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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可是盜蹠!對他們這些在鏢局裏走南闖北過江湖的漢子們來說,沿路盜匪是最可恨的存在,或者說鏢局存在的意義就是與他們作鬥爭的,盜蹠在江湖群盜裏的地位,說是祖師級也不為過了。這樣的人物,這回居然敗在豐潤鏢局手上,不管是真是假,是不是他們出的力,光這名聲往外一顯擺,其他群盜總得給點麵子。

    畢竟,如果哪路蟊賊見錢眼開,真把這豐潤鏢局給劫了,那豈不是對天下群盜說自己比盜蹠還厲害?

    思及此處,林子聰總按耐不住想要大笑一場。這次算是遇見貴人了。

    蕭芙蓉與柳如風朝夕相對,時日已勝過秦王,蕭芙蓉心裏的天枰卻其實在很早的時候就向柳如風這個神秘的蠻疆人傾斜了。馬車悠悠而行,雖顛簸但總比走著舒坦,蕭芙蓉看著柳如風的臉,嫣然一笑道:“你真的極少出山?”

    柳如風雙目微闔,沒有任何反應。

    蕭芙蓉便開始自言自語起來:“我小時候也是很少出村子的。事實上,那個時候我哪裏也不敢去,什麽也不敢做。做了都是錯,但即使如此,即使我明明什麽都沒做,隻是在家裏,吃飯喝水睡覺,也會招來爹娘的打罵。我那時常常在想,他們如此恨我,為何不在我還不能記事,能忘記痛苦的時候,就把我殺掉呢?總之,隻有哥哥是我的依靠。我那時覺得,在哥哥身旁,有一方靜靜的小天地挺好的。後來,爹娘遇難,我與哥哥都成了罪人,背井離鄉,之後發生了很多事情,然後我們就開始周遊天下。哥哥成了高手,有了財路,我雖不甚了解,卻不想過問,尚且留著尺命活著,對我們來說已經是很好的狀況了。再然後啊,再然後我突然發現,外麵的世界好大好大,而且永遠會有我想不到的東西出現。我想向遠處飛一飛了,不要做那籠中的鳥兒。”

    柳如風一直靜靜聽著。

    蕭芙蓉說完了,他還是半閉著眼睛,仿佛在冥想的樣子。過了一會兒,柳如風才突兀的開口:“你是在說,我其實是一隻籠中的鳥?”

    “我是說我們。”

    “我們?”

    “我們都是。我們都是籠中的鳥。”

    柳如風笑了,隻不過那笑容不是欣然,而是略帶嘲諷:“我從蠻疆到天衍四十九城,何止萬裏?再從天衍四十九城折返回蠻疆,則又萬裏。世間之人,一生未出鄉裏者何其多也,你居然說我是籠中之鳥?”

    “我飛了出來。你是帶著籠子來了這裏。”

    “何以見得?”

    “因為你說自己活了一百年,可我看你,卻像孩子。”

    柳如風想要反駁,卻說不出話來。因為這也是他自己偶爾會有的感覺,這無關年齡,甚至無關能力,一直餐風飲露不食人間煙火的他,幾乎對世界所有的認識都來自於他師父的教條,當他走出來,遇見其他睿智的人,尤其是麵前這個女人以後,他之前所堅信的許多東西都開始動搖了。

    他真的是神麽?

    就算是,那成為神的意義究竟何在?

    蕭芙蓉說出了自己想說的話,竟感覺有些暢快。她有些迫不及待的想要知道柳如風會如何反駁自己,等了許久,卻也不見他蹦出一個字來,頓時有點興味索然。

    不過平靜是不會持續很久的。

    剛剛放過他們的盜蹠正在接近他們。

    盜蹠知道自己的行動或許是以卵擊石,但為了他的忠與義,他必須那麽做。

    然後,臉上猶帶著笑意的林子聰便猛然發現,像他遇見柳如風時一樣,前麵的路上,有一個人站在道路中間。那人敞著胸口,帶著痞氣,眼神卻是那些流氓地痞絕對不會有的堅定和沉穩。再一細看他的臉,林子聰長吸了一口氣,脫口訝道:“我的天這尊大神怎麽又”

    他的喃喃自語還沒有說完,便再也沒機會去說了。

    不知什麽時候,盜蹠竟已衝到林子聰跟前,扼住了他的脖頸,仿佛隻是輕輕一捏,林子聰便覺喉頭一陣劇痛,然後盜蹠便放開了手。被捏碎喉嚨的林子聰倒在地上痛苦的呻吟,口中流出大量鮮血,另一些鮮血將最終流進他的肺中,使他溺死。

    這個時候,周遭的鏢師們才剛剛反應過來。他們剛要各自提起武器衝殺過來,盜蹠便一甩袖子,使之前圍繞在他周遭的蠱蟲傾巢而出。盜蹠已經不心疼這些要費好大力氣才能培養出一隻的蠱蟲了,反正對那個人沒有用,不如用來清理這些小卒。

    幾乎是轉瞬之間,那些鏢師便紛紛倒下。

    盜蹠將臉轉向最中間那安靜的馬車,深吸了一口氣。

    “出來吧,大祭司。”

    馬車沒有動靜。

    盜蹠心下一驚,猛然回頭,卻發現那一襲白衣一頭白發的男子,正在遠處冷冷的看著自己,他身邊的緋衣女子則帶著幸災樂禍的笑容。

    “之前饒你一命,你不知恩圖報,卻來送死?”

    盜蹠道:“我之前尚無死誌,不願與大祭司拚命。但現在,死誌已有,就算不能將你誅殺與此,也至少廢了你的神力。”

    “不自量力。”

    柳如風身形如鬼如魅,盜蹠亦然。

    要說速度,柳如風不止快了一籌,力量也明顯更強,盜蹠每次與之交手,眉頭都會多皺一分,柳如風卻一直風輕雲淡。隻是,如此情形,柳如風欲盜蹠的交手卻開始膠著起來,二人有來有往,盜蹠並沒有被快速擊敗。

    這樣的情形讓盜蹠鬆了口氣。

    看來他的猜測是正確的,隻要習慣了對方更快的速度、更強的力道,他還是有機會與柳如風交手的,對方畢竟幾乎完全不懂得招式與章法,空有境界更高的內力出體為器,卻沒有相應的意境使此力運用自如。

    隻要他不用蠱術,鹿死誰手,尚未可知。

    但拚命的戰局,期待對方不用殺手鐧是完全不可能的。盜蹠還有一層倚仗,隻是那倚仗用出來當真有些肉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