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四零章 入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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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低矮的堵陽城內燃起大火,漫天火光將漆黑的夜空映照得如同日落晚霞。

    城外五裏的漢軍駐營,三軍將士已經集結完畢。

    朱儁騎坐馬背,左手拽握韁繩,當他望見前方堵陽城上空冒起的滾滾濃煙時,臉上掩飾不住笑容,朝著周遭的諸位將軍說道:“本以為還要等上幾天方能成事,沒想到孫文台竟這般果決迅猛,真無愧他‘江東猛虎’的名頭。”

    孫堅是朱儁親自從下邳招到麾下,如今孫堅任務完成得漂亮利落,朱儁也覺得倍有臉麵。

    堵陽城內,黃巾軍七手八腳的忙著救火,燃燒的大火有七八處之多,也不知是哪個遭瘟的幹得這缺德事兒。

    但有一點可以確定的是,他們之中,混進了漢軍的細作。

    從睡夢中吵醒的韓忠起身穿上衣甲,出帳望去,充斥在耳中的全是走水的呼喊聲,以及拎著水桶來來往往的晃動身影。

    “神上使將軍呢?”韓忠拉住一名跑去救火的士卒,出聲問道。

    士卒搖頭,“大夥兒都忙著救火,沒見到神上使將軍。”

    韓忠一連問了好幾名士卒,答案雖各有差異,相同的卻是,沒有人見到過張曼成。

    這位南陽黃巾軍的二當家不由沉起眉頭,城裏出了這麽大動靜,以張曼成的脾性,不可能沒有反應。

    帶上四名親兵,韓忠直接去了張曼成所在的府邸。

    推開朱漆色的府門,一股濃烈血腥之氣,迎麵撲來。

    韓忠往裏望去,散著枯黃落葉的院落裏,橫七豎八的躺著十幾具屍體,沒了生機。

    越往裏走,就越是心驚。

    負責守衛張曼成安全的近百名護衛,竟沒有一個活口。韓忠蹲下身去,粗略檢驗了下這些人渾身上下隻有一道或者兩道傷痕。足以說明這個凶手,狠厲幹脆,絲毫不拖遝猶豫,出手就取人性命。

    隨行的四名親衛抽刀四顧,大氣都不敢喘上一聲,呈東西南北方位而站,警惕的左右掃視起周圍,生怕從哪個陰暗角落竄出一道身影,結束掉他們性命。

    韓忠一路走到府堂,推開堂屋的大門。

    堂屋之中,並未有打鬥痕跡,張曼成趴在桌上,看樣子睡熟正酣。

    外麵守衛都死光了,他怎麽還能睡得踏實?

    韓忠心裏升起一股極為不好的預感,但他仍舊抱有僥幸的朝張曼成低喊了一聲‘神上使將軍’。

    趴在桌麵的張曼成一動不動,沒有任何反應。

    韓忠心頭一沉,快步走上前去,將張曼成的身子往後輕輕一提。

    然後他便看見張曼成腦袋一偏,露出發黃變黑的牙口,慘白的麵龐上兩顆眼珠突出,像是要迸出來一樣,恐怖至極。

    胸口心房的位置,有一道血窟窿,正滴答滴答的往外垂落鮮血。

    南陽大渠帥,身死!

    將張曼成的雙目緩緩合上,韓忠轉頭看向四名護衛,陰寒的頒下命令:“給我找,就算翻遍堵陽,掘地三尺,也要把波才給我找出來!”

    突如其來的大火,加上張曼成身死。

    這一切,絕非偶然。

    除了今夜恰巧入城的波才,還能有誰。沒想到好心收留於他,到頭來居然是個白眼狼,恩將仇報,狼心狗肺。

    韓忠氣憤得雙目噴火,而此時又有士卒飛速來報,說漢軍發動了夜襲。

    果真是‘屋漏偏逢連夜雨,船遲又遇打頭風’。

    韓忠迫使自己先鎮定下來,問向士卒:“來了有多少人馬?”

    士卒想了想,語氣顯得有些急切:“稟將軍,天黑看不清漢軍人數,隻能聽得鼓聲大躁。黑暗之中,好似有源源不斷的漢軍,往我們這裏湧來。”

    “走,隨我迎敵!”

    情形尚未明朗,韓忠決定先去城頭壓陣,再作對敵之策。

    張曼成死了,他就要為手下這些弟兄的性命,負起責任。

    快步出了府門,韓忠走至半道,卻望見無數黃巾軍往南邊城門潰逃。

    “怎麽回事!”他拽住一名逃跑士卒,厲聲喝問。

    那士卒顯然認得韓忠,立在原地,沮喪無比的回答著:“漢軍說神上使將軍已死,又有奸賊趁機偷開了城門。弟兄們遲遲不見將軍身影,漢軍造謠說將軍您已經丟下我們率先逃命,導致軍心渙散,各自棄城而逃。”

    可惡!

    聞言的韓忠狠狠一拳砸在路旁的房屋牆麵,憤恨而又不甘。

    城內救火的士卒也扔掉手中家夥,忙著逃命,任由大火騰空。

    火光將韓忠的臉映得通紅發燙,身旁的親衛問他:“將軍,咱們怎麽辦?”

    你問我,我又該問誰?

    韓忠麵容愁苦,拍著發脹的額頭,抓撓起頭發,看著一撥又一波的士卒從他麵前跑過。現在就算想破釜沉舟,同官軍拚個魚死網破,也沒有士卒願意停下來聽他指揮。

    短短幾個時辰裏,發生太多變故,韓忠長長歎了口氣,自知局麵無法挽回,悵然萬分:“逃吧,都逃吧。”

    逃離堵陽,就隻能回宛城了。

    在黃巾軍棄城逃離之時,朱儁下令果斷出擊,手下立功心切的將軍們,個個催馬狂衝,遇人就殺,不管婦孺老幼,皆殺來充作軍功。

    此番戰役過後,整個堵陽城內,除了官軍,竟再無一個活口。

    孫堅站在城門,右手提著張曼成的腦袋。

    他在打開城門之後,又折返了府邸一次,用刀將張曼成的頭顱割下,用來獻於右中郎將。

    朱儁見狀,果然大喜無比,連誇孫堅勇猛,當記首功。

    城內平定之後,朱儁才緩緩入城。

    呂布跟隨其後,此番攻城作戰,他同手下騎卒並未參與。

    一來是這些將軍們在來的路上,就已經叨叨多次,說呂布功勳足夠,別再來分這點湯喝;二來是蛾賊叛亂不假,但其內部良莠不齊,大多數終究是走投無路的窮苦百姓,不到萬不得已,呂布也不想對他們舉起屠刀。

    然則令他沒有想到的是,於這些將軍而言,根本就沒有所謂的無辜之人。

    馬蹄踏在街道,燃燒的房屋,映入眼簾的死屍,在火光下漸漸幹涸的血跡……

    唯獨沒有活人的聲音,猶如森羅閻殿的城內,彌散著一股令人心慌的寂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