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比試紛爭又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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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支狩真站在世家子弟當中,漠然又有些茫然。

    

    他看到身邊的王敦、白鳳來……,前排的陸淩雲、衛蘭……,看到曾被他嚇破膽的白堅雙腿微微顫抖,兀自挺胸抬頭,直視羽族來使。

    

    明明立於其間,他卻覺得離他們很遠。如果這些人站在一起,連起了血肉的城牆,深深紮根於建康的大地裏,那麽他隻是一塊虛有其表的沙土,風一吹,就會簌簌剝落。

    

    沙土沒有根,他的根又在哪裏?是百靈山,還是遙遠而陌生的,隻從支野口中聽過的天荒祖庭?

    

    好像都不是。

    

    他更不明白,為什麽謝玄他們要絕然起身,以如此不智的方式對抗羽族。假意臣服不行嗎?隻要忍耐,總會有臥薪嚐膽,反戈一擊的機會,何必傻得以卵擊石呢?

    

    他真的不太明白,可別無選擇,隻能從眾。

    

    “不知死活!”鷹族劍仙厲喝一聲,將手一招,“嘭”的一聲巨響,空氣仿佛炸開,一柄金光閃閃的巨型闊劍破體而出,自動投入掌心。

    

    巨劍遙遙指向眾人,滾滾劍氣向外噴溢而出,四周的花木被無聲切斷,紛紛揚揚灑落。

    

    會稽孔氏族人呼喊著亮出法相,牢牢護住了孔九言,大有翻臉動手之勢。孔氏嫡裔居然能施出傳說中的聖光千古不息,他們即便拚盡老命,也要保住他。

    

    這一幕落在支狩真眼裏,又覺得甚是悵然,從來,他都是一個人。

    

    “以大欺小,算什麽本事!”嵇康再也忍耐不住,拍案怒起,擋在世家子弟麵前。山濤低歎一聲,卻是毫不猶豫地跟上。竹林六子一動,門閥老一輩的也有些坐不住了,世家雖然內鬥,但也同氣連枝對外,幾個和孔氏交好的門閥陸續站出來,渾身氣息湧動,與鸞族劍仙的劍氣相抗。

    

    “殿下,這樣會出大事的。”王亭之沉聲道。

    

    場麵失控,伊墨也頗為不安,可心裏倏地冒出一個念頭,若能借羽族之劍,殺一殺世家的威風,也未嚐不可?

    

    “殿下,殿下!”王亭之再三催促,伊墨隻是猶豫。

    

    “鷹耀,還不叫你的人住手?你再亂來,激起人族嘩變,必然招致鶴相重責!”鸞安望見黑壓壓的一片人群,同樣心裏發毛。多年前,羽族使團巡狩外族時,曾發生過一次類似的變故。受辱的外族不堪忍受,瘋狂屠盡使團成員。雖然事後被全數滅族,可死去的羽族使團終究是活不過來的。

    

    鷹耀並未理睬鸞安,饒有興致地望著上空緩緩消散的聖光六藝法相,眼中閃過一道異樣的亮彩。

    

    聖光法相出現的一刹那,他體內壓製許久的劍氣陡然受激而動,一絲玄之又玄的直覺告訴他,突破的契機便在今日。

    

    鸞安愈發如坐針氈,目光一轉,落在伊墨身上,神色森然道,“太子,大晉這是要謀逆上族,掀起國戰麽?”

    

    伊墨心頭一寒,忙道:“不敢!”他頓時清醒過來,羽族這把劍若是借不好,反會剁傷自己的手。“來人!孔九言以下犯上,擾亂朝宴,亂棍打出去!”

    

    “殿下英明。”王亭之如釋重負地道,此舉既保全了孔九言,緩和世家情緒,也算給了羽族顏麵。

    

    十來個鑾儀衛手持金棍衝入人群,作勢要趕孔九言。

    

    “且慢!”鷹耀突然喝道,擺擺手,示意鷹族劍仙收起巨劍,又看了看孔九言,“血脈雖有貴賤,武力卻無貴賤。你出身下族,但術法高明,法相玄妙,這裏應該有你的座位。”

    

    眾人不由一愣,劍拔弩張的氣氛頓時緩解,鸞安、伊墨等百官都暗暗舒了一口氣。世家子們還有些忿忿不平,被長輩一陣嗬斥,隻得悻悻散開入座。

    

    “不過——”鷹耀話鋒一轉,隨手拿起刀叉,漫不經心地一擲。“當!”眾人隻見銀光一閃,快得無以複加,對麵食案上的一雙象牙箸被刀叉切斷,分成整齊的三截,切口平滑如鏡,三截一般長短,似用尺子精準丈量過的。

    

    “不過,細棍就是細棍,刀叉才是利器,血脈的高貴決定了武力的上限,是以我羽族才憑絕世無雙的武力懾服八荒。”鷹耀目光灼灼,從孔九言等人身上一一掠過,“剛才爾等說我族以大欺小,如今我鷹耀便以煉精化氣巔峰之境,挑戰在座諸位。”

    

    他環視四周,神色倨傲:“煉神返虛之下,有誰不服,盡管上來應戰!瞧一瞧究竟是細棍硬,還是刀叉更利!”

    

    四下裏響起世家子們亂糟糟的叱喝聲,孔九言脖子一梗,正要搶著迎戰,被孔君子輕輕一碰肩膀,頓時一陣天旋地轉,人事不省。

    

    比試?大晉眾臣各自交換了個眼色,這是羽族巡狩的老一套把戲了,不外是耍耍威風,震懾一下人族。

    

    伊墨仔細打量了鷹耀一番,問道:“不知上使的意思是?”

    

    “兩族交流術法武道,權作酒宴助興也好。”鸞安雖不喜鷹耀自作主張,仍開口應允。向下族顯耀武力是羽族巡狩使團的慣例,何況鷹耀性子桀驁暴虐,若是強行阻止,沒準又搞出更大的亂子。

    

    “能領教上族冠絕天下的劍術,也是大晉修士之幸。”伊墨略一沉吟,點頭道。對此他也早有準備,安排幾個宮廷侍衛,上去比鬥幾場,認輸了事。

    

    一名煉精化氣的侍衛率先迎戰,他先對伊墨恭謹叩拜,又向鷹耀拱手行禮,驀地眉心一涼,鮮血飆出,身軀僵硬不動。

    

    鷹耀中指、食指駢起如劍,從侍衛的眉心拔出,從鷹衛手上接過雪白的絲巾,慢慢拭幹血跡,麵帶厭色地拋掉絲巾:“這樣的貨色就不要出來了,髒了我的手。”

    

    眾人一片嘩然,想不到這個叫鷹耀的羽族全不講修士規矩。

    

    伊墨神色微變,低聲吩咐了幾句。下一個出戰的侍衛換成了煉氣還神之境,他顯然汲取了先前的教訓,一上場,便運轉渾身濁氣,擺好防禦架勢。

    

    鷹耀目光一寒,中指、食指相合,侍衛尚未反應過來,眉心血光迸濺,“撲通”仰天栽倒。

    

    直到此時,眾人才聽見“呲”的一聲,那是指劍破風掠過的輕響。

    

    四周陷入了沉寂,一幹世家子臉上紛紛露出震驚之色。這名侍衛幾近煉氣還神巔峰,足足高出對手一個境界,竟仍被一招格殺。

    

    鷹耀甚至沒有動過劍。

    

    “他出手實在太快了。”謝玄沉聲道。

    

    支狩真心頭微凜,鷹耀的劍指快若電光石火,即便是他,也隻能勉強看到出手的軌跡。

    

    那是一道絕對的直線,貫穿空間,精準無誤,沒有一絲一毫的偏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