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蟲鳴語筆生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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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堂論道課,老夫子口若懸河,洋洋灑灑,時不時地引經據典,將天道說得玄之又玄。
廖衝獨坐在角落,聽得雲裏霧裏。
老夫子引用的那些典故,往往引得世家弟子會心一笑,他卻不明所以。為了不讓自己瞧起來太蠢,他隻得擠出一絲僵硬的笑容。
廖衝不曉得,這樣的論道課究竟有什麽用?他連人都搞不明白,還要去懂得天?
修行,難道不是能打就行了?隻要能打,他就有機會做官,能吃飽飯,能成為強者,去幫助那些接濟過他的鄉親。
“啪——”老夫子說到妙處,猛地一拍戒尺,仰天大笑三聲:“這堂課興致已盡,老夫去也!”說罷,頭也不回,大袖飄飄而去。
“老夫子的論道課就是這般仙氣十足,如聆妙音啊!”“大道三千,令人不勝神往……”“玄哥兒,夫子說‘天下萬物生於有,有生於無。’我有些不解,無又從何來呢?”“石六郎你真蠢,無從道而來!”“玄哥兒這個說法,請恕九言難以認同,豈不聞先賢講‘道無處不在’?可見,道不在無處,而在於有處……”“什麽處?二八處子的處?”“哈哈哈……”
世家學子們一邊搖頭晃腦熱議,一邊簇擁著謝玄、支狩真離開。下一堂是符籙課,世家學子趕去東邊的符籙學堂,寒門和平民學子也陸續散去,自行修煉。
空空蕩蕩的學堂裏,隻剩下廖衝一人。他坐了很久,才默默地收拾好文具,沿著長廊而去。
陽光映著他孤單的影子。
長廊的盡頭是一處水榭,繞過水榭,便是教授符籙課的學堂。
“也不曉得符籙課上會講些什麽?應該很有用吧。”廖衝遙遙望著學堂,自言自語,心裏浮起一絲莫名的悲傷。
“想知道?去聽一聽便知。”一個奇異的聲音倏而響起。
誰在說話?廖衝嚇了一大跳,四處張望,沒有人影,隻有樹蔭裏依稀傳出幾聲蟲鳴。
廖衝覺得有些不妥,加快步子離去。
“自助者,天助之。自棄者,天棄之!”
這次廖衝聽得分明,聲音又細又亮,聽起來真有些像蟲鳴,不過他聽懂了話裏的意思。
“你是誰?你在哪裏?”他不安地往四下裏亂瞅,還是看不到人影。
蟲鳴般的聲音沒有答話,四周靜悄悄的,連枝頭的蟬鳴聲也消失了。
廖衝又追問了幾聲,還是無人響應。他搖搖頭,又驚又疑地往外走,常聽石崇、謝玄他們議論白鷺書院的諸多神秘傳說,什麽白鷺妖魂啊、女學子鬼魂啊,莫非被自己撞上了?
眼看走過了學堂,廖衝忽地收住腳步,回頭再看,符籙學堂在層層疊疊的枝葉遮掩下,露出一角白牆朱瓦。33
他腦子一熱,鬼使神差般往回走,一直走到符籙學堂西側。
四周花木蔥蘢,鳥鳴婉轉。
廖衝糾結片刻,心道:我就是路過,也不做壞事,就在外麵聽一聽,聽一下就走。他貓下腰,運轉神禦九變功法,慢慢調勻氣息,躡手躡腳地穿過濃密的枝葉。
相距學堂後窗一丈左右,廖衝停下,耳朵朝向學堂的方向,凝神聆聽,卻什麽也聽不到。
“畫符,首重心誠。繪符時,當以自身精神為引,上導天地之精,下感砂墨之精,正所謂三精合一……”伊瑾一身素雅青衫,左手執道卷,另一手背負在後,語聲猶如涼澈柔和的溪水,徐徐流淌。
狸妖侍女蜷靠著牆根的瑞獸香爐,正在呼呼大睡,亮晶晶的口涎流出來,滴在腰間的彎刀上。
獸爐裏幽幽飄出萬年沉香獨有的青藍色煙霧,香氣淡雅彌久,透著一絲蜜味,令人情緒放緩,不由自主地定下心來。
學堂四角,各自懸掛著一張閉音玉符,瑩瑩生輝,將各種聲音牢牢地禁錮在室內,以防術法泄露,被外麵的人聽了去。
一幹世家學子挺背端坐,凝神靜氣,將朱砂、白芷、紫檀等十餘種秘製粉末以上好的素酒調勻,直到悉數化作糊狀符墨,充分融合,才提起符筆,蘸上符墨,在發黃的符紙上寫繪。
符籙是道門的核心傳承,以紙、墨、筆演繹千般變化,乃是道術精髓所在,不少學子又預錄了大晉十大道門,因此個個全神貫注。即便是謝玄,也一改往日憊懶的模樣,眼神專注,氣息綿長平和,全身的精、氣、神合一,盡融入指間的這一支梧桐鳳豪符筆。
一時間,學堂內彩光閃爍,瑞氣映射。
每個學子手裏的符筆都不是凡品,筆杆瑩潤斑斕,皆由千年靈木、靈竹、靈玉、玳瑁等珍材所製,筆毫取自各種異獸奇禽的胎毛。被清、濁氣息一激,一支支符筆立即元氣流轉,幻出瀲灩的光彩。
光是一支符筆的價值,就不是尋常寒門子弟負擔得起的。
支狩真調好符墨,並未立刻動手畫符,隻是細聽伊瑾的講解。
他是巫族支氏的嫡係傳人,早已掌握巫符,又在魔獄界得了方士符籽,接受了方士符籙的傳承。一人集兩家之長,算得上是一位符籙大師,隻是有些見不得光,所以從不在人前展示。
如今,他聽講道門符籙,猶如高屋建瓴,水到渠成,遠比其他學子要領悟得多。
再將道門符籙與太上心鏡注相互參照,洞悉了幾分道法精義,便連原本的巫術符籙、方士符籙也觸類旁通,又有一絲長進,似有與道門符籙融合的微妙趨勢。
魂魄核心內,八翅金蟬倏而發出一聲悠長的清鳴。
蟬鳴聲如喜如憂,似禍似福,一時竟琢磨不透。
這是——?支狩真心頭一震,以巫靈的感知,融匯三家的符籙之學,似乎關係到了自己將來的凶吉安危?
“原安,何故走神?”伊瑾的目光轉了過來。
兩人目光交匯。
“傻小子,裏麵設了禁符,你哪裏聽得到呢?”學堂外,奇異的蟲鳴聲再度響起。
廖衝又嚇了一哆嗦,他不敢出聲,目光四下轉動,直到望見邊上的柳樹枝條,在微風中一搖一晃。
一隻碧綠的蟈蟈抱著一片細細的柳葉,盯著他,圓滾滾的透明眼珠子閃著幽光。
有的人死了,但沒有完全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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