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九三章 驅虎吞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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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野心是件好事。

    至少戲策是這麽認為。

    呂布如果能有於夫羅一半的野心,戲策也就不必窩在並州這個窮鄉僻壤,一呆就是大半年了。

    呂布隻想躺在五原郡的一畝三分地上,守護著妻兒,安穩過完一生,便覺得此生足矣。

    壓根兒就沒想過,是否可以獨宰一方,權稱天下。

    不過現在沒有,不代表以後也沒有。

    他以前還想在有溪村當一輩子農夫,可如今不一樣把度遼將軍當得好好的?這說明他已經漸漸意識到,權勢的重要性。

    再說了,野心這種東西,急不得。

    收回思緒,戲策看向於夫羅,意味悠長的說著:“等你擊敗鮮卑,統一了塞外漠北,難保不會成為又一個心腹大患。”

    於夫羅心頭一驚,這個其貌不揚的青年儒生竟能有如此遠瞻。

    當你擁有了馬踏天下的實力,還會甘心偏居一隅嗎?

    當然不會。

    但是眼下麽,該低頭還是得低頭。

    為了博取呂布等人信任,於夫羅從頭上的冠飾上拔下一撮貂毛,滿臉誠摯:“於夫羅在此以屠各之神的名義起誓,願世代同大漢交好。若違此誓,他日必遭萬箭穿心,不得好死!”

    說完,將貂毛扔於炭盆之內,熊熊燃燒起來。

    古人立誓是極為莊嚴的事情,他們信奉上天與神明,在誓約麵前心存敬畏。

    一旦立下誓言,必定會竭盡全力的去完成實現。

    “左賢王立下如此重誓,其誠心可鑒天地,可昭日月。”戲策感歎萬分,朝於夫羅拱手稱讚。

    呂布聽到這帶有溜須拍馬意味的說辭,霎時滿頭黑線,這種騙小孩子的話,戲策也信?

    胡人若能重信講義,又哪會有雁門之禍。

    同這些異族戎人,呂布始終堅信,唯有拳頭,才是解決的最好方案。

    “閣下謬讚了。”

    對於戲策的稱讚,於夫羅不僅沒有感到高興,反而從心底生出了一股強烈的不安。

    那雙深邃似海的雙眸,仿佛能夠看穿世間一切。

    “左賢王,有些話將軍不方便說,就由我這個窮酸儒來替他說吧。”戲策端起溫潤的茶水,細呡一口,潤了潤嗓子,緩緩說道:“倘若有朝一日,如你所料,需要借助我們的力量平叛。我想知道的是,我們能換來什麽?”

    “禮義道德那一套就不要講了,我沒有悲天憫人的情懷;感謝恩情的話也不須多說,我這個人,還是喜歡實質性的好處。”戲策將杯盞放下,望向於夫羅的目光中,充滿和善。

    於夫羅見呂布沒有出聲,就當他是默認了。

    “作戰期間,將士們的吃住供給借由我來承當,傷病戰死,一律按雙倍補償。等我坐上單於之位,願向將軍每年進貢牛羊五千頭,並立下永不侵犯的盟約。”於夫羅開出了自己的籌碼。

    呂布對此不置一詞,他現在手裏戰馬都有五六萬,也不差這點牛羊。

    倒是戲策麵露沉吟,好半晌才說道:“左賢王的誠意,我們已經看到。但五千這個數字不甚吉利,幹脆湊個整,一萬。而且我還聽說匈奴製的皮革特別好,不妨也送上一兩千,讓我這種寒衣窮儒,感受感受溫暖。”

    好一個獅子大開口,於夫羅的心,在滴血。

    他臉上浮現出了猶豫,遲遲沒有回複。

    “左賢王閣下,你想想,古往今來,要想成就一番大事,哪能不下點血本?等你統一了匈奴各部,到時兵強馬壯,再從鮮卑人身上剮回就是。”戲策循循善誘,給於夫羅構建出一幅美好未來,並耐心說著:“目光啊,要放得長遠些。”

    “好,本王答應了!”

    於夫羅咬咬牙,大有一股破釜沉舟的氣勢。

    冒頓尚且能忍東胡之辱,區區萬頭牛羊,他認了。

    “那我就提前在這裏祝賀左賢王,榮登單於之位了。”戲策笑意盎然的說著。

    呂布微皺起眉頭,從心底來講,他是不願插手這檔子事兒的。

    “將軍,你不是說缺個地方養馬嗎?我覺得朔方以北就挺好的。”戲策善意的‘提醒’起呂布,並且不忘向於夫羅訴苦起來,說幾萬匹戰馬難養,九原縣外的草地都快被這群牲畜給啃禿皮了。

    於夫羅心裏‘咯噔’一下,戲策顯然是打起了朔方北的主意。

    呂布此時也點頭說了起來:“本將軍也聽聞朔方以北乃是天然的牧場……”

    不等呂布將話說完,戲策就接了過來:“如果能將朔方河口這一帶的地界,劃給我們。我敢保證,左賢王的計劃,必定萬無一失!”

    於夫羅也很絕望啊。

    呂布都喊了一聲左賢王,他還能怎樣?

    為了單於之位,再忍忍吧。

    等以後收編了族內各部兵馬,再連本帶利的要回來便是。

    反正那一帶多是荒土廢地,也就隻能養養馬了。

    應下之後,於夫羅不等戲策開口,就望向嚴信說道:“嚴郡守,本王有些乏了,想歇歇。”

    再待下去,指不定戲、呂二人還會整出些什麽幺蛾子來。

    趕緊逃離這個是非之地,才是上策。

    使節來訪,一般都會逗留五六天,走訪巡遊,享受本地的風土人情。

    嚴信喚來兩名仆從,安排了住處,讓他們帶著於夫羅等匈奴使節,前去歇下。

    “先生,我不懂。”望著快要走至大門口的於夫羅,呂布輕聲說道。

    “哦?”

    戲策轉過頭看著呂布,頗有興趣的詢問起來:“不懂什麽?”

    呂布將心裏的疑惑如實以告:“匈奴一旦起了內亂,先生真要我出兵幫他?”

    “為什麽不呢?”

    戲策聳了聳肩,“人家給的報酬已經夠多了,再想多要隻怕會是竹籃打水。”

    “我講的不是這個意思。”呂布辯解起來。

    戲策縮了縮身子,將雙手攏進袖口,緩緩而談。

    “將軍,你憎惡鮮卑,也不喜匈奴,那為什麽不蓄養匈奴來攻克鮮卑呢?”

    “南匈奴內部散亂不假,但真要凝結在一起,將會是一支不可小覷的力量。”

    “鮮卑人雖敗,卻也仍有十萬之眾。”

    “何不驅虎吞狼,以觀後效。”

    至於誰是虎,誰是狼,那得打過才知道。

    知曉這點後,呂布恍然大悟的同時,又有了新的疑問:“那為何還要如此壓榨於夫羅,不是應該助其發展才對嗎?”

    “一碼歸一碼。”

    戲策微微搖晃起腦袋,“再說了,匈奴人哪有信譽可言,保不準哪天就能將矛頭對準我們。”

    能榨一年是一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