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世家爭風鬥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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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秦淮河上,氣浪縱橫激蕩,霞光彩焰此起彼伏,魚貫穿梭。

    

    世家門閥中人似百花爭奇鬥豔,競相釋放武道、術法,絡繹不絕地掠向河中的金蓮宴席。

    

    潘安仁乜斜了支狩真一眼,掐動術訣,水上一條條樹藤蟒蛇般攀爬而來,盤繞成一座涼轎,將他穩穩抬過河麵,送上一朵金色巨蓮。潘三眼占據主位,端起一盞瓊漿,向歡呼的潘氏子弟遙遙示意。

    

    “潘三眼那小子又顯擺,我來,瞧我把他踩下去,為我王家出出風頭!”

    

    “咳咳,敦弟,踩人這種事太沒品了,還是讓給為兄來吧!”

    

    王敦、王徽爭拽衣袍,彼此扯成一團。王獻氣定神閑地站在後邊,也不爭搶,手中湘妃折扇指了指二人,對著眾人“啪”地抖開,扇麵上題了四個古拙童趣的大字“笨鳥先飛”!

    

    “哥哥們如此謙讓,還是小妹先來獻醜吧!”王涼米咯咯一笑,吹動玉簫,河水在足下綻開一朵朵雪白的浪花,一路引向金蓮。她蜻蜓點水,在浪花上輕盈起落,身姿猶如淩波舞動,與輕靈的簫音宛轉相合,引得王氏子弟們陣陣喝彩。

    

    “小安,我們一起坐吧。”謝玄笑嘻嘻地走到支狩真跟前,“上次吃酒被你尿遁了,這回可得好好喝幾杯。”

    

    支狩真微微一笑:“上次鬧了肚子,一時身體不適,還沒謝過大嘴你一擲千金,請我吃飯哩。”

    

    謝玄幹咳幾聲:“你我兄弟一見如故,請你吃幾頓飯又值得甚麽?”

    

    “那倒是。”支狩真點點頭,“的確不值一提。”

    

    謝玄嘴角抽動了一下,這小子,先讓你耍嘴皮子爽一下,待會要你出個大醜。他親熱地摟住支狩真的肩膀,走向秦淮河。

    

    巨浪掀起,河水向兩旁洶湧分開,猶如兩麵高牆聳峙,豎而不倒,露出當中一條狹窄的河底小徑,直通河灘,呈現在謝玄跟前。

    

    這一手術法驚世駭俗,四下裏頓時鴉雀無聲,眾多門閥弟子瞪得眼珠都快掉下來了。幾日不見,謝大嘴竟然修煉到了這個地步?

    

    “敦弟,狠踩謝大嘴上位的機會終於來了。快上吧,為兄看好你!”

    

    “徽哥,我尿急,見不得水。再說我為人忠厚老實,踩人這種沒品的事,弟弟從來不做的!”

    

    “獻弟,不如你來彰顯一下王氏風範?”“獻哥,別縮,是男人就上!”

    

    王獻不屑地看了看二人,輕搖灑金蠶絲折扇,儀態雲淡風輕。扇麵上左書“與世無爭”,右寫“淡泊名利”。

    

    “玄哥兒好厲害!”衛蘭率先尖叫起來,帶著一群奇妝異服的小貴女揮舞絹帕。謝氏子弟更是搖旗呐喊,掌聲如雷。

    

    伊墨緩緩放下酒樽,神色微變:“太傅,謝玄難道煉神返虛了?他才多大?”高門大閥子弟越是天資卓越,對皇室越為不利。道門也會挑選最傑出的世家子弟,培養成“道子”,作為日後道門領袖的備選。潘安仁失蹤的大哥,當年便是呼聲最高的道子人選。

    

    高傾月低聲說了一句,伊墨這才恍然:“都說謝玄最喜頑鬧,果不其然。”他舉杯一笑而飲,暗自舒了一口氣。

    

    謝玄拽著支狩真大搖大擺,昂首走上小徑,水浪在二人身後轟然合攏,激起數丈高的亂雪碎玉,越發惹來人群尖叫驚呼。

    

    “小安,你就不怕水牆突然倒下來,把你壓成一隻落湯雞,當眾出醜?”謝玄停下腳步,對支狩真露出不懷好意的笑容。他們四周水牆環繞,汪洋湧動,隻餘腳下一塊方寸之地。

    

    “你我既是兄弟,總是要共患難的。我要是變成落湯雞,大嘴你哪裏逃得掉呢?”支狩真麵不改色,五指輕撫劍柄,牢牢鎖定謝玄身形,“何況,大嘴你應該攜帶了什麽避水之物吧?隻要緊跟著你,我哪用擔驚受怕?”

    

    謝玄哈哈一笑,袖口抖出一顆晶光瑩瑩的避水珠,在掌心拋了拋。“小安你倒是機靈。不過嘛……”他嘴角露出一絲促狹的笑容,手指一彈,價值連城的避水珠猝然飛出去,射向高空。

    

    支狩真目瞪口呆。

    

    “我謝玄從來不在乎出醜啊!”轟然一聲巨響,謝玄的笑聲被塌陷的水牆淹沒,波浪排山倒海般砸下,將兩人澆了個渾身濕透,先被洶洶巨浪壓入河底,又被湍流卷起,猛烈拋向水麵。

    

    岸上眾人一片嘩然,眼睜睜看著水牆傾塌,支狩真和謝玄被卷入怒浪,沉浮掙紮。蒙蔭節自大晉立國,舉辦至今,尚是首次見人狼狽落水。

    

    “哈哈哈哈!”潘安仁指著二人,幸災樂禍地笑起來。人群也接著哄堂大笑,樂不可支。衛蘭等謝家擁篤神情尷尬,麵麵相覷,原氏眾人也顏麵無光,忍不住埋怨原安太不爭氣。

    

    “謝玄原安,一對寶貨!”“兩男秦淮共浴,滋味妙不可言!”“蒙蔭節上野鴛鴦,世風日下戲龍陽!”世家弟子紛紛趁機起哄,怪語頻出。外圍的平民寒士看傻了眼,一時綺思紛呈,腦補出許多不堪畫麵。

    

    “有趣!這倒是可以編些戲曲話本,唱個折子。”伊墨自言自語地道,高傾月含笑頷首,對太子的用意心知肚明。

    

    “原安這孩子倒是與謝玄投契。”原婉走到謝青峰身邊,微微一笑道。

    

    謝青峰的眼神停留在原婉的如花笑靨上,呆了呆,偏過頭去,苦笑一聲:“是小玄胡鬧,連累原安了,我回去就狠狠責罰他。”

    

    “不胡鬧怎麽叫小孩子呢?我這麽大的時候,比他們更胡鬧呢。”原婉抿嘴笑道,身旁的丹頂仙鶴認真點頭。

    

    謝青峰張張嘴,也不知該說些什麽。四周仿佛一下子安靜下來,水波拍岸,暖風撩起原婉幾縷銀白的鬢發,在他眼角的餘光裏輕輕掠過,像春燕遠去的模糊剪影。

    

    柳梢上,蟬鳴聲聲,夏日來得猝不及防。

    

    “小安你說的一點沒錯。你我既是兄弟,總是要共患難的。”謝玄濕漉漉的腦袋冒出河麵,一邊奮臂劃水,一邊回頭望向支狩真,擠眉弄眼地道。

    

    支狩真目光一閃,長劍在水下回旋,無聲的劍鳴於波浪間蕩開,劍氣向外擴散。

    

    河麵上綻開一圈圈漣漪,觸及金色巨蓮,不斷震蕩。金蓮上的世家子弟措手不及,一個個前仰後翻,下餃子般連續落水。“撲通”一聲,潘安仁一頭栽倒河中,端起的酒水恰好潑在臉上。

    

    岸上眾人不由一愣,旋即又爆發出響雷般的哄笑聲,這屆蒙蔭節著實熱鬧。

    

    “謝大嘴,你搞什麽?”支狩真搶先叫道。

    

    落水的世家子弟紛紛怒目轉向謝玄,一個個破口大罵,揮掌擊水砸去:“謝大嘴,你這臭不要臉的!”“謝大嘴你這個小人,自己本事不濟,還把我們拉下水!”

    

    謝玄瞠目結舌,趕緊劃水逃竄,好不容易應付完眾人,扭頭再尋支狩真。對方已然跪坐在一朵金蓮上,風姿端雅,正向自己舉杯示意。

    

    謝玄嘴角抽搐了一下,獰笑一聲,喝酒?看大爺今天灌不死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