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七六章 發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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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照你這麽說,那董卓既有如此大的勢力,為何先前會被叛軍打得一敗再敗?”呂布放緩腳下步子,很是想不明白。

    薑冏對此也是不知,搖頭回答起來:“這個我就不知道了,但這些叛軍的羌人豪帥,十個起碼有八個都和董卓相識。有的是敬重,有的是懼怕,有的是依附……反正在涼州這一帶,董卓基本上可以說是隻手遮天。”

    薑冏無所謂的說著,可這些在呂布聽來,卻是另外一個層次的意思。

    他開始在腦海裏反思琢磨與假設構想,或許涼州叛亂這件事情,根本就沒有表麵看上去的那般簡單。也許從開始到現在,他們都在被人牽著鼻子,一步步走入設好的圈套之中。

    但要說這盤大棋的整體布局如何,以他現在的頭腦,還不足以看清那布局人的脈絡思維。

    有些東西從腦中如流星閃過,卻如何也抓不住那些重要的信息。

    “將軍,我們到了。”領路的薑冏停下腳步。

    思忖著事情的呂布抬頭望去,前方寬闊的府邸大門上方,門匾鐫寫有‘薑府’兩個鎏金字體,端是大氣磅礴。

    呂布‘嗯’上一聲,暫且將腦中琢磨的事情擱置一旁,隨著薑冏走入府內。

    薑府的庭院深遠,一路走來,都有仆人行禮問安。與中原洛陽那些地方府宅的奢豪相比,涼州的世家宅院,明顯是風格迥異,多是以沉樸與厚重為主的建築風格。

    老爺子薑眠坐在堂廳,聽得屋外的腳步聲近了,才睜開枯瘦的眼皮,起身往門口走去。

    薑家的家主親自相迎,算是給足了呂布麵子。

    然則當見到呂布時,老爺子還是微楞了刹那,沒想到這位度遼將軍,居然這般年輕。

    好在老爺子也是飽經閱曆的人物,很快便回過神來,邀請呂布入堂,語氣和緩的說著:“深夜相邀,沒有叨擾到將軍吧?”

    “薑家主言重,能來貴府做客,乃是在下榮幸。要說叨擾,也該我說才是。”

    呂布笑著回道,神態謙和而不失禮節。

    此行來涼州平叛隻是其一,最重要的還是他對涼州抱有些許想法。

    自打在南陽再次曆經生死之後,呂布所能望見的視野漸漸打開。如果能在涼州建立起盟友的戰略關係,那對將來必會有莫大的幫助。

    倘若能夠得到薑家和蓋家的支持,就已經可以說是成功了一半。

    入了堂內,呂布跪坐在貴客的席位,薑老爺子又讓仆人上了美酒肉食,以供呂布品嚐。

    呂布給杯中斟上美酒,朝向薑眠遙敬道:“多謝薑家主盛情。”

    “呂將軍客氣了,感激的話,還是應由老夫來說。”

    薑眠舉起酒樽,也向呂布敬了一敬,隨後將酒水飲下肚中,才又接著說道:“仲兒從小就不受管教,性格莽撞叛逆,想必給將軍添了不少麻煩,老朽在此替他向將軍賠罪。”

    “薑家主說得哪裏話,仲奕他武藝了得,騎射俱是拔尖,乃是我營中不可多得的良才。不僅沒惹過麻煩,斬獲的功勳倒是不少……”

    這般和氣的世家家主,呂布還真是頭一回見。就拿他的嶽父嚴老爺子來講,那脾氣性情,壓根兒就不是一個好說話的人。

    既然薑眠敬他一尺,他自然也要給薑老爺子足夠的臉麵。

    要是單誇老爺子,他未必會愉悅高興,但你要誇他兒子,就算他嘴上罵著逆子,可心裏麵,卻是高興得很。

    觥籌之間,薑家的仆人從門外走進,手裏端著兩盤黯黃的金餅,恭恭敬敬放在了呂布身前的桌麵。

    “這是何意?”呂布舉在半空的杯酒一停,眼眸微斂,問向此地的東道主薑眠。

    “小小心意,不成敬意,還望將軍笑納。”薑家主笑著回答起來。

    呂布將手裏的杯酒往桌上一擱,看向那兩盤多少人都求之不得的金餅,眼眸裏沒用一絲的貪欲,有的隻是無盡的冷漠。

    遙想當初,他就是被嚴老爺子的一盤金餅給逼得落荒而逃。再加上如今薑眠臉上這熟悉的笑容與口氣,著實有些刺激到他了。

    世家的習性,就是從心眼裏瞧不起他們這些寒貧出身的小人物。以為有錢有權,就可以隨意去踐踏別人心底的尊嚴。

    但念在總歸是一番好意,呂布也沒有單場翻臉,而是低沉著聲音說道:“薑家主如果真要謝我,那就請您將這些兌換成糧物,發放於城內受饑挨餓的百姓,以解他們當下之難。”

    戰亂的年代,糧食遠比錢要值價。

    薑眠聽得呂布回絕,起初還以為他嫌少,心中亦不由生出幾分鄙夷。

    直到後來聽完呂布這番話後,薑眠老臉發紅,看向呂布的眼神裏多了一絲其他的深意,敬佩起來:“不曾想將軍還有如此仁心,倒是老朽看走眼了。好吧,一切就按將軍說的去做。”

    薑眠揮手說罷,仆人便將擺上桌麵的金餅,端了下去。

    此番作為,使得呂布心中對薑眠的印象又改觀了不少。

    敘至後半,呂布的神情已經有些恍惚起來。這涼州的陳酒,初入肚腹時並未起多大反應,可聊著聊著,酒勁就慢慢湧上了腦袋。

    他借著胸膛的那股酒意,眼神惺忪道:“仲奕不想娶那董家小姐,薑老您也不必勉強。成親拜堂,還是得尋個喜歡的女子才行。”

    聽得這話,坐於對麵的薑冏雙目燃起亮色,悄悄給呂布點了個讚,這也是他想說的。

    薑老爺子對此卻是不與苟同,熱情的語氣也隨之淡了幾分:“這是薑家家事,就不勞將軍費心了。”

    成親迎娶,自古以來就是講究‘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門當戶對極為重要,哪能由子女自己做主決定。再者說了,難道他這個當父親的,還會謀害自己的兒子不成。

    坐在位置上的呂布搖頭擺手,嘴裏咕嘟咕嘟的說了許多話,渾然醉酒的模樣。

    隨後,他起身搖晃著走到薑眠位置的前方,雙手撐在桌麵,腦袋微微垂下,一張口滿是醺人的酒氣。

    聲音不大,僅夠他兩人聽見:“換句話說,董將軍可以給的,或許在下也可以。”

    在無人注意的眼眸深處,一抹鋒芒如電掠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