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中坤利用自己的密探網絡在湖廣各地遊走，如魚得水。他在做的正是楊憲想去做的事情，但他用實力向鄭晟證明了楊憲現階段還替代不了他。但他那位副手性子太急了，正在被陳友諒軟禁在南昌，還在等著他去拯救。

    人一生的命運真的很難說，什麽時候得勢，什麽時候失勢，都無法預料。

    天啟軍暫時停止西進了，但戰爭一刻也沒停止。

    最近幾個月裏，左輔衛大顯神威，在湖廣經營十年的功夫沒有白費，天完朝的兵馬布置，朝中動向陸陸續續傳入金陵城中，擺在鄭晟的案台上。

    金陵城中，天下無一處有此朝氣蓬勃的模樣，

    新的天啟府外牆的根基已可見雛形，工匠和民夫正在日夜不息的施工。

    鄭晟自三月從蕪湖返回金陵後，一直在這裏處理各地的軍務，再也沒有離開這裏。

    他絕大多數時間都躲在天啟府裏，生活極有規律。早晨去西院看見繈褓中兒子，順便陪陪月兒吃早飯。辰時到達鳳凰樓處理公務。

    在接到王中坤的密報，傅友德答應投靠天啟府後，他已經在籌劃對天完全麵的戰爭。

    近幾日，他多次在鳳凰樓召見中書台諸位參政，商量調撥糧草物資事宜。

    這一日陽光明媚，翠綠的樹枝正在隨著初夏的暖風晃來晃去。

    天啟府東院別致的庭樓花園中，傳來盈盈笑語。

    於鳳聰正側靠在舒軟的椅子上，月兒坐在她近前。

    奶媽把粉妝玉砌般的孩兒抱在懷裏，正在給兩人看。

    “瞧，這孩兒多像府主？看這兒，這兒……”於鳳聰指著孩兒眉眼處讓月兒看。男孩兒的眉頭細細的，如一小撮絨毛，鄭晟的眉毛如潑墨一般，一點也不想象。在月兒看來，孩兒的眉眼處是像極了自己。

    她臉上掛著淺笑，沒有與於鳳聰就這點小事爭執。

    小孩兒眉頭皺了皺，仿佛能聽懂大人在說什麽。

    於鳳聰逗著小孩兒，樂此不疲，“小孩兒快快長大。”

    月兒笑道：“長大了還是會變的。”

    鄭晟能陪她的時間極少，於鳳聰對她照顧有加，常常請她來東院做客，送她一些女人家滋補用的珍品。於家權勢滔天，於鳳聰拿出來的每一樣東西都很珍貴。鄭晟再疼愛他，也是個日理萬機的男人，哪裏能夠細致的照料她。

    月兒對於鳳聰一直既尊重又敬畏，每次接到邀請都不敢推脫，她一個人住在院子裏確實也是無聊。

    剛開始她還有些擔心，來的次數多了，她能看出來於鳳聰也極喜歡這個孩兒。

    逗了孩兒半天，於鳳聰抬頭笑著對月兒說：“我沒有辦法為府主生下一男半女，如今府主隻有這麽一個兒子，你還要再為府主生幾個啊。”

    自月兒生下兒子後，她已經放棄了生育希望，平日裏也不再看郎中吃藥。

    月兒低下頭，道：“全憑府主的意思。”她當然還想再為鄭晟生個幾個兒子。

    於鳳聰伸出手指在小男孩臉上輕柔的刮了一下，戲謔道：“這就是我們府主的世子了。”

    她生性豪爽，月兒才懷孕時，她心裏確實很不舒服，仿佛被人奪走了心愛之物。

    但自從在蕪湖城外遇險，項甲舍命搏殺擋住朱元璋，鄭晟親自領兵去救她回來，她慢慢把心中的疙瘩都都解開了。

    回頭想想，月兒性格溫順，不會持寵而驕，府主納妾選了這樣的人物對她並非壞事。

    月兒在東院用完午膳，孩兒需要睡覺了，她便領著奶媽帶著兒子返回西院去。

    上午熱熱鬧鬧的東院立刻變得安靜下來。

    於鳳聰回到書房中，她年少時喜歡騎馬射箭，年長後受鄭晟影響喜歡看書。

    否則依她的性子，怎能在金陵城中消停了半年，任由天啟政局變化而不露麵。

    她最喜歡看鄭晟寫的書，其次是曆代史書。這些書讓她變得成熟穩重，也徹底脫去了她少女的情懷，讓她明白這個世界並不美好。

    半下午光景，梨花悄悄推開虛掩的房門走進來，輕聲稟告道：“少傑來了。”

    於少傑就是右弼衛的統領，迄今為止，聲名遠遠沒有左輔衛響亮。

    於鳳聰把書放在案台上，那是宋濂剛剛編寫送給鄭晟的新書稿，她先睹為快。

    “帶他進來。”

    不大一會功夫，梨花帶著一個青衣年輕人繞過花園的回廊走進來。

    於少傑臉型與於少澤有三四分相似，走路步伐沉穩，自入天啟府後一直低著頭，一看便是個慎重的人。

    兩人走到書房門口，梨花先進去稟告，才讓於少傑進門。

    “拜見夫人！”於少傑雙手合在胸前，恭敬行烈火禮。

    於鳳聰不怒自威，問：“為何來見我？”

    “於將軍回杭州了，大獲全勝，隻是監軍劉基被留在福建了。”於少傑隱隱露出喜色。

    “他也該回來，”於鳳聰輕輕額首，“劉基倒是個人才，留下就留下吧。”

    “還有一事……”於少傑抬起頭，臉色慎重道：“大都城中色目商人透露消息，韃子在草原集結重兵，韓宋兵鋒強盛，韃子原本有棄大都的想法，但察罕帖木兒和答失八都魯均主戰，韓宋兵力分散，隻怕後繼無力。”

    左輔衛利用彌勒教教眾分布的優勢，在長江流域緊密布局。

    右弼衛則利用與各地商旅密切的關係網，已經把眼線布向大漠草原。

    於鳳聰堅定的認為，商人就是商人，不會有執著的立場，會為了利益出賣一切，這正是左輔衛獲取利益的源泉。

    於鳳聰眉尖微微一挑，輕蔑的一笑，道：“很有用的消息，韓宋三路兵馬的覆滅從出發時就已經決定了。劉福通也是豪傑，在河南奈何不了察罕帖木兒，企圖以攻代守，可惜根基沒有打牢固的房子，又怎麽能承受得了狂風暴雨。”

    “夫人說的是。”於少傑從懷中掏出一個油布包，呈上道：“這是韃子兵馬調動情況，都是屬下花了好大功夫才得到的，估計劉福通也沒有這麽詳細的情報。”

    梨花伸手接過來。

    “嗯，”於鳳聰點頭讚許，吩咐道：“韃子有兩大能臣，經北邊近年與韓宋交戰情形來看，答失八都魯和察罕帖木兒是元廷兩大柱石，你要把目光放長遠，多在這兩人身邊下功夫。”

    於少傑連忙答應：“屬下這就去辦。”

    兩人會麵交談不到一刻鍾。

    雖然是於家重臣，於鳳聰現在也隻能給他這麽一點時間。

    梨花送於少傑離開時，於鳳聰隨意的摸了摸她放在桌子上的油布包。

    她不會拆開，會原封不動的呈送給鄭晟。

    這裏的情報事關戰場，她的手剛剛從天啟朝政收回來，又怎會愚蠢的伸向樞密院。但是，這是個極好的籌碼，讓她方便向鄭晟提出一個小小的要求。

    西征天完軍的統帥尚未確定，鄭晟不調彭懷玉回來，大概不想再任命他為西征軍統帥。

    張寬仁已經被冷藏好幾年，如果府主此番不準備啟用他，那麽於少澤是個極好的人選。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