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章 惡毒大小姐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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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青穿一件黑衣, 袖口有暗紅色的紋路, 蜿蜒了整條手臂, 直至覆蓋了一側肩膀。像是在上麵繡了一隻張牙舞爪的猛獸。
猛獸猙獰, 爪牙鋒利,就如他這個人一樣。
何容遠深知自己夠狠夠無情, 沒想到被他看走眼的長青竟也和他一樣狠。
而且不止是敵人,連對他自己下手時都毫不留情。
長青曾是他府中卑賤如塵土的下人,也曾在短暫的一段時間裏被他帶在左右, 隨他出入府中。如今薊王雖然為他安排了新的身份, 但他也不能光明正大地頂著原本的那張臉入仕。在這種情形之下,他幹脆自毀了容貌, 終日隻戴著麵具示人。
何容遠看向他的臉,麵具嚴嚴實實地遮擋著麵容, 他卻是知道那下麵是怎樣的恐怖駭人。
朝臣中曾有人質疑長青的身份,逼他摘下麵具,那時自己也在其中推波助瀾,巴不得長青在人前暴露。而長青卻無所畏懼,畢竟他這一張臉毀得徹底,哪怕是親近之人都難以辨認。
長青在何容遠的注視下依舊淡定非常, 麵具之下眉一動, 忽地笑起來。“何大人怕是認錯了人吧。”
即使隔了一層麵具, 他語氣裏的溫柔依舊清晰可辨,“我的未婚妻,何時成了何大人的妹妹?”
薊王登基, 卻並不如何容遠想象中的那樣受他掌控。他雖然手握一定的勢力,長青卻也在薊王的刻意培植下有了和他相較的身份。雖然勢力暫時還比不得他,卻因為靠山是皇帝而能勉強與他一搏。
在這麽短的時日內,宮中已經無人不知這位新帝寵臣了,連何容遠何大人有時都要避其鋒芒。
何繁看到長青站在不遠處,就用力掙開了肩上壓著的手,想要向他走過去,但很快就被何容遠一把握住了小臂。
她掙紮了一下,他的手簡直像是鐵鉗一樣越扣越緊,抓得她都有些痛。而何容遠能感受到自己手下的衣袖料子柔軟精細至極,並不比她在何府時穿得差。
他當初給她最好的生活,如今長青也會一點點給她。
她手臂太過纖細,他甚至怕握斷了。而和他的隱忍克製不同,她眉頭深鎖,麵色還是帶著厭惡,像是被他碰觸是一件多麽無法忍受的事一樣。而她才一掙紮,長青就向前邁了一步。
他帶來的侍衛拔劍攔住長青,刀劍在陽光下蒙著一層寒意,何容遠唇畔有得意也有狠決。如果不是長青投靠了薊王,憑他做過的這些事,早該被自己碎屍萬段。
他過去還真是小看了他。
“我與何大人同朝為官,理應共同為新帝分憂。而今日何大人擅闖我的宅子,挾持我的未婚妻子,是何道理?”
“不如一起去找聖上評評理。”
何繁聽到長青這段話抬頭看向他。他語氣閑適帶笑,但又透著不肯相讓的強硬。話裏話外的意思卻猶如和何容遠說著“我要把你告老師”一類的威脅。她抿了抿嘴,笑了。
但這番話卻是最有用的了。若論聖寵,顯然此時的長青更勝一籌,他搬出新帝來威懾何容遠,何容遠要麽不管不顧地帶走何繁,要麽就隻能甘心被他壓一頭。
他的手鬆了力道,何繁敏感地感覺到後就立刻掙脫開,快步跑到長青身邊。侍衛沒有得到命令,也唯恐傷到何繁,隻好紛紛收了劍。
何繁還沒有跑到長青麵前長青就早早伸出了手,他手掌寬厚有力,把她拉進懷裏攬著。對麵的何容遠看到何繁安心地呼出一口氣來,整個小小的身子往長青身上挨,和剛才拚命躲著不願與自己有身體接觸的表現截然不同。
長青這時從袖中抽出一道聖旨來,悠悠說著:“有幸得聖上賜婚,何大人可有興趣一睹這旨意上的內容?”
何繁從他懷裏仰著頭,看到麵具貼著他臉側的輪廓服帖又緊密地遮掩著。前段時間長青突然就戴起了麵具,卻不肯摘下來給她看。
她好奇又有些隱隱的不安,偷偷問了係統。然而除了日常為進度條報數,係統已經許久都沒有和她交流過了。不過這也不是第一次發生這種情況,她倒不心急。
長青手裏拿著聖旨,何容遠目光落在上麵,麵色鐵青,周身氣壓很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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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日下朝之後,新帝留下了長青和何容遠二人。
麵對著身邊的這兩位年輕的重臣,已經如願登上帝位的薊王撫掌一笑,“長青為使朕登基,著實出了不少力。”
長青垂手恭敬站著,黑色的衣服襯著雪白的脖頸,再往上還是那張看起來十分普通的麵具。
何容遠的目光鎖住麵前的人,長青是何府的下人,再如何變化也不可能像現在這樣,仿佛脫胎換骨。他有時真要懷疑原本的長青根本不是麵前的這個人。
而且他當真沒有想到,長青居然真的能得帝王如此信任,爬到如今的高位上。
長青在他的注視下慢慢將袖口撫平,對著他拱手施了個平級大臣間的禮。
何容遠想以權柄壓人,那他便與他平起平坐,自然就再也無須忌憚他會奪走何繁。
太子身上的毒是何容遠下的,下了許多年的慢性□□,累積起來足以神不知鬼不覺地要人性命。單單憑借這個,也足夠讓他在新帝心中記上很大的一功。
然而還不夠,他畢竟是先帝在世時就已經勢力遍布朝野的大臣,不管新帝是誰,多多少少還是會忌憚著他,自然不比從始至終在自己身邊效力的長青更得信任。
新帝留下他們兩人就是為了賜婚一事。他本該在下旨前就將他們兩人一起叫來,但長青先獨自求到了他麵前,他也被長青三言兩語說動了,先行擬旨。其實還存了幾分別的心思:當初何容遠向他投誠時始終帶有保留,明哲保身的時候居多,所以他並不能完全信任他如今的忠心。
等長青將要離開時,與何容遠擦肩而過,聽他壓低了聲音對自己說:“原本你不過身份低微,如今卻與怪物無異。你是從哪裏得來的信心,阿繁一定會心甘情願地嫁你?”
長青聽到這話,輕輕慢慢地抬眼,看了他一眼,見何容遠已經站直了身子,一臉預見未來胸有成竹的模樣。笑起來,然後若無其事地往外走。
長青走後,殿中就隻剩下何容遠垂著眼站著。
新帝歎了口氣,笑著安撫何容遠說:“我都不介意,何卿想必也不會太過在意吧?”他與何容遠相識多年,並不覺得他有多在乎何繁這個妹妹。而何繁可是差一點就嫁給了自己,長青想要他也毫不猶豫地給了,按理說,縱使是意難平,難平的人也該是他才對。
他反而認為長青有所求,這樣很好,怕就怕他傾力輔佐自己,卻對什麽都不感興趣。這樣的人不好拿捏,用著也不能讓他足夠放心。
世人皆知,何容遠的妹妹何繁是嫁給了他。長青劫走她後,他就對外宣稱新王妃染病,隔了幾月就讓她“病重離世”了。
既然他同意將何繁嫁給長青,自然不能讓她以原本的身份嫁過去。故此還要委屈了何容遠,從此世上當真就沒有何繁這個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