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一二章 禍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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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西安陽以西,靠近五原朔方兩郡邊界的原野上,升起了炊煙嫋嫋。

    這是一支近百人的匈奴騎卒,他們頭戴氈帽,裹著獸皮製成的戎衣,圍坐在火堆前,伸手烤火取暖。

    在其右手一旁,砌有簡單的土灶,柴火正旺,上麵架起缸鼎,不久便沸騰起來,裏麵的腥臊味飄散而出。

    冬季裏吃羊肉,喝羊湯,可以驅寒生暖,亙古不變的道理。

    羊肉湯尚未煮熟,匈奴人便借著閑聊來打發等待的時間。

    “現在的羊,真是越來越不好抓了。”有名長滿腮胡的匈奴人感歎起來。

    剛來的那會兒,放眼望去到處都是畜牧的羊群,隨手一抓,就是好幾十頭。扒皮下鍋,夠他們吃上好些日子。到了如今,即便走上五六裏地,都未必能夠見著一隻。

    用漢人的話來說,還真是世風日下。

    “頓頓吃羊,我都有些膩了。”旁邊的男人扒開衣服,手指往裏摳了摳胸毛旺盛的胸脯,說得滿不在乎。

    話是這麽說,然則當他聞到鑽入鼻中的羊騷味時,還是不由自主的咽了咽喉嚨裏的口水。

    眾人說得起勁,有道微不可聞的聲音小心翼翼:“百騎長,這裏好歹是五原郡,咱們這樣……會不會不太好呀?”

    “阿裏紮,你這樣膽怯怕事,哪有我匈奴男兒的半點血性。”一名匈奴騎卒嘲笑說著。

    “就是,別說背著他們煮羊吃,就算當著他們的麵吃,他們又能如何!”

    “他們要是會反抗,哪能任由我們吃到今天。”

    眾人你一言我一語的哄笑起來,身為百騎長的呼衍曷對此也同樣隻是笑笑,渾然沒有放在心上。

    他本是左賢王的心腹近衛,然則前不久,左賢王的親信謀臣是樓番北死在了東羌人的祭天禮上。羌人對此的說法是,一名混入的漢人擊殺了是樓番北,但在須卜骨都侯看來,作為東道主的東羌各族首領,也同樣難辭其咎。

    後來得知東羌人遷入五原,便派出了呼衍曷來尋釁滋事。

    起初呼衍曷還是在邊界偶爾騷擾,隨著東羌人的不管不問,他們的膽子也漸漸大了起來,發展到隔三岔五來偷雞吃羊的地步。

    隻要東羌人敢反抗傷人,須卜骨都侯就立馬提著大軍浩浩蕩蕩的殺來興師問罪。

    漢人喜歡掌控平衡,須卜骨都侯就抓住這點。如今的漢軍在涼州泥足深陷,他就不信漢廷在這個時候,還敢同他再起兵禍。

    到那時,須卜骨都侯隻需等著漢人認錯求和即可,然後趁機索取物資裝備,以獲取更多的利益。

    若是換在早些年前,匈奴強盛之際,哪還需要這些卑劣手段。直接數十萬鐵騎一揮,漢人還不乖乖的主動將牛馬奉上,派出公主前來和親?

    等我當上單於,定要重拾昔日的榮光!

    左賢王須卜骨都侯發下宏願,在這一點上,他和死對頭於夫羅的想法竟出奇一致。

    缸鼎裏的湯水咕嘟咕嘟的沸騰起來,肉湯的香味愈發濃烈。

    前方的原野上,走來一大幫羌民,男女皆有,黑壓壓的一片,逾越千人。他們各自的手中握有扁擔、木棍、農鋤等一係列家夥,看他們的麵相,群情激憤。

    “大長老,就是這夥人,這已經是他們本月第五次來偷我們的牧羊了!”被偷走牧羊的羌民指向這邊,極為氣憤的說了起來。

    因為南匈奴使節死在祭天禮上的事情,大長老對這些人也是一忍再忍,盡量避免與匈奴人正麵交惡,想要息事寧人。

    結果卻是匈奴人一而再再而三的前來尋釁惹事,再放縱下去,他們早晚會騎到自個兒頭上來作威作福。

    “你們是哪個大當戶的手下,竟敢越境來西安陽偷雞摸狗!”大長老作為羌民心中的精神支柱,羌民受難,他自是義不容辭,當場拄著雕有羊頭的拐杖上前喝問。

    呼衍曷還未開口,手下的騎卒倒是先罵了起來:“老不死的,滾!再在我麵前晃悠礙眼,老子弄死你!”

    堂堂的東羌大長老,從來都是受人尊敬供奉,何曾被人這樣侮辱過。

    大長老吹胡瞪眼,手指著這些個蠻夷的匈奴人,氣得半天說不出一句話來。

    身後的羌民們見大長老受辱,全都抄起家夥,準備上前跟這幫人拚了。

    鏘鏘鏘鏘~

    一連串的拔刀聲響起,匈奴騎卒們紛紛上馬,握刀在手的呼衍曷望向這千餘名羌人,不露絲毫懼意,甚至目露些許鄙夷:“聽說你們羌人也是好戰的民族,今日我匈奴倒要討教一二。”

    他不怕把事情鬧大,須卜骨都侯要的,就是這樣的局麵。

    “住手!”

    眼見雙方準備動手開幹,大長老趕忙出聲阻止,他仍存有最後一絲幻想:“隻要你保證以後再無來犯,今日之事,老朽可以權當沒有發生。”

    羌民這邊看似人多,然則除去婦孺老弱,能打的也沒有多少。更何況他們沒有兵器戰馬,匈奴人則是個個乘馬提刀,真要動起手來,他們根本討不到半點便宜。

    呼衍曷對此嗤之以鼻,弱者哪有談條件的資本,彎刀一揮:“殺!”

    百餘匹戰馬轟地衝馳過去,羌民們亦揮起手中家夥,想將馬背上的匈奴人擊下馬背。

    騎兵和歩卒的差異可不是一丁半點,更何況這些羌民連基本的歩卒都算不上。

    僅一個照麵,羌人這邊倒下大片,起碼有兩百之數。

    呼衍曷勒馬回頭,帶著百餘騎再度衝鋒而來。

    “跟你們拚了!”

    “弄死你娘的畜生匈奴人!”

    在羌人的怒吼咆哮聲中,馬蹄踏踏,掠過的刀光劍影,揮砍得地麵的羌民接連倒地。

    血肉橫飛,濺灑各處。

    短短半炷香的功夫,羌民這邊能打的幾乎全都倒在了地上。

    反觀匈奴人這邊,盡管身上吃了不少棍棒,卻無一人陣亡。

    呼衍曷拍馬行至大長老麵前,居高臨下的俯視著這名須發皆白的老人,語氣輕佻:“大長老是吧,聽好了,回去給我準備兩百頭牛羊。明天一早我就要看到,否則……嗬嗬,後果你應該清楚。”

    說罷,呼衍曷強擄了十幾名羌族女人,往著西邊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