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二三章 接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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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  接風洗塵?

    呂布神色疑惑的看向戲策,很快便反應過來:“先生的意思是,夜襲?”

    戲策微微搖頭,如果襲營的話,騎兵乃是最佳選擇。

    可渡河的浮橋隻有兩架,極大限製了騎軍渡河效率,如此大的響動,就算是聾子,也能聽見。

    一旦驚動了蛾賊,勢必占不了多大便宜,夜襲也就沒有了意義。

    “那先生的意思是……”呂布雙眸凝思,愈發不解。

    戲策在呂布耳邊低聲說起,聽得呂布臉上驚愕連連,神情哭笑不得,不知是該誇還是該罵。

    他現在開始有些同情對麵的那夥蛾賊,居然碰上了戲策這麽個天馬行空的家夥。

    入夜,天空中罕見的沒有升起明月,甚至連一絲光亮都很難找到,這在炎熱的夏季是極為少見的現象。

    月黑風高,平日裏閃爍耀眼的星辰,也全部鑽進了雲層。

    潩水以東的道路上,正有一夥將士往潩水河邊緩步行進。

    人數不多,僅有兩百。

    他們不穿甲衣,也不置兵器,隻是抬著些鑼啊鼓的,不知作何用途。

    這也難免隊伍中會有人抱怨,大半夜的不睡覺,抬著這些勞什子的玩意,難不成是去給對麵的蛾賊唱大戲去?

    負責領軍的曹性回頭,他聽到漢子們不滿的嘀咕,麵色發狠道:“等會兒都給老子卯足勁兒的擂鼓敲鑼,聲音越大越大,也讓對麵這幫蛾賊,感受感受我們北方漢子的熱情!”

    潩水另一畔的黃巾大營,波才從座位上起身,活絡兩下頭部筋骨,伸了個腰。

    他剛剛看完其他州郡的戰況,各地形勢一片大好,尤其是大賢良師所在的冀州,更是將官軍打得連連敗退。

    相信攻進洛陽的時日,已然不遠。

    波才走出營帳,問了聲巡視的副將:“什麽時辰了?”

    尤矻恭聲答道:“渠帥,二更天了。”

    “這麽晚了啊?”

    波才低念一聲,隨後便朝副將說道:“讓弟兄們歇息去吧,不過記得安排人巡邏守夜。還有,務必讓他們加緊防備,切莫再讓官軍有可趁之機。”

    長社那把大火,就是血淋淋的教訓。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

    形容波才,再也貼切不過。

    吩咐完後,波才回到寢帳,脫去甲衣鞋履,側臥在竹席上,很快進入了夢鄉。他做了個美夢,夢到自個兒成了真正的將軍,手下將士無數,又被朝廷授以印綬,委以重任……

    三更時分,已是深夜。

    黃巾軍的駐地上燃著零散的幾處星火,微弱的光芒如似孤魂。

    帳外站崗的士卒眼皮耷拉,側頭偏靠手中長兵,有一下沒一下的垂點著腦袋。

    巡邏走動的小將官路過,不免要提醒兩句:“別打瞌睡,都精神著點兒。”

    被逮了正著的士卒則不以為然,探長起脖子望向潩水對麵,滿不在乎的說著:“瞅瞅,漢軍那邊的燈火已經熄得七七八八,會來襲營才怪,您呐,就放寬心吧!”

    巡邏的將領正欲訓斥兩句,忽然間,鑼鼓之聲震響天地。

    咚咚咚~~哐哐哐~~

    咚咚咚~哐哐哐~

    衝啊!

    喔~~~

    殺~~~殺啊~~~

    一時間,鑼鼓聲,喊殺聲,呼嘯聲……

    各種聲音,如洪水般湧進了雙耳。

    方才那名膽兒肥的士卒臉色‘唰’的一下變得蒼白無比,身子也不聽使喚的癱滑到了地麵。

    火堆裏燃燒的火苗映入眼簾,他渾身一個激靈,有如驚弓之鳥,死死拽住眼前之人的褲腿,像是失了魂魄,又好似入了魔障,一個勁兒的念叨著:“火,大火……漢軍來了,漢軍來了!”

    很快,營地裏遍處都在高聲大喊。

    “敵襲!敵襲!”

    波才從睡夢中驚醒,夢中的美好事物化為泡影。他顧不得許多,胡亂套上衣甲,急衝出了帳外。

    他往左右掃視一眼,鬧哄哄的聲音嘈雜,士卒們雜亂無序的四處瞎跑,亂做一團。

    每個人的臉上都寫有不安,慌亂之中,不少被推搡絆倒的士卒被擠壓踩踏,造成近百人傷亡。

    看來上一次長社大火,給他們造成了很大的心理陰影。

    半炷香後,混亂的營地總算鎮定下來。

    波才招來巡夜的將官,壓著胸中怒火,詢問於他:“說吧,怎麽回事?”

    巡夜的將官將事情詳細講述,他生怕波才不信,又重申了一遍:“渠帥,真是漢軍襲營!”

    波才左右望了望四周,皆是黑黢抹烏的一片,連個鬼影都沒有。

    他一把將那將官拎起,用手勒著後頸,目露殺機,厲聲喝問道:“那你告訴我,人呢!”

    巡夜的將官都快哭了,喪妣著臉:“我、我也不知道啊……”

    黃巾營地裏的鬧劇,很快落下帷幕。

    看著對麵帳內接連熄滅的燭火,趴在深草叢內的並州兒郎再度躍躍欲試,望向曹性請命道:“將軍,咱們接著幹吧!”

    從起初的不滿,到現在的主動請纓,轉變之快,令人稱奇。

    這一切,當然是源於看見蛾賊們的驚慌四逃,就同看小醜逗樂一般,心裏那叫一個痛快。

    曹性搖了搖頭,臉上泛起黃鼠狼一樣的笑容,這種缺德事,他是最為輕車熟路,“不著急,離天亮還有兩三個時辰,讓他們再睡會兒。”

    醜時初刻,曹性琢磨著時間差不多了,抬起手臂。

    隱匿於深叢之中的漢子們,精神霎時為之一振,卯足氣勁兒敲鑼打鼓,口中熱血呼喊。

    殺~~~

    黃巾軍的營地裏再度躁動起來,睡夢中的士卒們猛然驚醒,抄起放在帳內的兵器家夥,就往外衝。

    等到集合完畢,那些高亢的鑼鼓聲與喊殺聲,早就銷聲匿跡。隻能於漆黑夜中,望見前方的潩水,靜靜流淌。

    次日的清晨,波才疲憊不堪的從帳內走出,頂著發黑的眼眶,嗬欠連天。

    也不知昨晚是哪個天殺的漢將,居然發了神經,敲鑼打鼓的折騰一宿。這比在女人身上縱橫一夜,更加要了老命。

    到了後來,明知道是在戲耍,卻也不得不出帳迎敵。

    波才不敢賭,哪怕隻有一次是真的,就足以萬劫不複。

    渡河追擊,更不可能。萬一官軍故意引誘,再加上夜間視力極差,那豈不是自投羅網?

    神經幾乎崩潰的波才咬牙憤恨,要是讓他抓住了那人,定要大卸八塊,五馬分屍,才解心頭之恨。

    外麵站崗巡衛的士卒個個耷拉著腦袋,眼皮子打架,無精打采,甚至許多人站在那裏,都快要睡著。

    手下將士這種狀態,還跟怎麽跟官軍交戰?

    波才隻好放棄白天進攻的計劃,同時也在心裏罵了幾十遍‘狗娘養的賊東西’。

    當天夜裏,漢軍再度故伎重演,然而畫風卻是變了。

    昨夜的呼喊聲還是奮勇衝鋒,今天夜間,就已經轉變成了充滿歡慶喜氣的敲鑼打鼓,連嗩呐號角都齊活上陣。

    不知道的,還以為是哪家在出門迎親。

    波才徹底炸毛了,站著潩水河畔跳腳罵娘,足足罵了一個時辰。

    後來實在是沒精神了,才下令退軍十裏,重新安營紮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