汴京城沸騰了。

    大家奔走相告，大臣們明天要集體去跪皇陵！

    “跪皇陵？為什麽？”

    “哭先皇啊！”

    “官家多好啊，大臣們要逼官家做什麽？！放過刺客？！”

    下朝的禦史去買吃食填肚子，聽到大家的議論，自己絆了自己一下，天啊，地啊，該向誰去喊冤啊…

    雖然小眼睛經常要鬧些動靜，拜送子娘娘啊，拜藥王啊，雖然所有人都知道小眼睛耳根子軟，但是，在百姓眼中，小眼睛的口碑總體還是很好的，因為大家的日子越來越好啊，一個大錯不犯，小錯不斷，脾氣挺好，還在經濟發展方麵讓大家享受到了實惠的官家，大家還是很擁護的，小錯無傷大雅嘛，還給大家添了談資，讓日子過得豐富多彩，多好…

    所以，在大家伸長脖子等著奸後綁架案的進展時，突然傳出，大臣們要去跪皇陵，老百姓都一邊倒的站在了小眼睛身邊，“查出了凶手就該嚴辦！”

    “絕不能姑息！”

    “刺殺了官家又綁架皇後，膽子太肥了！誰包庇，就該當同謀論！”

    …

    一時間，大家說得是口幹舌燥，汴京飲用水用量猛增…

    而宮中，宰相們鼻子都給氣歪了，寇準差點就脫了靴子朝小眼睛扔去！

    潘仁美瞅著楊繼業，楊繼業努力讓自己平靜下來，不住的默念，這是女婿，是女婿，不能揍女婿…

    門外潘鎧望天，曹綜瞅地…

    被宣召的九娘一頭霧水，為什麽街上會有那些流言？早朝才散沒多久啊…

    九娘雖然是遼國公，但是，是不上朝的，不知道早朝發生了什麽，瞅著守在門口的潘鎧，希望能給一點暗示。

    望天的潘鎧感覺到一道熟悉的目光，脖子微微回調，愣住了，什麽時候宣召的九娘？！沒見人出去宣召啊！

    曹綜也聽到了腳步聲，一瞅，遼國公，臥槽，這是將遼國公當神了？…

    潘鎧正待開口，給九娘引路的內侍道，“遼國公，請，官家等著呢。”心想，一散朝，官家就命自己宣遼國公緊急入宮了呢，可不能耽誤。

    於是，九娘便隻瞅著潘鎧衝自己猛搖頭，好不納悶，是不答應，還是不摻合？

    進了門，還想歪腦袋再看看，潘鎧有沒有更清晰的暗示，結果瞅見公公和親爹都在，心下頓安，阿爹在呢，聽阿爹的就是。

    “九娘來了！”小眼睛欣喜的聲音響起。

    “見過官家。”九娘趕緊行禮，就這一會兒的功夫，九娘已瞧明白了，大臣們包括親爹臉色都不好，官家臉色也很差，應該是這場掐架鬧得有點大。

    潘三哥衝自己搖頭，應該是不讓自己摻合，估計是公公和親爹意見不一致，九娘決定保持中立。

    “九娘來得正好，你來說說，你護得住朕的安危不？”小眼睛衝九娘招手。

    九娘…什麽叫來得正好，明明是你派人叫我來的！

    “誓死護主！”九娘朗朗道，這是標準答案嘛，這麽答準沒錯，靜等小眼睛引出主題。

    結果，就見小眼睛一拍手，“這不結了，有九娘護著，諸卿大可放心，朕安全得很。”

    九娘…什麽狀況？是要調自己當宮中侍衛總管？…

    潘仁美還未開口，楊父先出聲了，“官家，九娘隻是僥幸得了些功勞…”

    九娘…阿爹不樂意調職？…宮中水是深，可八娘在宮中啊，阿爹為什麽反對？九娘有些發愣…

    “僥幸？”小眼睛打斷楊父的話，“世上缺能幹的人嘛，缺，但是，懷才不遇的人為什麽那麽多？為什麽？缺機遇啊，缺僥幸啊，又有本事又有運氣的，更缺，而九娘，簡直就是本朝的祥瑞啊！”

    九娘…還有人成祥瑞的？！

    眾人全給哽了一下。

    “軍中實力更重要。”楊父咬牙，努力讓自己語氣平靜。

    “軍中也有福將一說，”小眼睛接話道，“唐盧國公程咬金就是一員福將嘛，唐有盧國公，宋有遼國公！老天是公平的！”

    九娘多了解楊父啊，聽出楊父在努力壓著火氣，也顧不上對比自己和程咬金了，趕緊問：“官家，能不能問問，究竟是什麽事啊？”

    “朕要禦駕親征！”小眼睛站了起來，擲地有聲，“滅了黨項！”晃眼一看，頗有氣勢。

    九娘傻了…禦駕親征？好想問，問過八娘沒？

    下一秒，九娘就開始擔心，不會是八娘慫恿的吧？小眼睛可是從來都不喜歡打仗的人呢！八娘雖然貪生怕死，但是在教育孩子時，還是喜歡拿大漢和盛唐做文章的，武將家出身，開疆擴土四個字也許早就融在了血液裏。

    “遼國公，你說，你是讚成還是反對？”寇準見狀，覺得九娘應該也是反對的，立馬問道，語帶一絲絲的興奮。

    “朕沒征求她的意見！”小眼睛板著臉，衝寇準很不客氣道，看來剛才和寇準鬧得很不愉快，“朕隻是問她，有沒有信心護朕周全！”

    “官家，她真沒那能耐。”楊父急。

    眾人齊齊看向九娘，九娘覺得壓力好大…頂著大家炯炯有神的目光，硬著頭皮：“官家，兩軍陣前，變數太多，我不敢保證，還請官家別以身犯險。”

    “誓死護主，”小眼睛笑了笑，“有你這句話就行了！”

    九娘…能收回嘛？

    呂蒙正無語，鬼使神差來了句，“要不去拜拜程咬金？”

    眾人齊齊看向呂蒙正，呂蒙正一臉的無奈，寧願官家去拜十座廟，也別搞什麽禦駕親征啊…

    大家全是人精啊，秒懂，對，轉移官家的注意力！

    大家開始七嘴八舌了，有的提議還可以拜拜關羽的，程咬金如今是門神，但是關羽是隋朝時入了佛的。

    九娘…果然不是人人都能做高官的…

    小眼睛…我那麽好忽悠嘛？…

    小眼睛一拍桌子，怒問：“唐西域都護府今在何處？！”

    大臣齊齊翻白眼，你也說了，那是唐啊，你要給媳婦出氣，至於找這麽高大尚的理由嘛？！

    各種調查顯示，黨項人摻合到了八娘綁架案中，但是，並沒有真憑實據，相反，楚王涉案的證據更足，但是，小眼睛選擇性的忽視了楚王，跳著要拿黨項開刀！

    眾人認為，這是怕沒法給奸後交代，才出的下策！

    但是，早朝開始時，眾人是冷眼以對的，武將本來很雀躍的，結果一聽小眼睛要禦駕親征，都齊齊退回了隊伍，但是，小眼睛越說越來勁，竟然要當場下旨攻打黨項，大臣們急了，這才跳起來和小眼睛比口才，比氣勢！

    最後，兩不相讓，一老禦史放話，小眼睛若一意孤行，他就組織大家去皇陵跪先皇！獲得了大家的齊聲響應。

    小眼睛竟然還不讓步，“你們泄漏出消息，讓黨項人有了準備，哼！都是朝廷的罪人！”然後便散朝了，甩袖子走人。

    宰相們趕緊追啊，到小辦公室慢慢說啊，結果，小眼睛油鹽不進。

    李沆就說了，要不問問皇後的意見？

    結果小眼睛說，“朝政豈能聽婦人之言！”

    是誰讓皇後輔政的？！眾人氣，好想扔小眼睛一頭的爛菜葉！

    丁謂就說了，要不聽聽經驗豐富的武將的意見？比如潘仁美和楊繼業？

    於是，潘仁美和楊繼業兩親家就進宮了，不出所料，兩人都反對，不僅反對禦駕親征，還反對攻打黨項，都勸小眼睛，不可輕言戰事。

    更何況如今和遼國關係緊張，耶律信還在汴京關著呢，大家都擔心遼國和黨項聯手，“我們不能撮合他們明目張膽的聯合起來啊！”

    “所以要攻其不備！”小眼睛堅持自己的歪理，眼下誰都不會料到大宋會朝黨項開戰，正好打黨項一個措手不及啊。

    …

    於是，辦公室裏又是一番亂，要不是小眼睛是官家，早被群毆得找不著眼睛了！

    …

    而八娘正在讀著最新汴京流傳的新詞，“東南形勝，三吳都會，錢塘自古繁華…有三秋桂子，十裏荷花…”不由感歎，柳永比晏殊還大幾歲，但晏殊已以神童之名破格成了進士，如今還是福兒的任課老師，而此時年輕的柳永不知道到汴京參加過考試沒？應該沒有吧？小眼睛能欣賞歐陽修和晏殊，應該也會欣賞柳永的吧？

    八娘決定等小眼睛下班回來問問。

    結果，沒想到，九娘竟然在上班時間來了，“你今天沐休？”八娘皺眉，想了想，不對啊，今天九娘不沐休啊，這是翹班了？不符合九娘的風格啊…

    九娘一屁股坐到凳子上，“官家要禦駕親征，你知道嘛？”

    “什麽？！”八娘跳了起來，“禦駕親征？征哪兒？黨項？！”

    九娘長長的舒了口氣，見小眼睛那麽的堅持，九娘萬分的懷疑，小眼睛獲得了八娘的支持，要知道，小眼睛真的對打仗不感興趣的啊！“汴京城都在傳，大臣們明天要去皇陵哭先皇，隻是大家還不知道原因，現在官家還在和大臣們吵架。”

    九娘是趁著大家喝水潤喉的功夫，向小眼睛提出的告退，先問問八娘再說其他！

    小眼睛很爽快的準了，眾大臣，包括楊父都在朝九娘擠眼睛，九娘覺得，大概都是想讓自己勸八娘遊說官家改主意？

    九娘輕歎，唉，皇後不好當啊，若是順著大家的意思，規勸住了官家，就是賢後，若是意見和大家向左，就是奸後…

    八娘還是不敢相信，“怎麽可能？”

    然後九娘就開始吐槽了，巴拉巴拉，…“我都成祥瑞了？…”

    八娘嘴角直抽抽…

    “勸勸官家吧…”九娘再度歎了口氣，“官家和楚王的情分畢竟不同，他不再追究楚王，你也別怨他，我看這情分，也經不住楚王再消耗幾回，他都去儋州了，也興不了什麽風浪了…說到底，也是我們出了疏漏，才讓歹人有空子可鑽，與其逼官家收拾楚王，還不如花力氣整頓防衛。”

    八娘…“我沒逼他！我提都沒提要處置楚王！我還說，楚王這回也許是被人冤枉的！沒準是黨項或遼人嫁禍給楚王的！”

    九娘想了想，“可是有證據啊，咱們家的奸細招出的就是楚王啊…”

    八娘搖了搖頭，道：“如果是楚王，他的最佳選擇應該是要了我的性命，而不是綁架了談條件…留活口，總有所圖的，可楚王留我這個活口，並沒什麽用…我倒覺得遼人的可能性更大些，最開始，直接將遼人排除在外，是因為耶律三牽扯了進來，但是，事後細細一想，遼人其實嫌疑也很大的，你看，查出來的，有楚王的人，有黨項的人，偏偏沒遼人，嗬嗬，那最終受益的就是遼人啊…”

    九娘一想，也是，楚王綁架八娘，總不能讓官家拿皇位來交換吧，就是官家同意，大臣們也不同意啊，但是，“楚王的腦袋和常人不一樣！”損人不利己的事，他經常做啊！

    “反正慢慢查吧，”八娘歎了口氣，誰讓楚王的腦回路的確異於常人呢。

    “官家那裏，你也好好勸勸吧。”九娘想起剛才好像跑題了。

    八娘認真思考了一下，將手中的紙遞給九娘，“你看看，是一個月前的新作，才傳到汴京來。”

    九娘接過一看，“煙柳畫橋，風簾翠幕，參差十萬人家…異日圖將好景，歸去鳳池誇。好詞！說得我都想去錢塘看看了。”

    “九娘，你說，這麽好的景色，這麽些有文采的人，若是毀於鐵騎之下，該令人多痛心…”八娘緩緩道，“要想護住這美景，要想人才輩出，我們大宋隻有一條路可以走，那就是變強，不光是國庫充盈，百姓安居，還得有堅固的邊關，強大的軍隊…”

    “而不管是遼人還是黨項，都對繁華的大宋虎視眈眈，與其等他們做大攻打進中原，四處屠城，還不如我們主動出擊…”八娘看著九娘，“你知道的，我是胸無大誌的，隻是希望後輩能有所作為，護住這大好河山，所以，官家想打黨項，我從來沒慫恿過，也不知道他為什麽會有這念頭，要知道，他一向都希望大家和睦相處的，但是，既然他有了這念頭，我就不會攔他…”

    九娘…八娘什麽時候這麽憂國憂民了？

    八娘衝九娘笑了笑，“我覺得你還不如讓兵部的人好好謀劃一下，看看此時動幹戈，勝算幾何，不論是讚成或反對，都拿出有力的論據來，至於禦駕親征，我會勸的…”

    “官家禦駕親征，還不如讓小雷替父征討呢。”九娘嘟囔著…

    八娘…小眼睛其實也沒那麽弱了！

    明天的更新依舊會在下午（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