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49|折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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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四十六章——折夭
洛神看師清漪的眼睛,低聲道:“可是的戰鬼之血?”
“有……這個可能。”師清漪凝眉琢磨了下,呼吸越發輕緩起來,生怕更加令身邊這位沉睡的祖宗不悅:“神凰戰鬼古就是世仇,雖然當年同在神主座下效力,但水火不相容。而且時間越往前溯,其實這種仇恨反倒更深,後麵隨時間的逐漸推移,神凰戰鬼在不同的地方定居,相隔萬裏,彼此之間的接觸越來越少,那種恨意反倒沒有神主在的那個時代那麽明顯。尤其……”
她聲音溫柔不少,幾乎有些歎惋的意味:“尤其我爹爹娘親當年成親,雖然沒有化去凰都魍魎城之間的深重嫌隙,但也算成為了神凰戰鬼之間的一道橋梁,至少有了一些關聯。我年少時也跟娘親去過不少次魍魎城,比起我們這些晚輩,祖宗們對於戰鬼的恨,應該是刻在骨子裏的,才會有這樣潛意識的反應。”
“那這位……”洛神目光瞥向祖宗攥住師清漪的那隻,語氣隱約壓藏了幾分波瀾。
“別擔心。”師清漪輕聲安慰她:“祖宗現在也隻是扣住我,沒有對我怎麽樣,我們再等一等。”
洛神沉默地點了點頭,守在師清漪身邊觀察形勢。
師清漪不敢妄動,隻是低聲與洛神交談,借此壓內心的緊張感:“這位祖宗在第四境的界池之中沉睡,但是實際上,原本以她的身份,應該是要至少沉睡在第六境才對。”
洛神道:“不知她的身份,如何曉得她原本至少該在第六境?”
師清漪的情緒更為平穩了:“我是不清楚,但是我知道界池非常重要。從第四境開始,之後的第五境第六境都有界池,界池是進入深處下一境的必經之地,相當於門,而會在界池中沉睡的祖宗,必然也擔當守護通往下一境的界池的重任。能守衛界池的,都是站在頂端的強,這樣的強,最少也該沉睡在第六境。”
洛神聽,麵色微微一涼。
師清漪看她:“怎麽,祖宗太強了,怕她一捏死我嗎?”
“還有心情說,我又怎會怕。”洛神看她,眼中的意也浮了些許上來,無奈地搖了搖頭。
兩人在界池裏低聲說話,過了一會,祖宗的指略微鬆了鬆,從師清漪的腕上挪了下來。
師清漪頓時暗鬆了一口氣。
她半點不敢耽擱,一把牽過洛神的,趕緊朝門的方向遊去。
洛神被她牽,低聲道:“怎麽,逃這麽快,怕她一捏死?”
師清漪:“……”
她支支吾吾的:“我確實有點怕。太強了。”
洛神沒再說麽,而是輕柔地兜她的腰,仿佛庇護她的浩瀚深海,帶師清漪一路穿過界池的門,隱入那片金燦燦的光芒之中。
眼前的金色光芒逐漸黯淡下去,門後到處都是或濃或淡的霧,將淡金色的神息裹了起來。
眾人之前在裏麵等了許久,等得有些急,正要再去看看,這時候洛神師清漪從門外進來,眾人隔霧氣瞥見了她們兩人的輪廓,連忙迎了上去。
長生急道:“阿瑾,阿洛,怎地這般久?”
師清漪輕聲說:“有點事耽擱了。”
“這的霧氣太大了,稍微遠一點就根本看不清。”雨霖婞皺眉,環顧四周:“也不知道應該走哪個方向。師師,有主意嗎?”
師清漪麵色有些凝重地搖頭:“從第五境開始,就全都是未知世界了。我們隻能走一步,看一步,大家挨近一些,千萬不要走散了。”
洛神淡道:“不管往哪個方向走,我們在第五境的最終目的,便是要尋到界池。有了界池,才能進入下一境。第六境,同理。”
師清漪往前走了幾步,抬眼望去,看見不遠處隱約有一座高台。
她朝高台指了指:“我們就先往那邊的高台方向走,那是我們進入第五境入口後,所能看到的第一座高台。”
師清漪的這個提議得到了眾人的認同,一行人穿行在大霧中,朝那座高台靠近。
“這裏的可見範圍有限,誰也不知道霧氣裏藏麽,會不會有危險?”雨霖婞下地經驗豐富,到了這種霧氣繚亂的地方,潛意識裏難免帶警惕。
隻是這裏畢竟是神秘古的千凰亙古,她覺得是莊嚴到不容褻瀆的聖地,又猶疑說:“但是這裏都是凰都的祖宗們,個個身份高貴,應該不至於?”
師清漪邊走,想起之前那位攥住她的祖宗,邊神色微妙:“這可難說。”
“不會吧?”雨霖婞嘀嘀咕咕:“他們都是不得了的人物,還會跟我們這些小了不知道多少代的後輩一般見識嗎?”
“們應該不會有事的。”師清漪í:“我就不一定了。”
“麽意思?”雨霖婞奇怪不。
“祖宗們可能不會歡迎我身上的另一半血。”師清漪把己剛才在第四境界池裏遇到的阻礙說了一遍。
“阿瑾,這……”長生憂心道:“祖宗們一向對戰鬼深惡痛絕,倘若被哪位祖宗潛意識裏放的神息傷到,這可如何是好。”
“沒關係。”師清漪叮囑:“如果之後我遇到麽事,們不要急,更不要強行動。這裏是族中墓地,如果不是萬不得,千萬不要驚擾。”
她的紅眸冷冽了些:“而且,就算祖宗沉睡了,我們也是不可能抵擋他們身上的神息的。”
她雖然忌憚祖宗對她身上戰鬼之血所施加的威壓,更怕的卻是同伴們擔心她之下,一旦在祖宗們的麵前動,無異於以卵擊石。
長生皺眉,歎了口氣。
一邊是凰都至高無上的先祖們,一邊是師清漪,如果真的彼此發生衝突,到時候的局麵實在是難以想象。考慮到這點,一行人麵上都不約而同的凝重起來。
在霧氣中走了一段時間,終於來到了第一座新月高台之下。這高台巍峨高聳,在霧氣中佇立,幾乎猶如一座小型城池,周身雪白,像是由某種白玉石堆砌而成,霧氣淡金色融合,悄然掠過玉石細膩的表麵。
“這座高台怎麽這麽氣派?”雨霖婞站在底下,讚歎不:“差點讓人誤以為這就是界池了。”
“誤以為?”千芊她:“這還沒上去呢,看都沒看,怎麽就斷定這裏不是界池?”
雨霖婞鄙夷道:“養蛇的是不是傻?這裏的界池可是通向第六境關鍵,這麽重要的地方,怎麽會修建在第五境的入口,讓人一眼就看到?這不就相當於把家保險箱擺在家大門口嗎?”
“我家保險箱擺在大門口,也要看別人敢不敢偷走啊?”千芊敬。
雨霖婞堵她:“家保險箱不會都是蠱蟲蛇吧?”
“還真讓猜對了。”千芊聳了聳肩。
洛神第一個沿高台的白玉台階拾級而上,她的目光淡淡地掃過台階。
每一層台階,一左一右各有一道不顯眼的紋路。左邊台階盡頭是神凰獨有的羽紋,右邊盡頭卻不是,而像是排列緊密的鱗片。
師清漪也注意到了這兩種不同的紋路,仔細看了看,沒有吭聲。
濯川背捉妖箱,走到台階右邊最盡頭,緩緩地蹲下來。她雖然閉眼,卻像是麵朝右邊台階上的白色鱗片紋路看了片刻似的,伸,在上麵輕輕摩挲。
“阿川。”魚淺走到她身邊,道:“可是覺得它們看上去像我的鱗片麽?”
濯川沒有答。
魚淺明知道她不會有任何晏晏地與她說話。
師清漪聽見了魚淺的話,若有所思,她看見洛神經快到高台頂部了,忙跟上去,說:“這座高台上雕琢的紋路我以前在千凰亙古見過的那些都不一樣,以前的隻有凰羽,這裏卻開始有鱗片了。”
她頓了頓,說:“魚淺說得沒錯,很像是白鮫鱗,加上台階是白玉石的顏色,也就更像了。”
洛神瞥她一眼,道:“可還記得當年洪武六年冬日,魚淺翻過牆來到墨硯齋,對說過一句話。她說姆娘曾告訴她,世上唯青鳥可托付信任,她才會來尋求助。可想當年神凰與白鮫之間,定然有極深的淵源。”
師清漪點頭:“我也是這麽覺得的。千凰亙古十分古,這座高台上還特地做了白鮫魚鱗的裝飾,而神之海的海城裏麵開啟機關後,也有祖宗的幻影一個白鮫雕像現,當時祖宗的幻影還在那白鮫雕像上放了個麽東西。神凰白鮫之間的關係,必然可以追溯到很久很久以前了。”
她腳步輕盈起來,走得更快一些,迫不及待地想看看池子裏的景象:“隻是不知道這座池子裏睡哪一位祖宗,說不定會有線索。”
兩人登上高台頂部。
師清漪站在池邊往裏看去,裏麵卻是空的。
偌大的池子裏,隻有起伏的神息,池底清澈可見。
“怎麽會沒有?”師清漪看向洛神,愕然。
眾人跟隨上來,也發現了這池子裏的蹊蹺,都有些麵麵相覷。
雨霖婞問:“第五境難道會有空池子嗎?”
長生搖了搖頭:“不曉得。第五境太深了,一切都不得而知。”
“那一到四境這種能了解到的呢,有沒有空池子?”雨霖婞在池子邊沿探了探身,繼續說。
“那然是有的。”長生眼中黯然,道:“有許多空池,是為往後需要沉睡的人而準備。”
雨霖婞聽,心裏驀地冒一個很不恰當的比方,就像是以前一輩的一些風俗,在世的時候,很早之前就給己準備好了棺材,等死去那到。
隻是在這種地方,她當然不會說口,心情有些沉悶起來。
洛神眼角的餘光瞥向長生,掃了一眼,道:“我下池瞧瞧。”
然後洛神思忖片刻,又向魚淺道:“魚淺,也一起。”
“好。”魚淺應允。
師清漪總有操不完的心,對剩下的眾人說:“們先待在岸上,等我們上來就好,目前岸上還是很安全的。”
說完,她不再耽擱,洛神還有魚淺一進入池中。剛下去,魚淺就聽見了響動,頭一看,濯川閉眼跟了下來。
四個人往池底遊去。
這池子比之前第四境的界池還要大上不少,師清漪特地觀察了一番,發現池壁上的紋路也是凰羽白鱗。等她們一直遊到底部,就見底部有個門的輪廓,門分成兩半,不所料也是凰羽在左,白鱗在右。
“一般隻有界池裏才有門。”師清漪這下更奇怪了。
“若說這池子規模,完全能稱得上界池。”洛神道。
“它的確比之前那個界池還要華美敞闊。”師清漪總覺得這池子十分蹊蹺,說:“但是界池裏一定會有一位沉睡的祖宗守,而且實力是第六境以上的才對,這裏麽都沒有,怎麽會有一道門存在?”
濯川獨遊到那道門外,她的臉頰麵向那道門,從左到右,從上到下,似有目光遊走。
師清漪,洛神,魚淺人不吭聲了,看向濯川。
濯川如今是留息之體,雖然眼睛還睜不開,但是她是有己特別的視覺的,這種視覺甚至更為敏銳,能發現很多肉眼看不到的隱藏東西。
濯川伸,貼在右邊那半門扉的一個位置上,又摩挲了幾下。
隻見她指尖仿佛有白光散逸來,不一會功夫,她的所在的位置浮現一片簇擁的白色鱗片圖案,像是簇了一叢潔白的浪花。
門朝兩邊緩緩打開了,裏麵是一片金色的光。
隱隱約約的,師清漪耳邊聽到了些許聲音。那聲音極為動聽,恰似籟,先是似遊絲一樣繞到她耳邊,再緩緩浸潤了她的腦海似的,慢慢的,那聲音逐漸清晰起來,聽上去像是女人的歌聲。
師清漪恍惚了下,步伐往前走去,抬與那片金色的光接觸。
整個人像是在瞬間被吸了進去。
師清漪眼前浮光湧動,而耳邊的歌聲也越來越像是勾魂蝕骨的一味香氣,牽她不由主地往前走。饒是她再清醒,這一刻也散去了所有警惕,仿佛身子在水中不斷下墜,最終沉淪海中。
“折夭。”有個女人的聲音響起來。
師清漪定了定心神,目光重新聚焦了。
“折夭,折夭。”那女人將這個名字含在舌尖上,輕品慢念,言語之中隱約有幾分不悅的嗔意:“汝為何偏要喚這般名字?”
師清漪看見眼前站一個模糊的白影,像是一個女人的輪廓,身段窈窕,雖然麵容不太清楚,但還是能看這女人的長發猶如海藻一樣,覆在她身上,卻是滿頭銀發。
那白影麵向她。
師清漪覺得奇怪,以為這白影在她說話,但很快她就發現不對,緩緩過頭去。
她身後原來還站另外一個女人的身影,也是模糊一片,比那銀發白影還要更高一些。那白影隻不過是在這個女人說話而。
師清漪分明站在兩人中間,可那兩個身影卻像是沒有感覺到她,仿佛她是一個不存在的局外人。
師清漪立即走到一旁,看向那兩個相對的身影。
是虛影嗎?
如果是千凰亙古裏的虛影,那距離如今十分古了。
“汝不該喚這般名字,折夭,反過來便是夭折,好不吉利。”那白影語氣裏帶了些許威嚴,像是習慣了命令,道:“夭折便是短命,汝改一個。”
那被叫做折夭的女人道:“此乃吾先祖賜下的姓,改不了,名則為吾母親所賜,同樣不便更改。”
師清漪仔細觀察那折夭的身影,頓時明白了這位祖宗,還是一位王族。
神凰王族隻有四個姓,司,蒼,靖,折。王族生後,每四代一個姓的輪替,後麵代,都是跟第一代姓,而四代過後,就得前往千凰亙古重新賜姓了。
當年師清漪的父親,蒼擘,姑姑司函,伯父靖炎,伯母折枝,正好是處在四代的一個新的輪替,於是分賜了神凰四姓。師清漪長生沒有到需要輪替賜姓的那代,於是各還是跟父親姓。
這位祖宗姓折,又說是由先祖賜姓,想必是古的那一批四代輪替中的一位。
師清漪從沒聽說有位叫折夭的祖宗,時代太久遠,早經被時光的斑駁掩埋得差不多了,就連司函都可能不知道。
“吾不便改名。”折夭的聲音聽上去很溫潤穩當,對麵前那白影道:“汝可給吾取一個,隻讓汝喚。”
那白影道:“取名麻煩得緊,吾不願。”
“汝隨意取一個。”折夭不在意。
“隨意取?”白影更不高興了:“取得難聽了,吾也不願喚。”
折夭輕輕了起來,她的身影像是一團光,看不分明,師清漪站在邊上,也不知道這樣的虛影是怎麽形成的,或許是千凰亙古深處的玄妙超乎她的想象,或許是,形成了這樣的幻象。
“苒苒。”折夭模糊的身影到白影麵前,道。
“在此妄言!”那白影頓時有些慌亂,冷怒道:“吾乃鮫域的王,汝膽敢這般稱呼於吾?”
折夭道:“為何吾之兄長當初在世時,可以這般喚汝?偏偏吾便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