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樣的情況，佩萊格裏尼自然是看在眼中，卻也是無可奈何，因為這些媒體記者都不善茬，一旦有球場的工作人員上去“驅逐”，要求他們回避，這些無冕之王都會大叫著“我們有新聞采訪權”“我們有言論自由的權利”，一副你將我們趕走就是在犯罪的模樣，這搞得比利亞雷亞爾是焦頭爛額，卻是毫無辦法。

    人權是一個好東西，但有些時候，有人拿著這個站在道德製高點，當做擋箭牌，真是讓人又愛又恨又苦惱！

    實在沒辦法了，佩萊格裏尼也隻能聽之任之了。

    媒體的打擾隻是小麻煩，對佩萊格裏尼而言，球隊內部的軍心不穩定才是最大的問題。

    在他和弗洛倫蒂諾密會的事情被媒體曝光後，不但在外界引起了極大的議論之聲，在球員群體裏，也有著不可遏製的影響。

    下賽季有可能失去球隊住主教練的消息讓比利亞雷亞爾的球員頗有一種措手不及的感覺，起初球員們對坊間的傳聞隻是淡淡一笑，秉持著不相信的態度，但隨著輿論之聲越來越大，球員們也難免會心思浮動，一來，執教皇家馬德裏這樣的超級豪門的誘惑實在是太大了一點，換做他們是主教練，也很難有拒絕的勇氣，二來，空穴來風未必無因，尤其是在有圖有真相的情況下，這難免會讓人浮想聯翩。

    最重要的是，雖然照片不一定真的代表著什麽，但他們的主教練卻始終沒有發出辟謠的聲音，這意味著什麽，尤其是在俱樂部和佩萊格裏尼緊急進行了數次磋商之後，主教練仍舊是沒有公開辟謠，這讓所有球員都意識到不對勁了！

    這讓球員們都認識到，這一次的媒體風傳，很可能不僅僅是緋聞這樣簡單了，很有可能是真的，他們很可能在幾個月之後，失去他們的主教練。

    佩萊格裏尼對這支球隊，乃至對整個小城的重要性是不言而喻的，可以說，比利亞雷亞爾能夠崛起，完全就是智利工程師的功勞，正是他的一手打造和苦心經營，才讓這支默默無聞的鄉村球隊成長為一支聯賽勁旅，雖然範畢莊是現在這支球隊的核心主力，但要說到靈魂人物，那除了佩萊格裏尼，不做第二人考慮。

    智利主帥在小城，在整個俱樂部的威望是極其巨大的，他得到了所有人的尊敬和推崇，可以說，正是有他在，所有人才會感到服氣，可一旦他離開了，球隊不說分崩離析，但絕對境況好不到哪裏去。

    一支失去了靈魂的球隊，想要繼續勇往直前，困難程度不是一般的大！

    球員們都很清楚這一點，所有人都在私下裏議論紛紛，在日常的訓練裏，也是有些無精打采，心不在焉，有的人勉強露著笑容，表示著對自家主教練的信心，有的人則是麵露擔憂，還有的人幹脆就是得過且過，一點兒精神狀態都沒有。

    整支球隊像是在一瞬間丟了魂似的，唯一看起來表現正常的就隻是範畢莊和裏克爾梅等寥寥幾人，但饒是他們，也隻是強做精神，暗暗留心著事態的發展——他們隻是不想讓別人看出他們內心的焦灼和擔憂罷了，但是實際上，如果這件事不能得到妥善的解決，恐怕他們也會在失去主心骨的情況下，情緒和心境上有一個極大的起伏。

    球隊在訓練中表現出的萎靡和心不在焉的狀態，佩萊格裏尼自然是看在眼裏，他想要發火訓斥，但最終卻是什麽話都說不出口。

    他很清楚造成這一切的原因都是在自己的身上，就算他“懲罰”全隊，但如果他一天不表態，那麽這個問題就會始終得不到解決。

    最好的辦法，那就是向球隊表態，給球員們吃一顆定心丸。

    可是……

    這特麽怎麽表態啊？

    難道告訴他們，報紙上說的是真的，下賽季他很有可能不再擔任球隊主教練的職務？

    如果真這樣做了，那就不是定心丸了，而是一顆大炸彈，足以將球隊在一瞬間就炸得四分五裂！

    最好的選擇，就是告訴球員們，他會留在比利亞雷亞爾，下個賽季，下下個賽季，他依然會是球隊的領導者。

    可問題又來了。

    這明顯是一個謊話，雖然是善意的謊言，但謊言終究是謊言，能夠騙得了一時，騙不了一世。如果在賽季結束後，他真的離開了球隊，那麽謊言不攻自破，而他就將成為小城球迷和球員們眼中十惡不赦的“大騙子”。

    名聲這東西，他很喜歡，但絕對不算最重要的，就算名聲臭了，他也不會太過在意。但他不想看到自己一手帶出來的愛徒們因為這件事和他反目成仇，這是他無論如何也接受不了的事情。

    畢竟，他對這座城市，對他的弟子們，有著極深的感情。哪怕未來不能在一起共事，但他也希望他和他們，仍舊是朋友，而不是再也老死不相往來。

    不能表態，也不能撒謊，佩萊格裏尼陷入了兩難的境地。

    站在辦公室窗邊的他，看著下麵訓練場中球員們三三兩兩聚在一起，低聲的交談著，臉上有著各種複雜的情緒，他的表情，也是無比的複雜和糾結。

    ………………………………………………………………………………………………………

    “咚~咚~咚~”

    佩萊格裏尼站在窗邊出神的時候，寂靜的辦公室卻忽然響起了沉悶的敲門聲響，瞬間打破了寧靜，也將佩萊格裏尼從複雜的心緒中拉了回來。

    “進來吧。”

    伴隨著佩萊格裏尼的聲音落下，辦公室的木門被輕輕推開了，看見出現在眼前的兩張熟悉麵孔，佩萊格裏尼的臉上既有著驚訝，也有著釋然。

    “終究還是……來了啊！”佩萊格裏尼輕輕歎息。

    進來的兩個人正是範畢莊和裏克爾梅。

    在現在的這支比利亞雷亞爾的陣容中，裏克爾梅是公認的智商情商最高的一個人，盡管他的性格內斂，很多時候都不喜歡發表自己的觀點和意見，但每次球員之間談論什麽事的時候，隻要裏克爾梅發話，往往就是一陣見血。

    但佩萊格裏尼卻知道，球隊裏還有另外一個極度聰明的人，那就是範畢莊。一個能夠在短時間內快速學習，並且在場上總是能夠做出最合理處理球方式的人，怎麽可能不聰明呢？尤其是，冷漠的範畢莊有著一雙明亮的眼睛，一雙仿佛看透了世事和人情冷暖的眼睛！

    這兩個人都是聰明人，一個經常代表球員和俱樂部以及教練們進行溝通，一個則是球隊中威望最高的核心球員，兩個人能來到這裏，顯然是猜測到了什麽，他們需要來這裏尋找一個答案。

    “坐吧。”

    佩萊格裏尼招呼了一聲，裏克爾梅點點頭，徑直坐到了辦公桌對麵的椅子上，而範畢莊則是原地站立未動，眼睛緊緊的看著前方，就如兩個人幾年前第一次見麵那樣，範畢莊的眼神未有分毫的遊離，就是那樣緊緊的看著，似乎是想要將眼前的人給看清楚，看透徹。

    隻是，當年的範畢莊是在看佩萊格裏尼是否是一位會接納他，而又值得他留下來的英明主帥，而此刻，他的眼中卻多了一絲不明的複雜意味，有著疑惑，有著詢問，有著……失望！

    事實上，在《巴倫西亞體育報》曝出佩萊格裏尼和弗洛倫蒂諾在咖啡館密會的新聞之後，他的心裏就已經隱隱有了不好的預感，並不僅僅是一種感覺，他聯想到了那一次在訓練基地門口的偶遇，主教練對他說的那些沒頭沒腦的話語。

    此前範畢莊並沒有產生過多的聯想，隻以為主教練是在對他進行“試探”，但在緋聞爆發之後，他立刻就明白了過來，確實是試探，但試探的不是他會不會願意一直留在小城，而是……願不願意跟他一起離開！

    想明白了這一點，範畢莊心中不由得有些發慌，更多的則是沉重的壓抑，他不願相信自己的猜測，但他必須得承認，這是最有可能接近事實真相的一個猜測。

    否則，主教練為什麽不站出來辟謠，為什麽不站出來告訴大家，報紙上都是胡說八道，都是狗屁，他喜歡小城，他留戀小城，他會永遠留在這裏，和尊敬熱愛他的球迷和弟子們，一起經曆未來的一切風雨？

    範畢莊有一種被背叛的感覺，曾幾何時，當他還是一個一文不名的小菜鳥的時候，當他被巴塞羅那掃地出門，當他被所有球隊都拒絕的時候，是佩萊格裏尼向他伸出了援助之後，是這位老人向他露出了理解和善意的笑容。這是他一輩子都無法忘記的笑容，這也是讓他始終感到溫暖的理由。

    在他最困難的時候，是佩萊格裏尼和比利亞雷亞爾給了他堅持在這條道路上走下去的機會，所以他對這支俱樂部充滿感恩之心，如果有可能的話，他願意一直為佩萊格裏尼效命，一直為為小城踢下去。

    他很清楚，比利亞雷亞爾隻是一支微不足道的小球會，資源就這麽多，地盤就這樣大，未來的發展是很有限度的，就算偶爾能夠在聯賽或者杯賽中取得不錯的成績，甚至偶有染指冠軍獎杯的機會，但想要成為一支真正的豪門，難，幾乎是沒有可能的難。就算有成為豪門的一天，也不知道會需要多少年。

    所以，如果他想要在職業生涯中取得更多更大的成就，想要攀登個人榮譽的巔峰，隻有離開小城，去尋找更大的展現自己的舞台。

    但在這個選擇題中，範畢莊很清楚自己會做出怎樣的選擇，他會放棄自己想要追球的榮譽，而一直堅守在情歌球場，將所有的職業生涯時間都留在這裏。

    獎杯雖然好，榮譽雖然好，但還有很多東西比這些更加重要，能夠和他的朋友們，和熱愛支持他的球迷們，還有恩師，還有給他重生機會的俱樂部一起經曆風雨，走過人生，這才是他最想要得到的。

    因為這裏，讓他真正的感受到了家的溫暖。

    但是現在……他最信任最依賴最尊敬的主教練，卻是有可能率先離開這個溫暖的大家庭，這讓他在不敢置信的同時，更多的則是失望失落……還有，不能理解。

    他有些接受不了這樣的現實，他希望他的猜測是錯誤的，所以，他來了，他要尋找一個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