,就著人拉你出去,打上五十軍棍。”

    此話一出,曹性立馬沒了脾氣,老老實實的呆在自己的位置上,等待著戲策揭曉答案。

    吊足了眾人胃口後,戲策才將手中細枝往叩卑嶺處一點,緩緩道來:“剩下的一路乃是此戰關鍵,他們要做的就是等,等一個最佳的時機,俯衝而下,直取鮮卑主帥!”

    “不過,這支騎軍,必須是精銳中的精銳!”布置完後,戲策眯起眼眸,又補充了一句。

    要說絕對的精銳,整個軍營裏除了狼騎營,還能找出第二家嗎?

    “不過率軍之人,必須是呂將軍才行!”戲策再度語出驚人。

    眾將聞言,嘩然一片。

    主帥都去衝鋒陷陣了,那又該由誰來坐陣指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