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王愣神的功夫，允升怔怔的看著小雷，沒磕頭，沒求情，而是愣愣的問道：“小雷，我爹做了什麽？”

    小雷冷冷笑道，“你問他啊！”並沒再叫允升喚成公主的稱呼。

    允升想了片刻，微微搖了搖頭，“小雷，此事肯定有誤會，在京城，在路上，我不敢保證，可在崖州，我能保證，我爹沒和外人接觸過！”頓了下，又補充道：“我們身邊伺候的人雖然沒跟著來，可官家體恤，依舊派了四個人幫著做雜務，這四人，不可能幫阿爹傳遞消息，其餘的，就是看守我們的官兵了，官兵們住在四周，有些距離的，雖然平日並不約束我們活動，但是，阿爹一直沒出過自家的院子，他肯定也沒和官兵接觸過。”

    楚王一陣狂笑，“允升，你閉嘴！”

    小雷輕聲笑道，“允升，這世上還有鴿子呢！”

    楚王鼻子輕哼一聲，一臉的惱怒。

    允升當即搖頭，“阿爹沒養鴿子！”然後有些猶豫，“我好像也沒見過家中有鴿子飛過…”

    然後允升回頭問兩個弟弟，“你們見過沒有？”

    兩小的怔了片刻，搖頭，“不記得了。”

    跪著的允升挪動著膝蓋，麵向楚王，重重的磕了三個頭，“阿爹高義，我萬分佩服，可是，我隻求阿爹睜眼看看我們兄弟三人，看看弟弟們麵上的惶恐，阿爹，當初我為章懷皇後守靈，小雷搶過靈牌，眾人皆驚，可最後還是官家發話，說是念在小雷一片赤子之心，讓小雷拿吧，還說章懷皇後也會高興的，這些年，我一直在想，若是阿爹，會怎樣？阿爹，你告訴我，你會怎樣？當初小雷隻有五歲，隻有五歲！官家讓人將她抱走，其實也就解決問題了，可是，官家沒有這麽做，阿爹，你告訴我，你會怎麽做？”

    楚王充耳不聞，完全不理會允升。

    允升帶著哭腔，“允成今年也才六歲，阿爹，你睜眼看看，看看允言和允成啊！你有沒有問過我們，是希望有個追求所謂的公正大義的爹，還是希望有個護著我們的爹啊？”

    “你爭也爭了，拚勁了全力，搭上了全部，”允升哭了出來，“你已經盡力了，你還鬧騰什麽呢？那些恩恩怨怨，又幹官家何事啊？官家也給四叔祖加封了的，也不顧皇爺爺的意願，給四叔祖加封了的！你還要怎樣啊？讓官家將皇位還回去？還給誰？你告訴我，該還給誰？還給柴家？還給李氏？還給楊姓？還是還給劉氏？或者說還給始皇帝？！王侯將相，寧有種乎！陳勝吳廣都曉得的道理，你怎麽就看不透呢？”

    “自黃巢之亂以來，百姓流離失所，命如草間，好容易如今天下安定了，你問過百姓沒有，他們是要現在的安穩日子，還是要你去主持所謂的正義，為四叔伯討回公道？”

    “阿娘說，阿爹以前對官家特別上心，樣樣都護著官家，”允升擦了擦眼淚，“阿娘說的，我沒見過，也想象不出來，因為阿爹對我們兄弟三個，從未放在心上，因為自我懂事起，見到的就是官家護著你…”

    “阿爹，我不求你憐憫我們兄弟三人，我隻求你，念在官家這些年來的仁至義盡，找回你曾經對官家的愛護之心吧，如果有的話…”

    說完，允升對著楚王又磕了三個頭。

    楚王妃捂住嘴，嚶嚶的哭著。

    允言和允成怔怔的跪著，要哭卻不敢哭…

    “早幹嘛去了？”小雷看著允升，冷哼了一聲。

    “子不言父過。”允升輕聲道。

    楚王閉上雙眼，一陣狂笑…笑得眼淚鼻涕都混在了一起…

    “我再說一次，我不是我爹，和你沒交情！”小雷等楚王止了笑，才淡淡的開口，“你隻有這一次機會。”

    “說什麽？”楚王看向小雷。

    小雷冷冷道：“說你怎麽派人慫恿江南大族不提供救災糧，說你怎麽派人去北邊壞狄青的名聲…”

    “還有呢？”楚王一臉的興趣。

    小雷咬咬牙，沒做聲，靜靜的看著楚王。

    楚王突然輕笑道：“都說你眼睛像三郎，大家都是睜眼瞎麽？三郎的眼神從來都是溫和的…”

    “我爹不在這。”小雷輕蔑的一笑，套交情，沒用！

    楚王艱難的爬了起來，看著小雷，“想審我，你還不夠格！”

    小雷揚揚眉，“那就試試？”右手一抬，做了個手勢。

    黑平和黑慶立馬上前。

    楚王笑了，“傻小子，你看看，楊七郎都躲得遠遠的，你們打什麽前鋒啊？動了我，官家饒不了你們…”頓了下，楚王補充道：“和你們全家！”

    黑平和黑慶一愣，楚王立馬衝護衛兵丁大嗬道：“官家旨意，爾等敢抗旨？”

    押送楚王的兵丁立馬皺眉上前，對小雷道：“公主，別為難小的，官家明旨，要讓人犯一家安全抵達…”

    小雷道：“官家麵前，我自會去請罪，和你們沒幹係！”說著就衝黑平和黑慶道：“將人給我押住了！”然後隨手就拿過一兵丁的長槍，雖然學武全學打滾去了，可楊家槍還是會舞一下的。

    小雷拿著長槍的手一抖，“不要！”楚王妃就一聲尖叫，楚王大喝，“住手！”

    楊七郎想攔已晚，“住手！”隻能徒勞的跟著楚王喊，邁開步子就朝楚王跑去。

    剛跑了半步，就聽小雷驚訝道：“兔兒！”

    楊七郎定睛一看，長槍已在兔兒手中，大大的鬆了口氣，好懸。

    小恩微張嘴巴，白玉堂倒吸一口涼氣，這個時候起內訌？小雷可是麵子裏子全沒了！

    兔兒沒看小雷，而是對楚王道：“小雷不能動你，倒黴催的，你偏偏是她長輩，但是，你在我跟前，卻隻有一個身份，那就是亂臣賊子！”

    白玉堂…有擔當！

    小恩…好慚愧…撓撓頭，猶豫著，“要不我來吧，橫豎我喜歡經商，兔兒你還想當元帥呢，不能讓官家不喜。”

    小雷道：“兔兒，這事隻有我來！你把人押住了，別讓他動就行！”對自己的準頭，小雷實在是沒啥信心！

    楊七郎…“都給我住手！”楚王的命可不能交代在自己一行手上！

    楊七郎話音未落，就見兔兒長槍一扔…

    “啊！”隨著一聲慘叫，眾人全驚呆了！

    牛氣衝天的兔兒竟然失手了！

    長槍刺穿了允升的右腿，槍尖牢牢的沒入了土中…可憐的允升大叫著，還沒法到地打滾…

    楚王妃立即上前，“允升，允升！”

    允言趕緊爬起來，幫著扶允升，允言嚇得哇一聲哭了出來。

    楚王怔怔的看著兔兒…

    黑平和黑慶齊齊往後一跳，謹防兔兒滅口…

    小恩和白玉堂也悄悄的往後縮了縮，現在捂上眼睛行不？呃，再捂上耳朵…

    楊七郎…還是先慶幸一下再說…

    小雷一臉不可置信的看向允升，半響才扭頭看著兔兒，輕聲道：“不可能！”立馬又看向楚王。

    兔兒沒理小雷，走到允升跟前，一腳踢斷了允升的左腿，“啊！”

    楚王妃大哭，“小雷，小雷，不關允升的事啊，你就是殺了允升，你大伯眉頭也不會眨一下的！”

    楚王痛苦的閉上了眼…

    見楚王的表情，小雷半張著嘴…我要靜靜…

    黑平等人長長的鬆了口氣，原來是計策！

    小恩和白玉堂放心了，不用擔心被滅口了！

    楊七郎…兔兒果然有頭腦！

    “押起來！”兔兒道。

    黑平和黑慶趕緊上前，呃，隻有先將刺穿允升右腿的長槍折斷，入土太深，拔不出來！

    長槍一斷，允升終於倒地了，太幸福了…

    楚王妃哭著，“金瘡藥，快拿金瘡藥…”

    允言趕緊朝馬車方向跑，那裏可有太醫院上好的各種藥材和藥丸。

    “押起來！”兔兒瞪向黑平和黑慶。

    黑平和黑慶…隻好不顧楚王妃的哭泣和阻攔，將人給拎了起來，“要怪就怪你爹！”

    兒子都這樣了，還不鬆口！

    小雷也回過神來，還是一臉的不可置信，怎麽會是這樣？…

    “小雷，今兒就在這安營歇息吧？”楊七郎一看這架勢，趕緊建議。

    小雷點點頭，“將人犯看好了。”

    然後，小雷衝兔兒使了個眼色，朝大路邊走去，離人群遠遠的，方才站定。

    緊跟小雷的兔兒道：“當局者迷。”

    小雷苦笑，“我還是不敢相信。”

    兔兒不說話。

    小雷長呼了幾口氣，才道：“說說，你怎麽發現端倪的？”

    兔兒道：“楚王是瘋子，不管是裝瘋還是真瘋，世人都知道他是瘋子，他想奪位，沒人敢幫他，再說了，他能因為趙廷美和先皇鬧成那樣，就不是個稀罕皇位的人！”

    “而且，已經這麽多年了，他以前的人手早就散得散，遁得遁了，他哪兒來的錢財去召集人手？”兔兒道：“趙允升可是在太後身邊長大的，李家有錢！”

    “你這都是猜測…”小雷道。

    兔兒點頭，“嗯，所以我一直沒說，因為沒證據，但黑平黑慶打楚王時，趙允升雙拳緊握，但並未發聲，反而是低下了頭，瞧不清神色，他若氣惱楚王，為什麽捏拳？他若不忍，為什麽不開口求情？剛剛偏偏又說出那番大道理，但口口聲聲其實都在提醒楚王，要愛護孩子！他說子不言父過，楚王笑得滿讓人心酸的…而我刺向趙允升，楚王卻瞅著我發愣…”

    “十之八九是趙允升！”兔兒道：“如果是趙允升，一切都說得通了。”

    好吧，還是憑猜。

    小雷揉揉額頭，席地而作，得好好捋捋…

    兔兒在一旁站得筆直…（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