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七三章 有死無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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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濃烈的血腥氣味在這片原野上蔓延,哀鳴和劍影於風中綻開,堆積的殘體猙獰而可怖,汨汨血水,匯聚成一條小小溪流,自北向南‘嘩嘩’的在原野上流淌,融化了地上積雪。

    陷陣營一經開赴戰場,立馬成為了鮮卑人眼中的焦點,無他,實則是高順手裏的那杆漢旗太過亮眼。

    不管走到哪裏,隻要手中還握著的這杆帥旗,鮮卑人就一定會時刻關注這裏。

    戰場中廝殺正酣的鮮卑將軍們動了心思,各自分出一兩千兵馬,襲殺高順。

    然則,他們顯然低估了陷陣營的實力,衝殺而去的騎卒被死死阻擋在外,戰陣裏的長槍接連刺出,稍不留神,就會滿身窟窿。

    騎卒們相繼落馬,被亂槍紮死於地。

    他們終於發現這支重裝甲旅,其實就是一群名副其實的鋼鐵怪物。

    鮮卑騎卒不由自主的逐漸後退,戰陣中央的高順虎嘯連連:“想取我高順的頭顱,盡管來便是。”

    “死戰!死戰!”八百陷陣死士發出猛獸般的咆哮,鮮血在他們麵龐上流淌,赤紅的眼珠裏什麽都沒有留下,哪怕僅有一息尚存,他們的前進腳步,就永遠不會停下。

    即使戰至最後一人,也誓要將前方賊寇,撕成碎渣。

    這便是陷陣營的信念,有死無生,有敵無我。

    陷陣營這種毫不懼死的打法,不僅令半道截殺的騎卒們肝膽俱寒,就連那些鮮卑將軍們也是一個個頭皮發麻,竟不敢再往前去。

    當局者迷,旁觀者清。

    下方的戰場局勢,或許廝殺激烈的將軍們並不知曉,但山嶺之上的呂布卻是看得一清二楚。

    “先生,讓我出戰吧!”呂布站到戲策身後,臉色肅穆的說著。

    高順都手擎帥旗親自臨陣殺敵,他沒有理由還在這裏繼續苦等下去。

    “將軍,你應該知道,高順這般做法,其實是想要引出更多的鮮卑賊人加入戰場,為將軍你的衝鋒創造出最為有利的局麵。”

    戲策取下腰間的酒葫蘆,大灌兩口,烈酒浸入心房的瞬間,像是燃起了一團熊熊的火焰,無比暖和。

    先前縮成鴕鳥般的身軀漸漸張開,戲策用袖袍擦拭起嘴角,見呂布正欲開口,他先一步伸手製止,然後接著說道:“現在留守步度根身邊的將士足有五萬,仍是將軍的百倍之數,敢問將軍此去,能有幾分勝算。”

    “幾分勝算我不知道,但也請先生你看看下方,我大漢兒郎已經折損了多少!”呂布指向下方,語氣已不似起初那般平和。

    鮮卑人能夠擊敗匈奴,縱橫草原多年,其自身的實力本就毋庸置疑。

    單單是馬背上的騎術和技巧,就比漢軍強上了許多。方悅的一萬四千騎正麵對上鮮卑人的萬騎,幾個來回衝鋒下來,人數上的優勢就被徹底扳了回來。

    至於人數少於鮮卑人的魏木生和徐榮,處境就更為艱難。

    “將軍,你還記得嗎?當初你讓高順建造一支能在戰場上橫行的重甲士,他沒有辜負你對他的厚望,他做到了。所以,也請將軍不要辜負了高順的一番苦心。”戲策回過頭,瘦削的臉龐上麵色從容,“且再等等吧。”

    “等,還要等到什麽時候?”呂布低垂眉峰,語氣沉悶,惡蛟般的雙眸裏戾氣橫生。

    啪嗒。

    一粒水滴落在了呂布額頭,給他的眉心帶來了些許微涼。

    他神情一怔,仰起頭顱望向高空,越來越多的雨點打在了他的臉上。

    主帥上陣,這是一個極為冒險的舉措。

    高順又何嚐不知,但他別無選擇。

    步度根身邊尚還留有五萬餘眾,僅憑呂布那五百狼騎營,要想擊潰步度根,這無疑是一件難於登天的事情,所以他必須以身為餌,去引出步度根手下更多的人馬才行。

    若真不幸得死,也算報了呂布的知遇之恩,高順死亦無悔。

    敗退而回的騎卒飛報步度根,原來坐陣帥旗的漢將,並非呂布,而是一個相貌威嚴的中年男人。

    不是呂布?

    步度根納悶兒起來,呂布不在主帥處坐鎮指揮,那他又去了哪裏。

    望向正往這邊步步殺來的陷陣營,步度根同樣感到頗為頭疼,這種刀槍難傷其分毫的重裝甲士,真的令他有些束手無策。

    而此時的天空,在幾聲悶雷之後,竟下起了綿綿細雨,煙雨朦朦,籠罩著整片原野。

    雙方並未就此罷手,反而廝殺得更為猛烈,亢長的號角聲和激蕩的鼓點響徹在所有士卒的耳旁。

    “大王,這種重甲士的確很強,但他弱點也同樣極為明顯,他們身上的甲衣加上手中的鐵盾,少說也有上百斤,速度和體力消耗,是他們最大的弊病。”癱躺在木攆上的扶圖禾坐起身來,一針見血,並給出了自己的建議:“咱們不必跟他硬碰硬的打,隻需遠程牽製消耗,將其困在原地,待其他幾處解決掉漢軍之後,再來慢慢收拾這支重裝鐵甲。”

    “大長者,言之有理。”

    扶圖禾的話,無疑給步度根指引出了新的道路。

    有了方案,步度根當即下令執行:“察哈齊,本王令你率一萬騎,多帶弓箭弩矢,遠程壓製消耗這支重甲士。”

    “不,再多帶上一萬。”扶圖禾忽然開口,半合的渾濁眼珠裏精光閃爍。

    鮮卑人再度投入戰場的兩萬騎,令原本已經式微的漢軍叫苦不迭,漸漸抵擋不住,若非有陷陣營從中斡旋救援,怕是早就敗退而走。

    天空中的雨水漸漸大了起來,淅淅瀝瀝,起初準備用來遮雪的雨傘,恰好派上了用場。

    戲策站在前頭,呂布為其撐傘。

    這個行事放浪的青年儒生心中為之一暖,嘴上卻是笑道:“將軍,你替我撐了傘,若是讓夫人知曉,怕是兩三個月都不會理你了吧。”

    呂布沉默了稍許,方才說道:“若是這回能贏,即便給先生打一百次傘,布亦心甘情願。”

    戲策聽完,忽地大笑了起來,笑得暢快無比。

    隨後,他伸手奪過傘柄,在呂布愕然的眼神中,緩緩開口:“去吧將軍,給咱們漢人爭一口氣。”

    一刹間,許多情緒湧上心頭。

    呂布站直了身軀,向戲策重重抱了個拳,什麽話都沒說,任由雨水打在他神俊的五官之上,轉身大步走去。

    林中歇息的狼騎營見狀,頃刻間盡數上馬。

    他們等這一刻,已經太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