彥博被打了，聽說很慘。小說

    轎子被拆了，人也打得鼻青臉腫，幸好守衛宮門的禁軍不顧一切，把老宰相救了出來，不然非丟了老命不可。

    狼狽到家，彥博閉門謝客，一病不起。

    太丟了人，老夫不活了，斯掃地啊

    在一片哀嚎之，王寧安進了彥博的病房，並且一屁股坐在了相公的身邊，低頭看去，老的確夠慘的，一隻眼睛腫得有饅頭大，青黑色的，和滾滾有的一拚，整個半邊臉都大了。

    相公，大家都知道你可憐，我們正在湊錢呢

    湊錢給老夫治病

    給你買繩子匕首鶴頂紅你不是要死了嗎選一樣吧王寧安的話音剛落，看到彥博一臉吃人的表情，伸出雙手，奔著王寧安抓來了。

    你個小兔崽子，老夫和你拚了

    王寧安連忙躲開，嬉笑道：還有力氣打人，看起來相公傷得不重，小弟也放心了。

    呸

    彥博狠狠啐了他一口，然後指了指自己的心窩。

    這裏的傷是看不出來的，老夫為官幾十年，從來沒有這麽丟人過恨不得立刻彥博想說死，可是想起剛剛王寧安的話，隻能恨恨道：立刻辭官老夫要回家抱孫子，再也不當什麽首相，老夫這回家，一刻也不停留

    說著他真的吩咐兒子，打點行囊，要掛冠求去。

    等等

    王寧安連忙擺手，相公，我想請教，你覺得改官製，可是錯了

    彥博遲疑了半晌，垂著頭道：當然沒錯，我大宋官製混亂，責權不分，推諉卸責，效率低下，早該改了。

    那對了既然改官製沒錯，那老兄挨了打，錯在你的身了

    屁從古至今，哪有挨打的人錯了難道活該挨揍不成彥博翻了翻眼皮，一肚子怒火。

    這對了嘛

    王寧安笑道：既然老兄沒錯，為什麽要辭官你辭官了，豈不是沒錯也變成了有錯到時候那幫人可不會放過你的。

    彥博躺在病床，喘著粗氣。

    他突然笑了起來，一時激動，又咳嗽起來，老臉漲得通紅。

    景平，咱們都不是三歲孩子，你跑我這兒耍弄嘴皮子，想要勸老夫留下來，送你倆字：做夢

    彥博怒道：老夫也不管對錯，反正我年老體衰，精疲力盡，再也不想管這麽多爛事了。還請景平向聖人解釋，我彥博老牛老馬，不堪驅使，求陛下能看在君臣一場的份，給老臣一條活路，不然，我，我唯有一死了之

    說到激動的地方，又咳嗽起來。

    王寧安根本不信彥博的鬼話。

    這老家夥個月剛從江南弄了一個歌姬班子，聽說足足花了十萬貫呢他什麽不行，誰信啊

    要知道曆史的彥博可是四朝元老，足足活了九十多歲，幹了五十年的宰相，絕對是妖孽級別的稀有物種。

    屈指算起來，他老人家還能折騰幾十年沒問題

    王寧安可從來不敢小覷彥博。

    相公，我頭兩天去看了範相公。

    彥博不知道他想說什麽，索性閉了眼睛，裝死狗。

    老師身體越來越不好了，眼睛看不清東西，說話也很困難，或許沒有多少日子了他問了我變法的事情，我告訴他朝廷推行青苗法，方田均稅法，又要改革官製軍製，聖人意誌堅決師父囑咐我，新舊交替，從來都是你死我活，這是一場生死之戰，絕不能心存僥幸，不要指望著別人會放過你，也不能祈求敵人慈悲隻有打敗他們，才不會身敗名裂當年石介石大人險些被開棺戮屍，他離開京城之後，顛沛流離，東西奔走，若不是有六藝學堂暫時安身，隻怕早被折騰死了，人的心黑著呢

    彥博越聽越不像話，句句都像是刀子，直接戳他的心

    王寧安，你是不是想說，老夫也會身敗名裂，被人家折騰到死，死了也不得安寧

    王寧安斜眼望著前方，隻是淡淡吐出了八個字：前事不忘後事之師

    這八個字，一下子堵住了彥博的喉嚨，讓老家夥變顏變色，不寒而栗。

    身為百官之師，結果被官吏給打了，彥博是威望掃地，顏麵全無。

    原本彥博不是堅定的改革派，落到了這一步，他想著趁機辭官不做，退居山林。當然了，作為一個政治動物，彥博是不會甘心此沉淪的。他想著等待時機，沒準能東山再起呢

    可王寧安的話，讓彥博擔驚受怕起來。

    不管怎麽樣，他已經被歸為變法派從範仲淹這些人的下場，彥博清楚，新舊交鋒，沒有是非，沒有公理，沒有對錯，更沒有下限

    有的隻是成敗，勝者為王敗者寇

    這麽簡單

    相公，咱們打開天窗說亮話，你現在退了，表示官製改革失敗了，舊派反撲，多少人都要罷官歸家，你身為首相，下場會好過我的師父嗎

    彥博老臉漲紅，他痛苦地閉了眼睛。

    當年慶曆新政雖然動靜不小，但是和現在起來，還差得太多了。

    王相公，你何必逼著老夫呢陛下心誌堅定，算老夫走了，自然會有別人替代老夫的，更有你王相公坐鎮，變法會成功的。

    哈哈哈，誰能替代相公王寧安笑道：是王安石還是劉沆或者是司馬君實相公，長江後浪推前浪，前浪死在沙灘。大丈夫不可一日無權，你甘心隱退這些後輩爬來，你還有機會嗎

    咳咳

    又被說了心事，彥博隻能咳嗽以對。

    做人啊，是不能被抓到軟肋，咱相公什麽都好，是太貪權，又不甘寂寞。

    他既怕變法失敗，被弄得和範仲淹一個下場，又擔心後輩彎道超車，亂拳打死老師傅唉，二郎啊，你這是要把老夫往死路逼啊

    非也

    王寧安笑道：我是幫相公名垂青史啊偌大的變法，沒有相公掌舵，如何能成功依我說，你該徹底想清楚，別再三心二意，猶豫不決了。

    我彥博痛苦搖頭，半晌才道：老夫早晚會讓你坑得身敗名裂，千夫所指

    正說著話，突然及甫跑進來。

    父親，陛下親自來探望您了。

    趙禎來了

    彥博一陣激動，他意味深長看了看王寧安，發現這小子嘴角帶著似有若無的笑容，老心裏頭明白的，丫的和趙禎是在唱雙簧

    這對君臣狼狽為奸，是要逼著自己賊船啊

    彥博沉思片刻，突然從病床跳起，大叫道：快接駕啊

    寬夫啊

    當趙禎看到彥博的淒慘模樣，也嚇了一跳，慌忙拉住他的手，切齒道：這些亂臣賊子，簡直可殺不可留他們眼還有沒有朝廷居然在宣德門外，毆打首相，他們是在打朕的臉相公隻管放心，朕一定給你出氣。

    彥博連連口稱不敢，等到落座之後，彥博思索了一下，然後說道：聖人垂愛老臣，老臣銘刻肺腑，要說起來，老臣雖然挨了打，可未必是壞事。

    趙禎不解，寬夫，你何出此言

    聖人請想，一下子裁了萬官吏，不管如何，畢竟是動了他們的飯碗，心不平，也是難免的。老臣身為首揆，一力促成變法，他們歸咎老臣，也是情有可原。如今打了老臣一頓，氣也消了，該去新衙門辦公去辦公，該致仕回家回家經過此事，他們也不會再鬧事了。

    趙禎和王寧安，一前一後，跑過來，一個唱白臉的，一個唱紅臉的，是怕彥博撂挑子，好不容易構建好的政事堂架構，如果彥博不幹了，一時還真找不出第二個接替的人選如果陷入人事紛爭，會耽擱整個變法進程。

    不論是趙禎，還是王寧安都不願意看到這一幕。

    顯然，彥博如此顧全大局，讓皇帝頗為欣慰。

    寬夫，隻是如此一來，可委屈你了。

    彥博忙道：老臣深受天恩，理當承受責難，沒有什麽了不起的。老臣三天之內，回政事堂理事，官製變法，一刻不能停，該清理的官員一個不能少。老臣願意披肝瀝膽，鞠躬盡瘁死而後已

    好，寬夫真是朕的管仲啊

    趙禎欣然撫掌，他立刻吩咐道：取紙筆來。

    及甫急忙抱過來一卷澄心堂，這是南唐後主李煜珍藏的名紙，膚卵如膜，堅潔如玉，細薄光潤，是天下第一的名紙。

    趙禎沉吟半晌，揮毫潑墨，當即寫下國之幹城，德望尊隆八個字。

    皇帝的字可不是隨便賜人的，王家曾經得到世代忠良四個字，現在還掛在祖宗祠堂，供人瞻仰。

    老得到了八個字，更顯尊貴。

    激動地彥博渾身顫抖，涕泗橫流。

    老臣何德何能，受陛下如此讚譽，老臣一定竭盡全力，輔佐陛下，開創大宋興，肝腦塗地，在所不辭

    府演君臣情深，消息傳出去，無數官員卻是憤憤不平

    找彥博不管用，那隻有敲響登聞鼓，咱們找聖人直接理論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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