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 擊鼓暗渡陳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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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招魂——招魂——招魂——”

    

    稻草人對著支狩真,顫動著舉起雙臂,一遍又一遍嘶喊,像前仆後繼的波浪,荒田上的枯草呼嘯如潮。

    

    支狩真微微一愕,他以招魂祭曲試探草俑,沒想到對方的反應如此激烈,莫非是巫者殘存的執念?

    

    “草人對你說了什麽?你是不是能聽懂?說!”地魔心中生出一絲疑竇,魔氣頸圈往內收緊。

    

    支狩真竭力搖頭,眉宇間閃過一絲痛楚之色,他必須擺脫魔氣頸圈,設法除掉地魔。可這個地魔狡詐謹慎,一心匿伏在遠處,遙控自己,可進可退。想要殺他,得先將他引入荒田。

    

    “我不曉得!別叫了,別叫了,我受不了了!”支狩真“撲通”半跪在地,像被嚇傻了,胡亂捶地頓足,把地上的碎土泥屑紛紛撒向、踢向稻草人。

    

    地魔一時迷糊了,黃魔莫非中了草人的魔念神通,所以精神遭創,有些瘋蠢了?這麽看來,草人一定擅長一門直擊心神的神通,需要嚴謹防範。

    

    “咚!咚!咚!”支狩真勢若癲狂,一個勁地擊打荒田。拳、腳一次次擊中地麵,像一記記時長時慢、時剛時柔的鼓聲。

    

    稻草人停止了喊叫,歪著腦袋,怔怔地聆聽疾如奔雷,密如山雨的鏗鏘鼓點。

    

    這是巫族祭祀的鼓樂,也是巫族最原始的語言。在茹毛飲血的上古年代,巫人以敲打聲的強弱、節奏相互溝通,表達彼此的意願。

    

    “咚——”一聲鼓點慢長柔和,這是“我”。

    

    “咚!”一聲鼓點短促響亮,這是“你”。

    

    “咚咚——咚——”鼓點兩快一慢,聲聲沉重,這是“危險”。

    

    “咚!咚!!咚!!!”三聲鼓點,一聲疾過一聲,一聲重過一聲,這是“進攻”。

    

    “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一連串忽急忽緩的鼓點,這是“株連咒”……

    

    黃魔多半是瘋了!地魔盯著支狩真瞧了許久,心中頗為不解,這個瘋子一個勁地刺激草人,怎地草人也不出手幹掉他?

    

    稻草人猝然掉過頭,遠遠望向荒田外的地魔,黑窟窿的眼窩似閃過詭異的光。

    

    地魔禁不住心頭一緊,稻草人猛地喊了一聲,跨出半步,左臂斜斜指向支狩真。

    

    十來息過後,支狩真肚皮一顫,以吹氣般的勢頭迅速膨脹,變得腹大如鼓,整個人也胖出一圈。再過數十息,他忍不住胸悶惡心,脾胃泛起酸水,彎腰大肆嘔吐起來。

    

    珠胎暗結咒!

    

    這並非什麽惡毒的攻殺咒法,而是求子的祝由咒,施術對象一般都是成親的婦人。

    

    再過一息,支狩真識海裏的萌萌噠低吟一聲,悠悠蘇醒。猴精毛茸茸的肚子同樣隆起如球,心煩欲吐酸水,顯然受到了株連咒的影響。

    

    “我不會是——有了吧?”萌萌噠摸了摸渾圓的大肚子,一時呆若木雞。隻不過是昏睡了一覺,她就有了?可誰會無恥到對一隻小猴精下手?還是在識海裏……

    

    再過二息,地魔渾身一震,肚皮也跟著高高鼓起。他的一縷魔念、魔氣都附在支狩真身上,雙方正好氣息相連,恰在株連咒的施咒範圍之內。

    

    地魔不由大驚失色,他明明站在荒田外,從未靠近草人,怎會被草人的神通暗算?

    

    支狩真喘了幾口粗氣,捧著臃腫的肚腹打滾,刻意發出痛楚的慘叫。他所有要說的話,已在地魔的眼皮子底下,以鼓樂一次次堂而皇之地傳送完成。

    

    地魔的神色迅速陰晴變幻,忍不住想到那個拚命吃土,吃到肚子高脹炸裂的黃魔。他不得不早作決斷,是衝進荒田,擊殺草人,徹底化解對方的神通並奪取白骨;還是避敵鋒芒,先逃走保命,自行療傷求愈。

    

    此時,瞌睡咒的時效已過,臥倒的玄魔身軀一顫,睜開惺忪的眼皮。他回過神,瞧也不瞧稻草人,渾身湧出層層迷霧,將自己裹住,飛也似地向外掠逃。

    

    稻草人也不阻止,任由玄魔一路狂奔。地魔的瞳孔驟然一縮,他瞧見玄魔的肚皮急速鼓脹,綻開一條條細密的裂紋,黃白色的膿液滲出來,裏麵蠕動著一隻隻長滿鉤足的細小蛆蟲。

    

    跗骨之蛆咒!

    

    這是極為惡毒的祝由攻殺禁咒,號稱“不死不休”。跗骨即是腐骨,中咒者全身腐爛,痛苦不堪,肉身成為一枚孵化蛆蟲的母卵。一旦中了跗骨之蛆咒,隻能以處子的第一次天癸融合黑狗血、泡椒汁,才能暫時緩解。但此咒終生無法根治,除非施咒之人死亡。

    

    “撲通!”玄魔忽地慘叫一聲,踉蹌摔倒,疼得滿地打滾。跗骨之蛆咒一直反複發作,他肚子上的裂紋縱橫交錯,逐漸擴大,腥臭的膿水源源不絕地湧出來,密密麻麻的蛆蟲爭相吮吸膿汁,口器“吱吱”有聲,蟲軀迅速長得肥碩滾圓,背部生出半透明的小翅翼。

    

    而玄魔的肚子愈加高鼓,一層皮薄得油光發亮,依稀透出皮下無數蠕動的蟲影,仿佛伸指一戳,肚皮就會破開,噴濺出大股的膿水蛆蟲。

    

    地魔瞧得頭皮發麻,驟然厲嘯一聲,斷絕逃避之念,整個人騰空躍起,如同一頭捕獵的鷹隼展翅出擊,悍然撲向荒田,主動迎戰稻草人。

    

    這既是地級高手的果斷自信,也是跗骨之蛆咒的誤導。為了避免重蹈玄魔的慘狀,他隻有搶在蛆蟲發作前,先一步擊殺草人,才能根除後患,一勞永逸。

    

    更何況,草人身上的白骨他誌在必得。一旦融合此骨,說不定他立刻修為大漲,進化成無上天魔。到時候對付區區一個草人,根本不在話下。

    

    身為地級魔人,與煉神返虛的修士一樣,他已有空中飛騰之能。地魔的目光死死鎖住下方的稻草人,身形在高空矯健轉折,不停變換方向,令人難以預測他的攻擊路線。

    

    “呼!”一頭跨騎的燭角魔豺被地魔扔出來,猶如一枚迅猛的投城石,挾著尖嘯翻滾的魔氣,筆直砸向稻草人。

    

    燭角魔豺剛一進入荒田範圍,就中了重若千鈞咒,身軀驟然一沉,往下飛快掉落。

    

    地魔冷哼一聲,燭角魔豺猛地炸開,千百束魔氣猶如尖刺激射而出,籠罩住稻草人周遭數丈。

    

    與此同時,地魔一個陡然加速,繞至稻草人後方,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