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0章 機修學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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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睡得正香,王一元被一道突然而強烈的白熾燈光弄醒了。隻聽得一個沙啞的聲音在耳邊高聲說道,老王,老王,快起床,我們快要到上班的時間了。

    王一元心裏一驚,馬上和著被子坐了起來。他用手在臉上,特別是眼睛處使勁的擦了又揉,然後舉起手來,打了一個長長的嗬欠。好不容易使勁的睜開眼,看了看自己正坐著的床鋪,這是一張鋼製的兩層床鋪。

    他一下子驚醒過來:這裏是鎮江,是肖曉曉紡織公司的宿舍。

    從枕頭底下掏出來手機,王一元看了看屏幕上麵顯示的時間,晚上十點還差十五分鍾。他長長的吐出來一口濁氣,嘟嘟的說道,這麽小的宿舍,怎麽裝了這麽大功率的白熾燈?

    朱許英的表弟也姓朱,是印染廠晚班的的機修工。大家都叫他小朱,其實他年齡比王一元還要大上幾個月。王一元下午找到他的時候,叫他朱師傅。不過小朱對這個稱呼不太習慣,堅持著讓王一元隨大流,仍然叫他小朱。

    紡織公司每間這樣的宿舍大概十來個平方,因為宿舍少,所以一間房裏卻是擠進去十二個人。房間裏髒亂不堪,住的又都是男人,有一股特別的混合味道,讓人剛進去的時候忍不住想吐。

    不過宿舍分配上還算是比較合理,晚班的都住一起,和上白班的分開在不同房間,所以還算是比較清淨。王一元進去了很久,才好不容易適應過來。他今天差不多一整天的舟車勞頓,起的又早,身體早已疲乏。等辦好入廠手續,在宿舍吃了一碗開水泡開的方便麵,他就上床睡覺了。

    肖曉曉的這家紡織公司其實是由兩個相對獨立的部分組成,印染廠和服裝加工廠。公司有食堂,晚上也供應飯菜。隻是因為訂單不夠的原因,現在服裝公司晚班已經取消,所以晚上來食堂吃飯的都是印染廠的員工。

    跟在小朱後麵去食堂的路上,王一元還有一些迷迷糊糊,雖然是小睡了一會兒,但現在全身也沒有多少力氣。在食堂窗口,他隻要了一碗粥,又拿了一小碟鹹菜。

    小朱見狀,多拿了兩個肉包,反身塞給王一元。他輕聲說道,老王,我們是要幹通宵的,你不多吃點,現在的天氣還比較冷,到時候又冷又餓,晚上會很難熬的。

    接過包子,王一元很感激的對著小朱笑了笑。等到在座位上坐定,小朱小聲的對王一元說道,因為環保等一些特殊的原因,我們印染廠這部分的工人一直以來主要都是上晚班。

    王一元停頓了一下,隨即就明白過來。他又小聲的問小朱,我們是幹機修的,按道理應該是輔助的崗位,並且既然是值晚班,打個盹的地方總歸會有的吧?

    嗬嗬,打盹的地方確實是有,但對於我們底層員工來說這個是真沒有的,那些都是領導的地方。小朱夾了一塊紅燒肉,放在嘴裏使勁的嚼了嚼,說道,還有,老王你要知道,打盹如果被抓住了,要罰款五十至一百元,我們一個晚上搞不好就白幹了的。

    吃過飯,兩人去車間。進車間之前要先去衣帽間換衣服。每個人都有自己專用的箱子,取出來箱子裏專門的防護服穿上,才能再進去車間。

    小朱從他的抽屜裏拿出來一套新的防護服,丟給王一元,說道,知道你要來,我前幾天就去多領了一套服裝。你穿上試試,要是覺得不太合身,明天再去調換。

    來鎮江前,王一元再三的和謝東,還有朱許英叮囑,不能向任何人透漏自己的身份。所以即使是小朱,也隻知道王一元是自己表姐夫介紹的,一個正在找工作的同事的親戚他也就一無所知了。

    印染廠有練漂、染色、印花和整裝四個主要生產車間。每個車間每個班配備兩個維修,如果遇到有比較大的問題,則是由這個印染廠的當班的八個維修工人齊心合力解決。

    剛進入車間,王一元就打了一個大大的噴嚏。一下子就覺得鼻孔裏有什麽不適的東西鑽進來,像是黏附在了鼻腔裏一樣,很癢,也很是刺激。連這裏的空氣也是一樣,眼睛一開始也是很不適應,彷佛有什麽東西烙在眼睛裏,一陣陣的生疼。

    小朱卻是鎮定自若,毫不在意。他介紹說,印染廠會有大量粉塵,還可能接觸到化學藥劑的。王一元跟在旁邊,揉揉眼睛,點點頭,沒有作聲。

    這些印染料一般都含汞、砷、鉛等元素,大部分具有揮發性。小朱接著輕聲的說道,我們呼吸中會攝入一部分進入體內身體,對人體事有害的,長期工作會導致“塵肺“,還有就是慢性支氣管炎,肺氣腫,所以我們必須要做勞保措施。

    過去了很長時間,王一元才對車間裏的環境慢慢的適應下來。車間環境顯得比較鬆散而雜亂,印象最深的就是,每條過道上到處都是堆放著高低不一的棉紗和坯布的成品和半成品,還有火堿和一些王一元說不出名字的化工原料和藥劑。

    小朱負責的是印花車間的機器維護,和他搭檔的是周吉安。這是一個快四十了的大哥,也是小朱當初進廠時的師傅。他沒有穿防護服,特別能抽煙,王一元從見到他,就隻覺得他手中的香煙好像從來都沒有怎麽斷過。

    老周這個人看上去就明顯比較滑頭,基本上車間的機修活計,都是指使著讓小朱去幹。他的理由也是很充分,說是充分鍛煉小朱的能力,加上現在有了王一元這個機修的學徒工,他就更是如此了。

    這個老周,得了空閑基本就隻在兩個地方。一個是機修的工具室。工具室的後麵有一個小房子,裏麵有一張床,可以臨時休息。二是他睡醒過來以後,基本就是隻呆在那幾台轉移印花機的旁邊。

    王一元一開始對老周的做法還不是很理解。小朱說道,轉移印花的那裏都是一些娘們,我師傅睡好了覺,養足了精神,是準備要去泡妞了的。

    這一天的晚上,車間機器運轉基本正常,沒有發生什麽大的問題。王一元兩人隻是在車間裏來回巡視,有時也和操作的工人開開玩笑,幫幫忙,一個晚上就快要過去了。

    小朱說道,我們工廠,現在一般隻開機到早上六點左右,白天不開機,再過一會兒也就沒有我們什麽事了。不過今天,前麵服裝廠的一個哥們請假,我還得去代他的班。

    那我也跟著你去吧。反正下了班也沒有什麽別的事情。王一元笑了笑,問道,小朱,怎麽我看了一個晚上,也沒有看見車間主任什麽的主管進來啊?

    哦,你說的是主任啊?他們晚上基本不來的。如果要是運氣好,或許在早上食堂能碰見的。小朱習以為常的說道,廠長也是一樣,他們都是一夥的。幹活的都是我們這些臭要死的工人,他們怎麽會來?

    王一元又問道,晚上這個印染廠車間裏工人也是不少,為頭的一個都不進來現場,要是萬一真有個什麽事情發生,又該找誰去?

    領導們的電話號碼不都在牆上的嗎?有班組長,車間主任的,還有生產副廠長的,都有在上麵,打電話過去不也還是比較方便?小朱嗬嗬一笑,說道,走,收拾一下,我們吃早飯去。這些都不歸我們管,沒有我們什麽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