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4.【銷假回歸】正文替換完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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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最快更新今天的我依舊沒有退役[重生] !

    或許是為了觀看蘇舟的比賽,或許觀賽者的目標在於來自英國的盧卡斯·約恩, 更甚者有的人隻是在閑暇無聊時為了打發時間而打開了電視, 調到了體育頻道………總之,觀看這場比賽的人,遠比想象中的要多。

    比如, 當無數人為了蘇舟的一板子削球而發出驚歎的時候, 作為乒壇中響當當的本·真·削球大佬·諾依曼先生, 同為觀賽者的一份子的世界第三先生, 毫不猶豫的在心中以絕對挑剔的眼光對中國人大批特批了起來。

    角度不夠、旋轉不夠、力度不夠,看弧線就知道, 削球之後的那股“沉甸甸的下墜感”幾乎是一點都沒有用出來, 這是一個削球嗎?並不是, 這隻是一個介於搓球與削球之間的半吊子的削球, 就是這種水平的“削”,還敢在正式的賽場上、麵對盧卡斯·約恩用出來?

    一時之間,本大大也不知是該嘲笑一下中國人的這一板子削, 還是該歎服一下中國小子真會玩了。

    是的, 本·諾依曼, 這一位以一手被大多數人所“摒棄”的削球功夫, 而堅韌不倒的立於乒壇第三位的德國人,同樣也在觀看這一場中國蘇vs盧卡斯·約恩的比賽………盡管這並不是出於他本人的意願。

    根據德國國家隊內的“巡回賽輪換製度”與“勝負輪換製度”, 盡管在上一站的瑞典站公開賽中, 本·諾依曼在1/4決賽中憾敗於安吉洛·比安奇之手, 但是這好歹是在八進四的比賽裏被淘汰的, 而不是在十六進八的比賽裏就慘遭淘汰,因此德國人仍然拿到了西班牙站公開賽的參賽資格。

    此刻,他沒有像他們隊中的小將一般,親自站到距離賽場數米遠的隔離板外,去就近的觀看這一場由中國蘇vs英國盧卡斯的比賽,原因?因為他並不在意這兩個人,從現實戰績來看,本·諾依曼近乎是盧卡斯·約恩的克星,而那個中國小子?

    早在半年之前,本便和這個年輕的中國人有過一次交手記錄,在那一場發生在德國的慕尼黑訓練基地的練習賽中,經過了長達兩個小時的廝殺,他看似遊刃有餘的以4:2的大比分從中國人的手中拿下了勝利,仿佛那並不是一場值得嚴肅對待的練習賽,而是一場在貝克爾教頭的命令下,不得不進行的“指導賽”。

    然而,事實上呢?

    事實上,事後,本的手臂酸麻了足足兩天,這證明了他的遊刃有餘僅僅隻是在表麵上。

    好吧,本承認,這個來自中國的小子的確給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但是唯一可以衡量競技運動的恒定標準隻有輸與贏、勝與負——從中國人的手中拿到了勝利的本大大並沒有對這個中國人投注太多的注意力,但是他又不得不對這個中國人報以或多或少的關注,因為他們的隊長,奧古斯特·沃爾夫,以及他們德意誌的超級小甜菜,尤利安·阿茨特——不知道那個中國人的身上到底有什麽魔力,或者是這個中國人在暗地裏給兩人灌了什麽魔藥,奧古斯特與尤利安都非常的在意他。

    ……不,本冷靜的回想著,並不是隻有這兩個人而已,還有他們的教練,貝克爾·沃爾夫岡先生。

    比如,現在,在這一間分配給德國國家隊的休息室內,前方,在那個鑲嵌在前方牆壁上的電子屏幕中,播放著的就是這一場中國蘇vs盧卡斯·約恩的比賽,這也是本不得不被動的觀看比賽的根本原因。

    ……因為他們的教練在看= =

    坐在貝克爾教頭的身邊,就本的觀察來看,他們的貝克爾教頭看的非常專注,津津有味。

    德國國家隊的總教頭時不時的“嗯”幾聲,摩擦幾下他的胡渣,在原地規律的跺著腳板,不時做出了一些讓本·諾依曼深感危險的發言——

    “…這小子的進步速度簡直神了……”貝克爾教頭嘖嘖稱奇。

    “浪費了浪費了啊,這麽有天賦的小甜菜怎麽就是個中國人呢,是中國那邊的就算了,他過去的十幾年怎麽能讓他去踢足球呢……”貝克爾教頭恨鐵不成鋼。

    “這小子應該來我們的慕尼黑青訓啊……”貝克爾教頭搖頭歎氣。

    “要是讓中國小鬼和尤利安組個雙打,那滋味想想就嘖嘖嘖嘖……”貝克爾教頭大感可惜,他是真的很看好尤利安與中國人在場下的默契與在場上的靈氣,關鍵是他們兩個的風格真的很適合組一下雙打play。

    可惜不是一國的。

    可惜戶口本不一樣。

    唉。

    貝克爾教頭幽幽歎氣。

    ……一旁的本大大隻覺得這樣的發言羞恥極了!

    簡直就像是一個欲求不滿的誘拐犯,或者是一個正在謀劃著該如何犯案的人販子!

    向來是個體麵人的本大大思慮兩秒:“………教頭。”

    貝克爾教練的頭也不轉,他盯著屏幕不耐的“嗯?”了一聲。

    本大大非常體麵的提出了“與其陪著教頭您看比賽,不如我先繼續去關心一下我的下一場對手怎麽樣啊”的合理提議。

    是的,作為一個報名參加了西班牙站乒乓球巡回賽的德國人,本·諾依曼毫無疑問的拿到了唯一的小組出線的名額,在西班牙站的十六強中占據了一個席位,並且——

    又雙叒叕“不幸”的在下一場十六進八比賽中,遇到了那個讓他被反複停賽的該死的西班牙人——羅德裏格斯·雷耶斯。

    1/8決賽的第五場,本·諾依曼(德國)vs羅德裏格斯·雷耶斯(西班牙)。

    看著賽程表,本大大沉默了好半響:“………”

    他甚至認真的思考起來,他是不是在什麽時候不小心得罪了國際乒協,雖然都說抽簽是公平的,但是其中有點無傷大雅的小齷齪什麽的,也算是默認的“潛規則”了。

    在這之前,他已經不止三次的在十六進八的比賽中,便好死不死的遇上了這個年僅十九歲的西班牙人,並且他這個世界第三總是異常玄學的敗在了那個世界第五的手裏。

    說來有些悲慘,也不知道是運氣因素還是人品因素,身為世界第三的他,似乎已經遠離公開賽的前四名很久了………

    不知不覺中,各路媒體很自覺的給羅德裏格斯·雷耶斯冠上了一個“削球手本的克星”的稱號。

    而這個該死的稱號,讓本被自家教頭噴了不止三次的狗血淋頭。

    這麽想著,本再一次的重複道:“教頭,我去繼續看看雷耶斯近期的比賽了?”他和西班牙人之間的比賽,在中國人與英國人的賽後的下一場的再下一場。

    貝克爾教頭卻是道:“不,本,繼續看。”

    本看了一眼大屏幕,覺得不去為自己的下一場比賽做準備才是浪費時間:“教頭,無論是約恩還是中國蘇,我——”

    誰知,克爾教頭立馬轉過頭吹鼻子瞪眼,吹風氣真是說來就來:“在來西班牙之前看的還少嗎?!馬上就要比賽了還怯場沒信心?!”德國教頭的語氣森森,“抱佛腳有個p用?!之前的功課偷懶做得不到位嗎?!我之前沒有抽工夫陪你去討論分析那個西班牙小子?!還是你就是缺這一點點的時間空閑?!”

    本:“………”他感覺自己又莫名其妙的被凶了,在麵對貝克爾·沃爾夫岡的時候,本大大總是弱氣了一頭的,“教頭,我…”

    貝克爾教頭不耐的揮揮手:“好了,本,看比賽。”貝克爾教頭的指著屏幕中間的那個黑發黑眼的中國人,“隻要不碰上什麽天災人禍,這小子絕對是你將來會遇上的麻煩,不比那個西班牙小子要好上多少,我不是讓你看他的技術,中國人現在的身體和技術都還差點火候但是——”

    貝克爾教頭的嗓音中突然摻上了一點含糊不清笑意。

    “這小子是個了不得的小滑頭,正好英國的那小子也是個心眼多的,本,看看這個中國小鬼打起球來有多麽機靈,你不用學,也沒有人需要去學,但是你最好了解一下你未來的對手,我可不想讓這群年輕人這麽快的就騎到你的頭上。”說完,貝克爾教頭抓了兩把胡渣,嘟囔道,“才幾個月,這小鬼的進步速度真是神了,我本來覺得那小子起碼要在兩年之後才能對你們幾個的地位產生衝擊,嘖,現在看來也就一年的功夫……”

    本沒有插話。

    而貝克爾教頭微微一頓,又半是嘲笑半是調侃的說:“…我們的沃爾夫隊長,可真是要高興死了。”

    本:“………”

    本·被強迫必須觀看比賽·還要聽自家教頭無良調侃自家隊長·諾依曼冷漠的想,他大概永遠無法理解奧古斯特·沃爾夫那種真心盼望著有對手能“趕”上來的感覺了。

    賽事,場中。

    當來自西班牙本土的羅德裏格斯·雷耶斯與來自德國的尤利安·阿茨特進行了一段無傷大雅的友好交流時,場內你來我往的擊球自然也在同時進行。

    在這一板子驚為天人——至少對於這個在過去與削球安全絕緣中國人來說,確實是驚為天人的——的削球過後,這一球並沒有結束。

    場內,白色的小球被蘇舟從落台半米的位置輕鬆削起——這必須要感謝於盧卡斯的好心“喂球”,英國人所回擊的這一球不僅位置極佳,落點在球台的邊緣,並且乒乓球本身的旋轉也沒有太過,力度適中,讓蘇舟接的舒舒服服。

    事實上,正是因為這樣的“喂球”和蘇舟所預想的半點不差,因此他這種對削球隻是中上水準的“門外漢”,才能削的如此輕鬆自在。

    ——就好像粥粥其實是一個深藏不露的削球小能手一樣:)))),一板子下去,不知道讓多少吃瓜路人嚇得驚的掉了瓜。

    而蘇舟這邊有多麽的樂嗬,站在蘇舟對麵的英國人就有多麽的不樂嗬。

    盧卡斯萬萬沒想到,中國人又不走尋常路了!

    麵對著這麽舒服的“喂球”你還不拉?不抽?還突然來了一板子和你的畫風極為不符的削球?

    ……這是人幹的事嗎?!連喵都不會幹的好嗎?!

    不過是一球半的功夫,盧卡斯的心中,那股本可以放開手來肆意打、宛如被去了拘束衣後的解放感,便被蘇舟給打消了大半。

    英國人幾不可見的皺起了眉間,那雙琥珀焦黃色的眸子變得有些暗沉。

    他意識到,這個讓外界做出了“羅德裏格斯第二”、“世界乒壇中的又一凶獸”、“優雅的落點、野蠻的拉球”的評價的中國人,並不像那個西班牙人一般,是個不用腦子打球的蠢貨,這一板子突如其來的削,不僅讓外人大跌眼鏡,也讓盧卡斯感到難以置信。

    ……說實話,那一瞬間,盧卡斯的內心甚至狠狠的顫了一下,因為每一個對世界乒壇稍有關注的人都知道,那個來自德國的本·削球手·諾依曼近乎是盧卡斯·約恩的絕對克星,而蘇舟的那一板子削球讓英國人下意識的在內心顫抖。

    ——好在中國人的這一板子削球不過是應急用的!

    作為站在蘇舟對麵的當事人、穩坐世界乒壇top10的英國第一人、當今世界中對旋轉的掌握堪稱殿堂級別的大師級人物………當外行人為了蘇舟的這一板子削球陣陣歡呼、驚聲尖叫、甚至不假思索的將讚美之詞脫口而出的時候——

    盧卡斯便敏銳的察覺到,這個中國小子不過是在應急唬人罷了!

    和本·諾依曼比起來,中國蘇的削球簡直就像是大師級和小學生級之間的區別!無論是旋轉、下沉、弧線、高度………都比本要差了一大大大截。

    然而,即使如此,這個再度落到盧卡斯的半台上的半吊子的削球,同樣也帶有濃重的中國蘇風格!

    中國蘇的風格什麽?

    ——用著僅僅三場的巡回賽,中國人便成功的將“落點操縱”這四個字和自己牢牢的綁在了一起,乃至超過了在他之前以操縱落點而聞名的西班牙國家隊隊長。

    是的,這個削球的確是比上不足,比下有餘,然而這樣的比較,是建立在完全徹底的“削球”基礎上的。

    中國蘇的這個球是怎樣的?

    似搓非搓,說削又差一些火候,而差了的這些火候,卻又巧妙的被中國人自身的烙印特點給彌補了回去。

    說白了就是——

    ……哪怕這個應急用的、針對出台球的“削球”,是因為即使要打死這個中國人他也就是不開拉,因此才使用的半吊子的削球,可是就是這樣的一個球,在飛回盧卡斯的半台後,其落點仍然很刁鑽啊!刁鑽的讓盧卡斯滿心滿腦都是滿滿的省略號的那種啊!!

    是的,在不少專業人士看來“胡鬧又炫技”的一擊,仍舊擊打在了盧卡斯的半台上的一個讓他弧圈難起、拉的艱難、挑打不好、搓球才是唯一選擇的落點上。

    盧卡斯:“………”

    又選擇搓一板子回去的盧卡斯,感覺自己要被這個中國小黑心給氣死了!

    然而在盧卡斯的對麵,蘇舟卻沒有露出那種仿佛發展順遂的微笑。

    他收斂了所有的情緒與笑容,一張尚顯青澀的臉上烙下了一層濃濃的凝色。

    繼而——

    麵對著盧卡斯的又一個恰到好處的回搓喂球,蘇舟右臂伸開,紅色的膠皮近乎與地麵呈七十度切麵,再次將盧卡斯的回球似搓似削的回擊了過去。

    中國蘇又沒有進攻!又沒有打出他那如野獸銳齒劃過黑夜般的拉球!那如同狂風暴雨般讓人無法喘息的進攻!

    而這一球的落點,仍然是那種刁鑽到讓盧卡斯根本無法拉出質量極高的弧圈的位置!

    盧卡斯微一皺眉,不得不繼續選擇搓球,其實他是期望蘇舟將球拉起來的,拉弧圈本身就是進攻旋轉的一種,而敵方的拉球其實恰好是讓盧卡斯拉開弧圈帷幕的初始導火。

    可是蘇舟偏不。

    中國人似乎在一瞬間收斂了他全部的鋒芒與光輝,變得尤為沉穩——過度沉穩了起來。

    在一方執著不進攻,另一方難以找到進攻契機的微妙平衡下,場麵一下子就變得詭異起來,仿佛與前兩局的奇異沉悶並對成行,隨著一道又一道的白色弧線擊打球台、飛過球網,場內的局麵變得分外黏稠焦灼。

    前兩局,那是中國蘇拚了命的使勁兒拉、用力打,但是盧卡斯·約恩卻跟犯了病一樣的搓球搓球再搓球,近乎是連一個對攻也打不起來。即使英國人的細膩技術讓世界上的所有觀眾都真切無比的體會到了什麽叫做精密細膩的旋轉極致,但是這仍然不能為英國人帶來勝利。

    盧卡斯的意圖不明,但是蘇舟絕不會讓到手的光芒機會悄悄溜走,他毫不猶豫的痛下狠手,拿下了2:0領先的大比分。

    而第三局——

    正如所有人預想的那樣,轉折點是在第三局!並且在第一個球時就打出了讓無數人屏息尖叫的小高.潮,技術、巧合、實力、契機………似乎可以讓人腎上腺飆升的一切因素都融入在了短短幾板的第一球之中!但是從第二球開始,局麵便又急轉直下。

    “沉悶”,局勢又變得沉悶焦灼了起來,然而這次“不配合”的球員成了另一方,變成了中國蘇。

    分數在這樣的沉悶之中,一點一滴的交替上升。

    盧卡斯1:0蘇舟。

    盧卡斯1:1蘇舟。

    換發球,蘇舟發球。

    盧卡斯1:2蘇舟。

    盧卡斯2:2蘇舟。

    …

    ……

    ………

    乒乓球擊打在球台上的聲音並不沉重,也不刺耳,作為一名觀眾,你近乎看不到兩人放開手去弧圈生拉的局麵,所以由乒乓球本身而衍生出的一切聲音,似乎也在一瞬間變的溫柔蟄伏了起來。

    一方在細膩精準的“喂球”,一方在精準淩厲的“回球”,卻偏偏沒有那種或是輕描淡寫或是大開大合的弧圈拉球,或者說極少才能看到兩人有幾板子的拉球對攻。

    盧卡斯的搓球“喂球”近乎恰到好處,而蘇舟的回球更是讓盧卡斯無論怎麽接球都無比難受,兩個人的詭異默契,結合著球鞋不斷摩擦在棕色木質地板上的刺耳聲響,營造出一曲曲似是祥和實則黏稠的焦灼樂章。

    這與無數解說專家們的賽前分析大相徑庭,想想看吧,一個是有著“羅德裏格斯第二”之稱的中國蘇,一個是把拉弧圈幾乎磨礪到登峰造極的水準的盧卡斯·約恩,這樣兩個風格鮮明的球員撞到一起,哪怕不說火星撞地球,起碼也是一場拳對拳的痛快廝殺吧?

    但是事實卻並不是這樣,而當第三局的比分交替進行到盧卡斯8:6蘇舟的時候,不說專家解說,真·球迷們也是漸漸看出了門道,而場邊的羅德裏格斯與尤利安兩人,同樣也展開了短暫的爭吵。

    羅德裏格斯完全、完全、完全——不讚同蘇舟這樣的打法!

    “他不能這麽做!”他磨著牙齒說,“太難看了!室友……蘇舟他不能這麽打!他讓盧卡斯近乎無法拉出他的拉弧圈,他近乎讓每一次回球都盡可能的不要帶上能被盧卡斯反向利用的旋轉,是的,室友的確在一定意義上給盧卡斯套上了枷鎖,可是他在這麽做的同時,自己的風格也被限製住了!”

    燦金發色的西班牙人越說越快,那雙如同巧克力融化之後的蜜色眼眸中,也漸漸的染上了幾分火熱,然而當他不帶喘息的將一大串不讚成的話語,如同子彈一般的噴吐而出之後,迎接他的卻是仿若無人的無聲寂靜。

    羅德裏格斯微微一頓,他側過頭,斂下視線,他的身邊,尤利安·阿茨特仍然站在那個距離他一米的位置,眼神專注的盯著場內。

    “……嘿,德國人。”羅德裏格斯靜了兩秒,發聲了,“我說了這麽多,你沒有什麽想法嗎?前兩局是那個英國人吃錯了藥,這一局的室友也不對勁。”

    麵色略有隱忍的德國人終於說話了,哪怕他仍然沒有給羅德裏格斯一個眼神。

    “雷耶斯,你很吵。”小可愛冷清清的說,“安靜看比賽,雖然蘇舟確實和你球風相似……”尤利安頓了頓,嘴角微微翹了一點,“…但是他的腦子可比你好用多了,想想你對陣盧卡斯·約恩的戰績吧,哪怕你的世界排名在他之上,你對上他仍然是輸多贏少。”

    羅德裏格斯:“………德國人,你隻會嘲諷我嗎?”羅德裏格斯的腳底動了兩下,那雙蜜褐色的眼睛不太愉快的看向這位“別人家的孩子”。

    尤利安對身邊的西班牙人視若無物,徑自道:“你覺得這一局怎麽樣?”

    羅德裏格斯的話在嘴邊頓了頓,還是先回答了尤利安的問題。

    “爛,兩個人都沒有打出自己的風格。”羅德裏格斯毫不留情的批判道,可能正是因為蘇舟是他在乒乓球上的“soulmate”,他在對待蘇舟的時候總是不自覺地的用上更高的要求與標準。

    尤利安沒有否認兩人都打得很爛的這句話:“可是從局麵上來看,他們兩人幾乎是不相上下的。”以旁觀者的角度,尤利安理智冷靜的分析著,而正在發展進行時的事實也正如他所說,場中,不斷交替的比分這時已經到了10:9的賽末點,盧卡斯略微領先一球。

    七局四勝的第三局,盧卡斯10:9蘇舟,現在是蘇舟的球權。

    站在場外的尤利安,安靜而專注的注視著場內的友人,身著大紅色隊服的友人彎下了膝蓋,讓那顆讓無數球員魂牽夢繞的白色小球安靜的躺在他的手心,然後“砰砰”規律的與乒乓球台進行著親密的撞擊接觸。

    而在蘇舟高高拋球、發球的一刹那,尤利安又開口道:“看,雷耶斯,在兩方都無法發揮出自己優勢的前提下,蘇舟和約恩其實是不相上下的。”

    這一刻,尤利安的大腦非常的清明與靈活,他不斷地回想著蘇舟曾經………勸誡他,或者說可以歸類為“建議”的話。

    那是蘇舟作為亞洲業餘大賽的優勝者,第一次來到德國,住在他家時的對話了。

    【關注你自己的乒乓球,這在平常的訓練中就足夠讓你去做了,在比賽中,如果你的對手比你更強,那麽你要關注的就不是你的球,而是對手的球………怎麽說呢尤瑞,哪怕退一步講,即使你的對手並不如你,永遠隻鑽研自己的乒乓球技術的球員,大概也不會走的太遠吧。】

    他………尤利安曾經對這段話琢磨了很久,因為他一向是懶得和別的隊友交流、獨來獨往的性子,他更喜歡沉浸在自己的小世界中,去琢磨屬於尤利安·阿茨特的乒乓球。

    然而蘇舟是個好人,是個不錯的朋友,而蘇舟的乒乓球打的比他好,對於蘇舟真誠提出的建議………他也沒有必要那麽急著去否認。

    於是,不久之後——蘇舟已經不在德國後,他鼓起勇氣,將這段話轉告給了奧古斯特。

    那時,世界第一先生的眼中閃過些許詫異,那片藏於眸中的汪洋大海,仿佛被微拂過的海風卷起了少許浪花,折射著尤為廣闊蔚藍色澤。

    尤利安在這樣的目光凝視下有些手捂無措,感覺自己的嘴唇都有些不聽話了起來。

    【如、如果你不方便……】不過對視三秒,尤利安自己就打起了退堂鼓。

    而奧古斯特卻在忽然間笑了起來:【你們是很好的朋友,打球的人需要有這樣……無私又富有競爭力的朋友。】奧古斯特先是說了這麽一句看似無關的話,然後便含笑問道——

    【至於你的中國朋友說的對不對,需要我來幫你一起驗證嗎?】

    小可愛…小可愛……小可愛………

    作為奧古斯特的死忠迷弟,小可愛當然是紅著臉蛋、忽然暴起的吼了一聲“當然”!!!

    在那之後,時不時的,奧古斯特便會主動拉著尤利安觀看別人的比賽,並且在比賽期間讓尤利安主動說一些他自己的見解,同時會以引導式的詢問模式,讓尤利安自己去摸索更多。

    這樣的“教導”已經持續了四個多月了,尤利安從最初有些茫然的磕磕絆絆,到現在逐漸體會到蘇舟與奧古斯特的正確與用心。

    尤利安覺得,在這短短的四個月中,自己的………大局觀、視野都發生了很大的改變,看球的視角和關注點也有所不同,更多的——

    ……他學會了如何更好地保持冷靜。

    就像是這一刻,在場中第三局的最後一球落幕之時,在不少人的抱怨、期待、急切與緊張之情中,尤利安仍然非常的冷靜,他努力的讓自己以“絕對客觀”的視角去觀看這一場比賽、去觀察比賽中的兩個球員、去審視由他們的球拍所擊打出的每一個球。

    場中,盧卡斯10:9蘇舟,最後一球是蘇舟的球權,那顆被萬眾矚目的白色的小球被中國人高高的拋起又急速落下,在與蘇舟的視線平齊的一刹那,蘇舟的手腕平直,手臂操縱著球拍猛然下切,紅色的膠皮急劇的摩擦著小球的側麵,靜止不動的白色小球在一瞬間被帶上了猛烈洶湧的旋轉!

    正手發側下旋,白色的小球化作了一道又衝又急的白色弧線,向著盧卡斯的反手半台直直衝去!

    而接下來所發生的一切——

    ……幾乎是就是第三局中的任何一球——除了第一球之外——的翻版與縮影!

    由於蘇舟的發球落點極短,在乒乓球觸台彈起、繼而由重力牽引著急速降落之時,乒乓球也沒有飛出盧卡斯的半台,所以盧卡斯完全無法做到上手即拉;而又因為這一球的落點,極其的靠近那條圍繞著球台的邊緣而畫的白色底線,這樣刁鑽的位置,讓英國人就算想直接來一板子台內挑打,都變得極為難以做到。

    出現在盧卡斯的眼前的,不再是一條條犀利完美的弧圈路線,而是一聲聲的叫囂著“極有可能接發球失敗、接發球質量不高”的不確定性。

    所以——

    ……就隻好搓了。

    作為球風細膩旋轉絕倫的運動員代表,盧卡斯的搓球質量自然極高,乒乓球經過了黑色膠皮的細膩摩擦、精準下切,隨著盧卡斯的反手一搓,白色的小球看似沉重又無比輕巧的落在了蘇舟的正手半台之上。

    中線偏右,恰好出台,位置極佳,適合開拉。

    然後——

    ……蘇舟他就是不拉啊!!他仍然不拉啊!!前兩局與第三局的立場仿佛徹底顛倒,該著急的觀眾們仍然著急,該暴躁的球員卻是調換了身份。

    要不然搓、要不然挑、要不然就是用上那一手並不頂尖但還算優秀的削,蘇舟進他所能的把每一球都回到了讓英國人接球不適的位置上,伴隨著讓盧卡斯萬分不舒服的力道和旋轉……讓盧卡斯也很難拉出讓他自己感到流暢的弧圈球來。

    繼而,就是一番一來二去的“沉悶不舒服”的死循環了。

    這個過程——

    “這個過程,哪怕最終還是要分出勝負,對雙方來說………其實都是一樣的。”場外,將自己置身於絕對旁觀者的尤利安一錘定音。

    而分出勝負——

    場中,蘇舟這一次的回球稍落下風,即使他將球回擊的落點仍舊刁鑽,但是加在乒乓球上的力道卻稍微大了那麽一丁點點——隻是那麽一丁點點,便讓那無比“敏感”、“嬌貴”的乒乓球在再度彈起之後,稍微向著台外衝了那麽一點點。

    隻是這麽一點點!隻是這麽一個從“讓對手非常不舒服”轉變到了“讓對手有些不舒服”的細微變化,盧卡斯卻在萬分之一秒都不到的時間裏,就牢牢捕捉鎖定到了那條近乎不存在的軌跡細線!

    那是一道終於可以讓局麵瞬間失衡的光輝軌跡。

    盧卡斯冷靜的腳下滑步,舒展身軀,張開右臂,繼而用那麵紅色的膠皮,把那顆白色的小球溫柔包裹。

    包裹、鎖住、隨之就是——

    讓這顆球、這一球,變成屬於他的通往勝利的鑰匙!

    似輕似重的迅速摩擦,舒展四肢後的弧圈拉球,隻聽一聲輕微至極的細響,白色的小球便自盧卡斯的球拍為起點,向著球台的另一端“呼呼”飛出!

    刁鑽!飄忽!絕對的機會主義者把握住了那一個大多數球員都無法捏住的機會,盧卡斯·約恩將這一個仍然有些不舒服的回球拉出了極高的質量!乒乓球再度飛向了蘇舟的半台!

    而一旦出現了這樣細微的、甚至都算不上是失誤的失誤,原本以焦灼狀態抖動不定的天平,頓時就向著英國人那裏稍稍的傾斜了一點。

    相反,如果蘇舟在放棄拉球——因為那樣太容易讓以拉弧圈吃遍乒壇的盧卡斯打出反擊了——的前提下,將他的落點操縱和磨人的耐心發揮到極致,盡管局麵沉悶,優勢多多少少還是在蘇舟的這一邊。

    現在,在10:9的關鍵賽末點,這樣的平衡被盧卡斯首先打破了,英國人掌握了主動,打出了自己的節奏與風格。

    隨著盧卡斯終於撕破了那由蘇舟一手打造的、足以間接削弱甚至是封鎖住他的弧圈之後,也就等於英國人徹底撕碎了那個遮天蔽日的牢籠,第三局的勝利似乎已經被他握住了一半,拿下第三局的甜美果實頓時變的充滿了可能。

    畢竟——

    整個第三局就是這麽下來的,而最後一球並沒有成為那個例外。

    蘇舟確實接住了盧卡斯的第一板大弧圈,並且接住了隨之而來的第二個弧圈大直線、第三個弧圈大死角………但是盧卡斯·約恩的弧圈球真的太飄忽、太刁鑽、太捉摸不定了,一旦被盧卡斯打出了節奏,蘇舟便無法將這般飄忽刁鑽的弧圈很好的“反操縱”回去。

    砰!

    追球!正手拉球回擊!

    乒!

    成功到位!遠台對拉第二版!

    乓!

    鞋底與地板的摩擦聲尖銳而刺耳,蘇舟再追第三球,卻覺得撞到他的球拍上的白色小球越發的不聽使喚………

    最終,又是兩板交手,場內發出的小球撞台聲、球拍擊球聲終於變了,隨著乒乓球的一聲“砰”的脆響,繼而變成了一連串的“乒乓乓乓”——

    不斷左右滑動的腳步一頓,好一會不曾與地麵接觸的腳後跟,再度踏實的落在了棕褐色的木地板。

    那抹不斷在快速移動中的紅色身影停了下來,拉近的鏡頭清晰的顯露出了中國人汗津津的近臉,上麵沒有一絲笑容。

    空無一物的左手擦過不斷向下淌著汗水的下顎,由於汗水滲進了眼睛裏,蘇舟不得不閉了好幾次眼,繼而半眯起眸。

    那雙黑色沉靜的眼睛就那那麽一瞬不瞬的注視著那顆被他追上、但是被他生生打飛的小球……

    ……已經飛到了隔離板外,而這也代表著這一球的勝利被英國人捏在了手中。

    裁判桌上,裁判將記分牌同時翻過兩頁,小比分從從盧卡斯10:9蘇舟變為了盧卡斯11:9蘇舟,而位於左上角與右上角的大比分數字,也從蘇舟2:0盧卡斯變為了蘇舟2:1盧卡斯。

    這樣不太行……

    蘇舟終於收回了注視著飛走的白色小球的視線,他在原地靜靜佇立了兩秒,繼而放下球拍,粗魯的用同樣汗津津的小臂抹著不斷從臉頰下淌汗水,一前一後的與盧卡斯一起朝著裁判桌走去。

    接下來是一分鍾的休息時間。

    場邊,尤利安的推斷還在繼續,他試圖將身邊的羅德裏格斯想象成奧古斯特,試著想象著如果奧古斯特在自己的身邊,這個讓他無比敬仰的男人會對自己問出怎樣的問題,會如何去引導自己的思維。

    尤利安在試圖讓自己進入那個場景,以讓自己的大腦變得無比靈活。

    “……蘇舟有著兩局的優勢,而從第三局的狀況來看,蘇舟這樣的打法……雖然不好看,但是勝率也不算很低……”尤利安抿唇沉默了一會,“……在有著2:0的優勢前提下,應該是可以讓他這麽打一局的,現在……”尤利安的視線又轉向那一位正向著裁判桌走去、抬起手臂胡亂擦汗的友人,口吻不由變得篤定了一些,“現在,局麵變成了蘇舟2:1盧卡斯,他可能也在想著下一局是繼續這麽打,博一下用這種方法贏球的成功率,或者是……變回自己的打法吧。”

    羅德裏格斯隻是不太喜歡在打球的時候還思考那些彎彎繞繞的東西,而不是完全不會去思考這些,尤利安的講解很明白,他也在一瞬間就簡化捕捉到了重點。

    西班牙人有些不確定的說:“…你是說這是贏球的一種戰略?蘇舟他就是……就是想這麽去贏球?因為對盧卡斯的拉弧圈並不是很有把握,所以他在試著用‘這種’方法去拿下一局???”隨著一個又一個的自我提問接連迸出,羅德裏格斯漸漸壓不住自己的音量,“他怎麽能這麽做?”西班牙人否認一般的快速低語道,臉上那股仿若正午沙灘般的豔陽笑意漸漸隱匿了,“室友怎麽可以用這種方法去拿下一局?!”

    “………”尤利安的嘴唇動了一下,似乎說了一句什麽,而羅德裏格斯並沒有聽清,他的快速低語壓過了尤利安說話的音量。

    羅德裏格斯壓著心中的那股難以形容的……不太舒服的感覺:“室友他………不應該是這樣打球的啊…”燦金發色的西班牙人發出了一聲含糊不清的鼻音,仿佛是巨型犬類在用吸鼻子噴氣的方式表達自己的不滿。

    尤利安則試著從場內、場外、自己、蘇舟………在多方麵的綜合考慮下,以並不是十分確定的口吻,尤利安得出了一個答案:“因為這是一場他想優先確保勝率而不是一味………享受乒乓球的比賽?”這樣的猜測讓尤利安無端的心髒一縮,那雙褐色極淺的瞳孔漸漸的渙散了。

    而實際上——

    場內,裁判桌旁,蘇舟用汗巾蓋住頭發,粗魯的擦拭著流個不停的汗水,心想,第三局的結果並不算好………當然也不算很壞,他究竟該如何確保勝利………至少是盡可能的提高勝率。

    ——而實際上,尤利安的猜測是完全正確。

    作為與蘇舟的關係最為密切的兩位“同齡友人”,羅德裏格斯的確是蘇舟在乒乓球上的靈魂之友,那種與對方打球時可以全身心的舒展開來、盡情放縱自我的感覺,除了羅德裏格斯,哪怕再加上上一輩子,也沒有任何一個人可以讓蘇舟體驗到這種如同汩汩暖流包裹心髒的快意與熱血沸騰。

    但是尤利安·阿茨特這個人,實際上是真的非常適合、也更為適合作為“朋友”的——哪怕德國人的朋友………在過去十六年的人生裏,目前真正稱得上是尤利安的友人的人,隻有蘇舟一個。

    過於精致的外貌似乎給了德國人分外專注純摯的心性,也給了他諸如體貼、細心的優點。

    “蘇舟跟我說過。”尤利安收回了注視著場中的視線,蘇舟與盧卡斯都在擦汗飲水,並沒有什麽需要注意的,他終於把那雙褐色極淺的瞳孔專注的轉向了身邊的西班牙人,“這是中國乒乓球隊真正意義上的‘第一次起航’………是很重要的一次‘亮相’。”

    羅德裏格斯長長的“嗯……”了一聲,努力的在腦中思索起這些事情來,然後很尷尬的發現………在中國乒壇大清洗、他發聲為他的室友“洗清冤屈”之後,他就不怎麽關注中國那邊的事情。

    他關注的是蘇舟本身,是蘇舟的乒乓球,不關注中國那邊的一堆外事才是理所當然的吧?

    ……但是阿茨特這個家夥竟然顯得很了解的樣子。

    ………莫名輸了的感覺。

    羅德裏格斯動了動手指,不動聲色的清了清嗓子,對於自己不了解的事情,他很謙虛的選擇了傾聽。

    隻聽尤利安那尚且還顯得有些清泠的聲音繼續說:“這一場西班牙公開賽對中國的乒乓球界來說是………應該是很重要的,尤其是那個國家似乎一直都比較拘泥於形勢、看重外物,然而中國隊的領軍教練——蘇舟的舅舅清凡·陳,在出發前忽然發燒病倒,中國隊的簽運又不怎麽好……雙打的那對搭檔已經出局,澤·譚對上安吉洛·比安奇,在十六進八的比賽中也已經出局,而蘇舟哪怕贏下了盧卡斯·約恩,他在八進四的比賽中又會再一次的對上比安奇……”

    安吉洛·比安奇,那個可怕的意大利人,奧古斯特身後之人,穩坐世界第二的王座位置的男人。

    總而言之,中國隊的各條線都很不,隻剩下蘇舟這一條線了,而且他記得,在先前與蘇舟見麵的時候,蘇舟對他說過……

    【沒辦法啦,都是譚小隊長的烏鴉嘴的錯啊……】

    他的友人抓著那頭黑色柔軟的發,用著有些苦惱的表情,說著分外苦惱的內容,卻又有著一種………像是午後離屋之後忽然將你的眼球滿滿充斥的和煦日光,那是一種讓人也想要情不自禁的跟著他一同微笑的灑脫感。

    【…說實在的,我其實沒有信心在短暫的兩個月後就可以勝過安吉洛——更別說在那之前還有那位從來沒有交過手的盧卡斯·約恩,但是……唉………anyway,】他更用力的揉著頭發,無奈的笑了起來,【總之,還是希望能堅持的久一點——盡可能的堅持到舅舅來西班牙吧,如果等他拖著發燒的身體來了馬德裏,唯一能見證的卻隻有其他國家的球員在爭奪冠亞季軍………唉,啊,不行,丟臉,太丟臉了,我太對不起舅舅了。】

    說到最後,他的友人便又開始自顧自的抱怨起來:【是吧尤瑞,你也想想,舅舅累了那麽久,發個燒好像挺正常的,不過怎麽能在這種時候………他終於重新回到國家隊、第一次帶隊參加公開賽的時候發燒啊……】

    ……

    ………

    …………

    從不斷浮現的回憶對話中脫身,隨著逐漸深入的分析思緒,尤利安的唇線在不知不覺間完全拉平,這麽沉默了好一會,他才繼續道:“……作為‘中國乒乓球國家隊的第一次起航’,現在的中國隊隻剩下蘇舟一個人了,雷耶斯,你不會明白的………你不會明白的,我也不會明白的。”

    那雙褐色極淺的眸子在頭頂燈光的折射下展現出一種接近透明的色澤,而這樣的一雙眼眸正在遠遠的凝視著站在場內的、他唯一的友人。

    “即使打的難看、打的不享受,也要想盡辦法的努力贏球,繼續走下去——這樣的想法,是德國人與西班牙人都無法真正理解的,因為我們並不是生在那個終於斬斷了腐臭,現在終於開始踉蹌起航的國家。”

    “我們………”這一瞬間,尤利安的腦子裏似乎閃過了很多畫麵,但如果他想去細細看清,又似乎隻是一些模糊不成形的模糊圖案。

    這一刻,當之前的中國乒壇黑幕大曝、繼而乒壇改革進行的轟轟烈烈時,貝克爾教頭在戰術分析課後的那聲感慨,尤利安似乎到這時才後知後覺的——晚了兩個多月的——明白了一點點。

    有那麽一刹那,尤利安非常想去摸摸自己的手腕,碰碰自己的心髒。

    他似乎在一瞬間顯得有些低落,但是依稀的明光又迅速的在那雙褐色極淺的眼眸中隱隱閃過。

    “……我會追上你的。”有些前言不搭後語的,對著在一旁皺眉無言的西班牙人,尤利安·阿茨特如此突兀的下了戰書,“不隻是你,雷耶斯,包括安吉洛·比安奇,包括我們隊內的其他球員……本、菲克…………奧古斯特,包括奧古斯特,還有蘇舟,我會追上你們,超過你們的。”

    尤利安的左手覆上了右手的手腕,那是在打球時往往需要挺住繃直,又在某些動作——比如反手擰拉——時必須用力扭動翻轉的關節。

    那是他的右手,他打乒乓球的右手。

    “……我們已經很幸運了。”注視著那位放下了毛巾、麵上沒有一絲笑意、神情越發凝重、重新向著球台走去的中國友人,尤利安的聲音似乎更輕了。

    他的口吻尤為認真,甚至有著一點點近乎於莊嚴的宣誓感:“雷耶斯,我們出生在西班牙與德國,這樣的降生已經是非常的幸運了,在這樣的幸運之下,如果不去拚盡全力的站到世界之巔,我總覺得會有一些罪惡感。”

    場內,一分鍾的休息時間結束,第四局即將開始。

    場外,西班牙人在怔了許久之後,他的嗓音似乎也輕了一些。

    “……羅德裏格斯或者羅德。”良久的沉默後,羅德裏格斯以這樣的句子作為開頭,“阿茨特,如果你願意,你可以直接叫我的名字。”

    這是第一次的,羅德裏格斯覺得這個“別人家的孩子”、“十六歲的小屁孩”、“隻懂得聽教練的話的未成年”,似乎沒有他之前想的那麽……那麽………那麽“老老實實”?

    那是一種什麽樣的感覺呢?………一股極為堅韌的東西,不知道在什麽時候悄然滋生,然後不動聲色的慢慢縈繞在了尤利安·阿茨特的身上。

    這是在之前從未有過的堅韌,名為……名為成長的堅韌?

    抓了抓綁在腦後的金發小揪,羅德裏格斯在腦中尋找著合適的形容詞,但是鑒於他對文學一類的興趣缺缺,他也想不出什麽所謂的能觸及心靈的形容描述。

    ……嗯,總之,他的那句問話,已經足夠表達他的善意和主動示好了吧?下一句就應該是德國人說“那麽,你也可以叫我尤利安”了………

    “不要。”

    ……吧?

    羅德裏格斯:“………”

    ???

    尤利安·小可愛·阿茨特冷淡的收回視線,雙手環胸,看向場內:“我沒興趣和你搞好關係,我們甚至不是一個國家的,我不想叫你的名字,也請你繼續叫我阿茨特。”

    羅德裏格斯:“………”

    迭戈·托雷斯隊長你來看看!!這就是你整天念叨著的“別人家的懂禮貌省心省事的好孩子”!!!

    場內,蘇舟當然聽不到尤利安與羅德裏格斯兩人的對話,但是如果他可以聽到,他肯定會控製不住的——也完全不想控製自己的情緒——將比他矮了小半個頭的小可愛用力的抱在懷中,然後水銀瀉地一般的誠摯讚美之詞,便會從那張如同被塗抹了蜜糖一般的嘴中傾瀉而出。

    尤瑞就是天使好嗎!不服打球來辯!!必須先能以11:0打贏他才有資格來辯!!

    粥粥:我就是賴皮的不接受任何說“尤瑞不是天使”的反駁呀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