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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適見準丈人和丈母娘那天, 一身西裝,提著大包小包, 格外正式。鍾媽媽拷問了他半個小時,鍾爸爸跟他把酒言歡,隻差稱兄道弟,醉眼朦朧說讓他晚上留家裏住,最後被鍾媽媽狠狠揪了一下才清醒過來。
清明節前幾天, 陸適和鍾屏回了s省。
根據小羅提供的資料, 陸適在s省還有幾個親戚,聯係上後見麵,對方幾人是他叔伯舅舅姨媽一類, 先是激動的叫他名字“沈瞻”, 陸適覺得別扭,太過陌生。
然後又哭他苦命的親生父母, 陸適看著“父母”的照片,依舊覺得陌生,但心裏莫名地一陣酸疼。
這種感覺很奇怪, 看著兩個“陌生人”,他疼得像得了什麽心髒病。
手上一暖,他轉頭,聽見陸太太跟他說:“婆婆真漂亮,公公也帥。”
陸適小聲道:“我們還沒登記呢。”
鍾屏說:“你媽媽真漂亮,你爸爸也帥。”
“還是公公婆婆叫著好聽。”
鍾屏白眼:“你真麻煩。”
陸適樂。
一行人浩浩蕩蕩去上墳,墳建在一個山頭, 像是自己在山上挖個坑,豎塊碑,簡陋至極,周圍隻有幾個野墳。
陸適皺著眉,沈家叔叔說:“當年大家都困難,你爸媽也沒留下幾個錢,這墳還是我們幾家湊的。”
另一人,“好像是五千……”
“八千!”
“紅梅有記賬!”
“瞻瞻……你現在叫陸適是吧?是個大老板誒,生意怎麽樣?來,跟你爸媽說說!我們沈家啊,還是你最有出息。對了,你表弟大專畢業也兩年了,現在在跑銷售,你那裏要是缺人,可以讓他——”
“等會兒再說!”
“我還沒說完呢!”
“來來來,先燒紙!”
陸適看著墓碑上模模糊糊的兩張照片,默默地祭拜完,張了張嘴,叫不出爸媽,隻牽著鍾屏的手,醞釀半天,說:“我現在很好,這是我老婆……”
爸,媽。
下了山,陸適呼出一口濁氣,跟“親戚”商量遷墳的事情,談完後又呆了兩天,轉車去了鍾屏老家,又給鍾爺爺和鍾奶奶上了墳。
鍾爸鍾媽這次沒來,鍾家人審視完陸適,悄悄跟鍾屏說:“這小夥子,看著還行。”
鍾屏給爺爺奶奶擺上他們最愛吃的糕點,跟陸適說:“我小學畢業之後,我爸媽本來想把我接到南江去,我舍不得爺爺奶奶,當時對爸媽的感情也沒那麽深,所以我死活沒去。”
陸適問:“你一直被你爺爺奶奶帶大?”
“嗯,”鍾屏道,“你可以想象成一般家庭裏父母和子女的感情,我跟我爺爺奶奶就是這樣的感情,我跟我爸媽相處的少。”
正因為是這樣的感情,所以十年前的那場災難之後,鍾屏幾近崩潰,但生活還要繼續,她照舊讀書,還有了情竇初開的對象,隻是偶爾會想,假如她照顧好小堂妹,假如爺爺奶奶沒這麽愛自己,不為了自己特意趕回家來,那樣就好了。
她覺得自己還是有罪的,在情感上。
她到現在都說不清,當初加入sr,有幾分是為了救人,也許隻有在每次看見小堂妹的時候,她心底才有一道深刻的聲音在敲打她。
人道、奉獻、博愛、無私,這是sr的宗旨,救援不是兒戲。
兩人坐在墳前聊天,鍾屏細細講述著她對這座小鎮的感情,講完後起身,往上登台階,走到視野開闊處,她指著山下,說:“我們家以前住那裏,是八十年代末的老房子,現在那裏已經片正規小區了。”
“那邊是我初中學校,當時學校很小,三麵是教學樓,中間那塊空地就是操場,現在已經擴建了,那個田徑場,看到了沒?”
“那邊那條街,以前都是平房,白牆黑瓦那種,現在都變了。”
鍾屏放下手,遙望遠方,“之前大學生來sr參觀,有人問我有沒有參加過地震救援,我那時沒參加過,但我經曆過。”
那是一場噩夢,她不願回憶,但她不得不時刻麵對災後留下的痕跡。災難將她的故鄉毀滅,無盡的力量又將她的故鄉重建。
廢墟上新建的小鎮,不是她記憶中的小鎮,但天空如從前一樣湛藍,江河如舊時那般蜿蜒,這是它的新生。
陸適聽著她柔軟的嗓音,想象著她和他的親生父母共同經曆的那一天,想象災後存活下來卻不良於行、纏綿病榻的親生母親,他突然間感同身受,眼眶灼燒,刺痛著他的神經。
隱藏在記憶深處的一道聲音,在這一刻柔柔地輕喚:瞻瞻。
他原來叫沈瞻……
可惜,再沒人會這樣慈愛地叫他“瞻瞻”。
陸適偏頭,看著邊上的人。
陸太太摸摸肚子,說:“我餓了。”
陸適笑:“走吧,吃飯去。”
“去我大伯家,我大伯說我堂哥請客。”
“就他們一家?”
“我小叔小嬸晚上再過來,晚上我們去酒店吃。”
明媚春日,拾級而下,微風拂麵,樹蔭斑斕。
他遠遠望見一株罕見的櫻花樹,說:“你單位門口也有櫻花。”
“是啊,已經開花了。”鍾屏道。
陸適看向她:“我們認識一年了。”
鍾屏握住他的手,倚在他身邊,“我記得。去年櫻花開的時候,我們第一次見麵。”
白花花透點粉,盛開正烈。
陸適感歎:“春天了啊……”
幸好,她在他身邊。
作者有話要說: 先標完結,以後再有番外的話,換地方更新~關注微博或者微信公眾號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