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中午，一輛裝載滿了葡萄的大貨車緩緩開進工廠的小院。最後王麗萍經統計，這次加上自己工廠要用到的，總共是將近八千公斤的葡萄。把裝滿葡萄的一個個塑料筐從車上卸下來，小院子裏到處都被塞得滿滿當當的。

    這次供應葡萄的仍然是種植大戶老陳。老陳是地道的馬陸當地人，五十多歲，種植葡萄已經有了將近十多年時間。

    王一元上次去馬陸的最後一天，曾在他的葡萄園有過很短暫的停留。但當時因為自己走訪得匆匆忙忙，加之上次送葡萄的時候老陳並沒有跟車過來，所以王一元對他本人已沒有太多的印象。

    但老陳不同，他卻對王一元的印象很深刻。一般馬陸葡萄的畝均產量在一千公斤不到一點，王一元兩次加起來，光他一個人就先後要了老陳將近兩萬公斤，也就是相當於二十畝葡萄一年的產量了，如此一來，王一元當然算得上是老陳葡萄大戶中的大戶了。

    所以老陳這次還特意帶了兩個熟練的女工跟車過來包裝。他一再對王一元他們的幫忙銷售表示感謝，並且對這一次葡萄的價格，做了比較大幅度的往下調整，他還再三的堅持，不僅是王一元額外要的兩百公斤葡萄不要鈔票，還多給了王一元五百公斤葡萄，說是一定要送給王一元的工廠作為員工福利。

    其實王一元心裏清楚，老陳這次過來，還有一個目的，就是想著和自己這樣的所謂大戶建立長期的關係。對於老陳的這個想法，王一元雖然心知肚明，但也沒有去故意明顯的反對，他想，隻要老陳他的葡萄品質能保證，如果有機會，幫誰不是幫？所以對老陳的一番好意，見是推脫不掉，王一元也就笑納了。

    工廠裏肖雲華協調出來四個女工一起包裝。王一元讓王麗萍給工業小區內要葡萄的那幾個老板打電話，讓他們各自派人過來幫忙，這樣又過來有十二個女工。十八個人，兩人一組，分成九組，分工協作。

    因為有了之前稱裝的經驗，加上有老陳的居中協調，這次葡萄的包裝速度明顯著比上次快了很多。王一元要求邊包裝，邊讓那些老板過來提貨，這樣好空出來地方，以便於在本來就狹小的空間騰挪施展。

    王麗萍也在忙著和客戶電話聯係送貨。自從王一元向王麗萍提出要核減車價，相對的固定幾個專門送貨車輛的要求以來，盡管現在工廠送貨的數量和次數相比以前大大的增加，然而一段時間算下來，工廠總的運輸費用支出卻是增加不多。

    而另一方麵，對於司機而言，因為競爭的車輛減少，他們送貨的次數一下子增多，自然收入也是有大幅度的增長。這樣一來，他們的積極性就大大的提高，不知不覺間在服務質量方麵又上升了許多，現在基本上不僅隨叫隨到，而且還能夠主動樂意地幫著工廠裝貨卸貨。

    這次工廠的送貨，大部分都是由王麗萍跟車負責，其中還有一些，反正明天上午師傅杜於樂姐妹，周晚秋都會過來工廠，她們的客戶就安排明天再送。

    但還是有一些，特別是王一元的幾個老朋友，比如孫玉泉老人，國立襪業的孫雯，利達機械的謝東，七浦路鞋子市場的老胡等幾個鞋盒的大戶，金山思雅日化的朱經理，奉賢思路德服裝的段老板，當然還有七寶星站路小院的那一幫難兄難弟，王一元決定親自一一給他們送過去。

    王一元先送的七寶那一條線上的幾個人。分別打電話聯係後，他首先去找的謝東和孫雯。對於他們兩位，王一元一直是有著特殊的友誼和感情的，講起來他們兩人也是王一元初來上海，剛開始做業務員的那段艱難的時間裏，對王一元幫助最大的兩個人。

    見了麵，謝東還是那樣熱情和熟悉。閑聊了一小會兒，因為要趕時間，王一元就告辭去找國立襪業的孫雯。倒是孫雯，她特意把王一元留了下來，兩個人在會議室多談了很久的話。

    孫雯這次談話的主要的意思，還是關於肖曉曉。王一元這才知道，肖曉曉的爸爸自上次得腦血栓後，現在病情雖有好轉，但中間也有過好幾次的反複，到最後依然落了個行動非常不便，接近半身不遂的後果。

    而作為家中的獨女，年紀輕輕的肖曉曉現在迫不得已之下，已經被推到了前台，擔當了他們家族公司常務副總經理的角色，承擔起公司繁重的日常工作，基於她父親身體狀況的考慮，近期正在準備全麵接班。

    你不知道，可是苦了曉曉這個孩子了。還有你，王一元，你可能更不知道，曉曉有很多次都向我問起你現在各種情況的。孫雯深深的感歎說，真是天意弄人，你們兩個，我們都認為其實還是蠻般配的。可老天往往就是這樣，最好的往往都不會最終走在一起的。

    孫雯語重心長的說道，隻是王一元，我還是要告訴你，我覺得曉曉對你，即使是現在哪怕她分身乏術，但對於她而言，你是第一個走近她心裏的男人，她永遠都會在心裏為你保留有一塊地方的。

    說完這話，孫雯開始小口的喝茶，心情似乎很久都沒有平靜下來。王一元若有所思的坐在那裏，一動不動，也在想著心事。關於和肖曉曉相處的種種過往，特別是她與自己相好過的那一小段的時光裏，兩人之間的各種美好的回憶，這時候在他的思緒的心潮裏，也開始慢慢的翻湧起伏。

    過了很久，孫雯輕聲的問王一元，隻不過，小王你也真是，在她之前麵臨著那麽多艱難的困境下，你怎麽就不能安慰安慰一下她？哪怕是一個電話，甚至或者隻是一句短信？

    王一元老老實實的接受了孫雯的批評。他沉默了許久，對孫雯說道，孫姐，其實對於曉曉，我現在都一直覺得是很愧疚於她的。

    他繼續說，當初盡管是有這樣或者那樣的原因，可是我現在覺得，我自己當時還是過多的考慮了外界因素的影響，比如兩個人的家庭方麵，經濟方麵的巨大差距，她父母的阻止等等，可能因為就是這樣，卻反而忽略了當時曉曉她自己的感受和考慮。

    王一元無奈而又誠懇的說，最主要的還是我的不堅持，和我的不敢去堅持，這是我最有愧於曉曉的地方。之所以後來很少和曉曉聯係，也是因為這一方麵的原因。我真的是不敢去麵對曉曉，我都後悔自己，為什麽就那麽快的當了縮頭烏龜。真的，這些都是我的真心話。

    算了，算了。反正都已經過去那麽長的時間了。還是那一句老話，隻能說還是你們緣分未到吧，也有可能是在錯誤的時間認識了對的人。今天和你說這些，我並沒有怪罪你的意思，王一元你也不要有內疚。過去了的就讓它過去吧。孫雯擺擺手，對王一元平靜的說道。

    不過孫雯還是特意叮囑王一元，說，畢竟也算是朦朦朧朧的好過一場，曉曉現在也挺不容易，你要是有心，或者有時間，就適當的關心她一下，也算是我的不當之情吧。

    孫雯還關心的問王一元，那你現在個人感情上的事情，又怎麽樣了？

    王一元對孫雯沒有任何隱瞞，就把自己和英語老師康寧相識，以及到目前為止的所有經過，都前前後後說了一遍。

    孫雯聽王一元說完後，沉思了很久，才說道，王一元，你年紀也不少了吧，是該找一個女人結婚了的。再這麽飄飄蕩蕩下去，不說你自己，就是我們，作為你的朋友，都是很為你發愁和擔心的？這次，真的是希望你能成功，把你的個人問題能解決掉的。

    王一元趕到孫玉泉老人家裏的時候，卻隻有老太太一個人在家，說是老頭臨時有事被街道叫出去了。

    老孫現在除了在自家的小院子裏種花養草，打理幾畦蔬菜外，最近還被街道聘請為鄰裏糾紛的調解人，就是上海人俗稱的老娘舅。老孫是一個熱心人，現在完全退休後也樂得有個去處，所以街道上麵的調解工作，基本上是每叫每到，非常的熱心。

    王一元在電話裏和老孫簡單的聊天了幾句。他放下六盒葡萄，就和老太太告別，然後去星站路的小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