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趙禎的發問，諸位相公這才猛醒，敢情人家是早不好了羅，下了套子，等待他們往裏麵鑽。 w w w  v  w

    先是嚴懲匠作監的宦官，又把軍械監交給了樞密院，看似喂了官們一顆大大的甜棗，實則卻要對交子務下手，把紙幣發行權給拿走。

    相軍械製造的一本萬利，發行紙幣，那是無本萬利

    在場的幾位相公全都不願意退讓，可是誰也不敢直接跳出來，趙禎的態度讓大家吃驚，而王寧安又虎視眈眈，他們吃了太多的苦頭，再鬥下去，勝算渺茫。

    但是不爭又不成。

    別看他們是高高在的相公，但卻不是官集團的主宰，說的通俗點，他們是高級打工者，要替官集團爭取利益，決不能背叛身背後的人，不然他們的下場會無淒慘。這些人心裏都有一本賬。

    伸頭一刀，縮頭一刀。

    誰也跑不了

    在眾多的人物當，賈昌朝算是最不要臉了，他仔細盤算，趙禎先拋出匠作監的奴婢，是為了立威，同意設立軍器監，是給甜棗吃，一軟一硬，兩條線畫出來，擺明了是老實聽話有糖吃，不老實要挨板子，甚至挨刀

    這麽多年過去，賈昌朝已經不那麽篤定了，所謂不殺士大夫的祖製，並不可靠。

    當初歐陽修威脅，弄幾十個人刺殺他，並非一句笑話而已

    想到這裏，賈昌朝把眼皮一垂，幹脆裝孫子了，他是不想再惹王寧安了，更何況他和歐陽修站在了一起，一起出版了那兩本書，在士林當，已經是名聲掃地，算再壞，又能如何

    賈昌朝熄火了，彥博眼珠亂轉，如果趙禎態度曖昧不明，他還能爭一爭，可皇帝已經擺明了車馬炮，彥博也不想撞槍口。

    不過老家夥不改缺德的本性，他忙說道：交子務本是三司負責，前不久包相公病休，三司是由韓相公支持的，不知道韓相公以為如何

    皮球踢給了韓琦，韓琦咬了咬牙

    你們兩個混蛋，不去和王寧安拚，推著老夫去送死，真是不當人子

    韓琦多厲害了，他稍微轉動一下心思，立刻道：啟奏陛下，剛剛成立軍器監，要安排皇家銀行負責采購招標，老臣認為非常合適，應該互相監督嗎交子務以紙代錢，稍有不慎，會造成天大的漏洞，禍及蒼生，威脅社稷安穩。老臣以為應當安排人員，也監督交子務的運作。

    韓琦笑嗬嗬轉向王寧安，王相公，老夫可不是針對你，而是朝廷規矩，不可輕易放棄。

    韓相公說的是。

    王寧安笑道：我也正有此意，以後發行紙幣，應當由三司進行測算，將總數交給皇家銀行，我們根據情況，分批發行。全程接受三司監督，韓相公，你以為如何

    那樣最好

    韓琦當然說不出什麽，王寧安答應得很徹底。

    隻是韓琦心裏頭清楚，他在三司做事，看起來合乎規矩，實則飽私囊，損公肥私，這種事情他幹得太多了。

    皇家銀行的運作，外人豈能窺視明白，隻要把交子務交給皇家銀行，隻怕又給了王寧安一隻下蛋的金雞母啊

    屈指算來，這些年間，最初皇家銀行隻是替趙禎理財而已。

    結果被王寧安弄得越來越大，眼見得實際權力都淩駕三司了，再這麽下去，政事堂也要被架空了。

    如果再不阻止，真的沒有機會了。

    韓琦想到這裏，發難道：王相公，你把交子務收歸皇家銀行，是要做什麽莫非是為了青苗錢貸款嗎

    王寧安坦然一笑，韓相公見識高明，西北百姓民生艱難，發行青苗法，是為了解民之苦，充實國用，禦前會議早通過了，又有什麽不妥的

    韓琦笑道：王相公所言甚是，隻是青苗法已經推行了一些日子，出了不少差池，王相公，莫非不知道嗎韓琦看了一眼王拱辰，笑道：王樞相，聽說你得到不少消息啊

    皮球踢給了王拱辰，他咳嗽了兩聲。

    說實話，王拱辰也不想當出頭鳥，可問題是王家是個超大家族，人丁眾多，田畝不計其數，每年靠著給農民放貸，撈取高額利息，賺得缽滿盆滿，現在皇家銀行插手，等於是搶了他們家的飯碗，多少親戚鄉黨都門痛哭，王拱辰不能不出頭。

    啟奏陛下，臣以為青苗法的初衷或許是好的，隻是推行開來，已經弊病叢生，應當立刻停止。

    趙禎沒有太多的意外，事實，他早知道大臣們要集體發難，正因為如此，他才搶先出手，把匠作監和交子務的事情拋出來。

    君臣爭鬥，很像是摔跤賽。

    客觀來說，雙方勢均力敵，差不了多少，往往決勝在一瞬間，真正要命的是情勢。

    趙禎已經把握了大局，他索性讓這幫人敞開了發言，好徹底貫徹青苗法。

    王相公，你都說說，有什麽弊端

    是。王拱辰穩了穩心神，道：青苗法本是給貧戶借貸，讓他們渡過難關，可王相公在秦鳳路的作為，嚴重扭曲了青苗法的本意借貸修路，建水渠，市場這些都是青苗法該做的事情嗎那又置地方衙門於何地是不是要把衙門給廢了，以後光是有一個皇家銀行夠了老臣以為，王相公的作為，是以商亂政，收買人心，用心歹毒，不可不查

    王拱辰一來開了大炮，王寧安出地平靜。

    王樞相，光是這些麽你對永興軍路，王學士的作法，沒有意見嗎

    有，更大哩

    說起來王寧安通過銀行去推行青苗法，至少還是自願的，可王安石呢，他依靠衙門強推，問題自然更多，甚至數不勝數

    啟奏陛下，王安石推行青苗法，需要十人保一人，方可借貸，試問，等戶根本不需要借款，而下等戶借了錢，又無力償還。每逢催要，則是要落到作保的十人身。如此下去，豈不是逼著等戶變成下等戶嗎還有王安石規定半年利息二分，由於定得過低，民間一些遊手好閑之人，不事生產，專心借錢度日，滋生遊手好閑之徒，勤懇老實之人見了，也爭相借貸，弄得民心浮動，地方不安還有，地方官吏強行攤派，逼迫百姓借貸，種種作為，足以證明，青苗法是惡法，必須立刻廢除，以免禍國殃民

    王拱辰說完，總算韓琦沒有扯後腿，而是附和道：臣以為王相公所言並非沒有道理，青苗法應當廢除，

    臣附議韓相公，青苗法值得商榷。

    臣也附議，似乎應當重新權衡。

    彥博和賈昌朝跟進，隻是他們的用詞一個一個委婉，弄得王拱辰吐血，你們這兩個不要臉的，不是說好了同進退嗎，怎麽到了關鍵時刻，你們慫了，實在該死

    趙禎聽完了幾位相公之言，看了一下王寧安。

    王卿，你有什麽說的

    王寧安笑道：啟奏陛下，朝廷頒行青苗法，還不足半年，貸出去的錢還沒有回收，青苗法究竟如何，臣不敢妄言，不過臣想談談民間借貸的問題。

    趙禎笑著點頭，王卿理財之能，當世無雙，朕洗耳恭聽。

    陛下，方才王樞相說二分利息太低，不錯，民間的驢打滾兒，印子錢，的確幾倍於青苗錢利息，我想問問王樞相，你可知道，二分利息是多少嗎

    王拱辰有些遲愣，二分是二分，有什麽說的

    二分利息，結算四次，翻倍了。如果半年結算一次，也是說，今年借10貫，兩年後，要還20貫零736，足足增加一倍多。

    王寧安向趙禎道：陛下，試問一畝田，兩年光景，能增產一倍嗎這天下做什麽生意，能放貸還賺錢

    不算不知道，一算嚇一跳。

    二分利，兩年能翻倍，如果利息更高，結算周期更短，豈不是說，一年半載，要變成本金的幾倍嗎

    難怪老百姓那麽多被利息逼得破產，甚至走死逃亡。

    趙禎的臉色終於變了。

    王卿，利息太高，的確是害民之舉，你應該早早向朕奏的。

    啟稟陛下，臣創立皇家銀行，其有一項職能，便是製定基準利息。這幾年開封，還有許多城市，工商繁榮的地方，利息的確壓下來了。結果是經濟繁榮，物阜民豐，朝廷歲入增加，國庫收入持續漲。可是

    王寧安怒道：在農村，尤其是偏遠的地區，朝廷的政令無法下達，更遑論皇家銀行的指導意見。普通百姓，一生之間，很少離開鄉土，最多是在縣城和村子之間往來，他們頭的天，是縣衙，是地方的士紳。

    臣不知道青苗法會不會帶來諸多弊病，但是臣知道一點，青苗法給了普通百姓另一個選擇，不管是向銀行借貸，還是向衙門借貸，總之，不必苦求著士紳恩賜王寧安說完之後，衝著王拱辰呲牙一笑。

    王樞相，還有各位相公，你們覺得士紳賺取高額利息，逼得百姓家破人亡，可是對的那你們又做的是誰的官

    轟隆隆，天雷滾滾

    問得王拱辰麵色青紫，嘴唇哆嗦，隻能委屈哭道：老臣是一心為了朝廷，天日可鑒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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