滿目瘡痍的大地上，灰色的氣團正悄然前行，幾公裏外的鋼鐵巨獸噴射出無數高能利劍，根本沒給緋墨名反應的時間，像第一次炮擊的重演，灰色氣團刹那間便被命中。

    當然，這種程度的攻擊，如果還是以前的緋墨名，肯定屍骨無存，但對現在的喪屍緋墨名來說，炮擊連她自發的微風屏障都激不起絲毫漣漪，所以能不能反應過來並無緊要。

    可鐵殼蟲子接二連三的挑釁，讓性格惡劣的緋墨名早已不堪受擾，花貓麵具下的細長眉毛大幅度的上下抖動…這通常是她極力忍耐心中怒火時的外在表現，而在這種時候，如果再有絲毫刺激，緋墨名就將會如憋悶千年的摩多火山，爆發出讓神魔也為之側目的滔天烈焰。

    “最後一次。”

    炮擊造成的強烈光團中，毫發無損的緋墨名喃喃自語。

    “什麽？”

    被風束縛在緋墨名身後的業回漣聽到了低語。

    “大人您說什…”

    她好奇的向緋墨名提出疑問，又趕緊收住聲音，因為她想起了在女魔頭麵前多嘴多舌的下場，那絕對不是一個像業回漣這樣的陰謀家該有的下場。

    這個同樣來自輪回空間的女孩和夏樹一樣心懷鬼胎，但和夏樹的明火執仗不同，實力不濟的她將自己的鬼心思埋藏在大腦的最深處，如同一條身體孱弱的蛇，卻擁有最能置人於死地的劇毒獠牙，時刻等待著，在獵物最虛弱之時，補上讓人絕望的一刀。

    最後一次。

    這是緋墨名給休伯利安的機會，也是她說服自己，放棄宣泄怒火的方式。

    急著回到學校收斂我屍體的緋墨名，不想節外生枝，之前殺掉女武神也是順手而為，就像普通人走在路上遇到幾隻想要吸自己血的虎斑蚊，嫌惡的順手拍死，如此而已。

    “主炮充能！”

    可是休伯利安的艦長黑衣末並不知道自己正在對付的老虎究竟是如何的凶猛殘暴…或許他知道，但沉浸在失去準女友的悲痛和憤怒中的黑衣末，隻是忘乎所以的催促著船員和艦船精靈加快動作。

    “把磁軌炮給勞資拖上來！裝鎢鋼彈！能量炮不行，勞資不信連實彈炮也奈何不了那個＂biao　zi＂！”

    “轟轟轟轟轟轟轟轟轟轟轟轟！！”

    完全符合空氣動力學外形的鎢鋼彈經過電磁的加速，以千分之一光速衝出十米長的炮膛。

    如同近現代在水上作戰的那些艦船一樣，休伯利安的底部船舷發出震耳欲聾的聲音，但和火藥武器不同，磁軌炮沒有後坐力，發射時也不會硝煙彌漫。

    上百顆人頭大小的鎢鋼彈在聲音還沒有響起的時候便已經擊中了逃跑的灰色氣團。

    其中有八十六顆炮彈直接命中目標，還有三十七顆為近矢彈……現代火控和瞄準係統實在令人歎為觀止，隔著幾公裏攻擊一個直徑不到三米的目標也能有超過70%的命中率。

    不過，這並沒有什麽卵用。

    沒有命中灰色氣團的三十七顆鎢鋼炮彈在地麵砸出一道道深深溝壑，土層像海浪一樣被高高掀起，炮彈也斜插入大地更深處。

    而命中的八十六顆炮彈卻直愣愣的鑲嵌在了灰色氣團麵向休伯利安的壁障上，重重疊疊密密麻麻的堆疊擠壓在一起。

    經過撞擊而產生形變扭曲的鎢鋼彈組合了一團難看的金屬疙瘩，隨著灰色氣團的前進，失去動能的大金屬疙瘩也直挺挺的落到地上，給滿目瘡痍的土地上又添一個淺淺的坑。

    通過監控顯示器，毫發無損的灰色氣團讓休伯利安所有船員再次倒吸一口冷氣，同時也讓黑衣末的臉扭曲到無以複加，但更多的卻是無可奈何的頹然。

    休伯利安作為一艘不怎麽常規的常規驅逐艦，並沒有搭載對超能個體的攻擊武器，對付超能個體的時候，除開炮擊以外，更多的是放出女武神作戰。

    一般來講，四個a級女武神足以橫行無忌，很少遇到四個a級女武神也無能為力的情況，但現在，很明顯就是不一般的情況，別說四個女武神已經死掉了三個，就算她們沒死，數量再給翻一倍，八成也隻是上去送人頭。

    在炮擊無效，女武神送菜的情況下，這艘現代科技的結晶，已經束手無措。

    黑衣末太陽穴突突直跳，心髒在過量搏動，血壓飛速上升，大有腦溢血的征兆。他不由得用雙手死死抓住控製台的邊緣，金屬特有的冰冷堅硬質感讓他能稍微好受一些。

    “姬子…”

    “別問我。”黑衣末的嘴巴剛剛一動，便被苦澀笑著的姬子掐斷：“因為我也不知道該怎麽辦。”

    黑衣末沉默。

    情況已向艦隊本部匯報，得到的回複隻有兩個字：撤退。

    撤退？

    為什麽撤退？

    憑什麽撤退？

    船上的女武神可都是他的翅膀！

    現在翅膀被人折了，他卻灰溜溜的滾蛋，叫他以後怎麽抬得起頭？怎麽對得起自己的良心？怎麽對得起死掉的三個正青春年少的女孩？

    黑衣末不打算撤退，反而要對緋之赤虎窮追猛打。

    但窮追猛打又能怎樣？

    擺在他麵前的就兩條路，一是現在就撤退，二是把後備能源耗幹淨之後撤退。

    至於幹掉緋之赤虎…..

    即使黑衣末很沮喪，但也不得不承認，憑休伯利安的配置，不可能做得到。

    可就算是這樣，黑衣末仍舊不準備放棄。

    做不到是一回事，做不做又是另一回事。

    也許做了

    會出現奇跡呢？

    “給我追！”

    黑衣末咬牙切齒擲地有聲。

    “可是艦長……”

    操舵手遲疑的轉過身，似有不解。

    “執行命令！”

    黑衣末才不管什麽疑問，他像一頭發怒的公牛，睜大紅通通的眼睛瞪著周圍的一切。

    船上信息是公開的，艦長知道的並不比船員們多，也就是說，船員們清楚的了解休伯利安現在的處境。

    在這裏耗著毫無意義，等能源消耗殆盡說不定還會有危險，明智的選擇是聽從參謀部的建議。

    船上大部分船員的想法都是如此，黑衣末也以為操舵手想要發表撤退的諫言，可實際上…

    “您的命令我當然會執行，可是艦長，目標已經停下，您想要我追啥？”操舵手咕噥著抱怨。

    “嗯？！”

    黑衣末的眼睛裏的閃動著紅色的血絲，他吃驚的望著監控顯示屏的中央，那裏的主角，一團黑色的氣流，早已悄然停下，現在正如細胞分裂那樣一分為二。

    那個＂biao　zi＂要動真格了！

    黑衣末眼中閃動的血絲變成了“血水”，突兀發出驚慌失措的咆哮：

    “主炮取消充能！全部能源供應相位護盾！動力爐200%過載運行！”

    黑衣末不愧為休伯利安這艘英雄艦的艦長，對任何事情都能先知先覺。

    在休伯利安號的磁軌炮響起的一刹那，緋墨名心中某根代表理智的纖細絲線便被她自己硬生生崩斷。

    捱過一輪炮擊之後，灰色的氣團便在緋墨名的操控下變成了一大一小兩團。

    大的那團包裹著她自己，小的那團束縛著業回漣。

    為了不受掣肘，緋墨名把業回漣用風捆在了地麵，自己孤身一人向休伯利安發起衝鋒。

    以血肉之軀向山脈一樣橫亙天空的戰空艦發起衝鋒，像是動畫片裏才有的可笑故事。

    但並不可笑，緋墨名滿心想的就是將鋼鐵山脈撕成碎片，而她也有那樣的能力。

    而鋼鐵山脈更是擔心血肉之軀有將自己撕成碎片的能力。

    所以不管是血肉之軀還是鋼鐵山脈都不覺得這個畫麵有什麽可笑。

    但還是有人在笑，偷偷的笑，暢快的笑，陰謀得逞的笑。

    不用講都知道那個人是誰。

    名為夏樹的輪回者。

    看見緋墨名反身向休伯利安發起衝鋒的一刻，夏樹就笑得合不攏嘴。

    “蚌鶴相爭漁翁得利。這種算計人讓他們互相殘殺自己坐收漁利的感覺真是棒極了。”

    夏樹眯著眼睛趴在布滿塵土的牆壁縫隙中，臉上滿是陶醉，好像自己正處在一家服務環境一流的酒店，享受著鵝肝和紅酒。

    可惜夏樹不知道世界上不光有“蚌鶴相爭漁翁得利”，還有“螳螂捕蟬黃雀在後”這句名言。

    洪偉，被自己小隊成員算計的邪派人物，相信大家沒有將他忘記。

    從石巨人戰場到遺棄軍需倉庫，他一路尾隨著休伯利安。

    此時，他自然也到了現場。

    而且他不光是在這裏，還對當前的局勢洞若觀火。

    “真是拙劣啊。”

    隱藏在不為人知角落裏的洪偉對眼前發生的一切不屑一顧。

    “又是這套栽贓陷害蚌鶴相爭的把戲，隔著老遠我都能聞到夏樹你那傲慢無知目空一切的陰臭味。”

    洪偉滿麵紅光，眸子卻閃爍著陰狠冷冽的光。

    “……我已經迫不及待的想要看到，當你興高采烈的以為自己贏得一切，卻突然發現我沒死的時候，那種驚駭錯愕的表情……一定非常的美妙動人。”

    洪偉笑得比夏樹更加險惡，也更加猙獰......因為他裸露在衣服之外的肌膚時常抽搐，或者隆起或者凹陷，像幾十隻蟲子在他的皮下鑽來鑽去。

    更可怖的是他滿是紅光的臉，竟然時刻都在蠕動，如同一團奶酪，凝固又融化，不斷轉換。而在他的臉融化的時候，甚至能隱約可以看見屬於我的容顏！

    天空中，女魔頭緋墨名和休伯利安的大戰正酣。

    不對。

    應該是單方麵的蹂躪正酣。

    因為如果站在地上抬頭看，入目的會都是白色的火雲，龐大如山嶽的休伯利安已經完全淹沒在熊熊燃燒的火焰之海中。隻有在火雲湧動的縫隙，才能偶爾瞥見鋼鐵巨獸的隻鱗片爪，但很快也會被白炎再次遮掩……活像一個皮厚肉糙力大無窮小姑娘，再怎麽掙紮，被無數前赴後繼的白衣漢子按在地上，也隻有挨草的份。

    緋墨名的攻擊方式一直都是這樣的…堂皇大氣，即使殺一隻老鼠，讓她來做，最後也肯定是連著房子一起炸掉。

    變成喪屍的緋墨名很好的繼承了這一傳統，甚至還將其發揚光大……至少以前的她可沒本事把火焰布滿整個天空，還召喚出讓整個城市都飄飛旋轉的颶風。

    這對休伯利安來說並不是一個好消息。

    “還能抵擋多久時間？”黑衣末眉頭緊鎖，臉上因為女武神慘死的狂躁不翼而飛，取而代之的是深沉的焦慮。

    “把所有後備能源算上的話，大概還能堅持半個小時。”艦船精靈知道此刻形勢的嚴峻，沒再和自己的艦長開那些無傷大雅的玩笑，嚴肅認真還帶點惶急。

    其實現在整個休伯利安上下都人心慌慌，麵對這種完全不懼炮擊，戰鬥力嚇人的怪物，這些少於戰陣的“氣運之艦”船員們，身心都開始動搖。

    而休伯利安的艦長自己也有些後悔先前的魯莽舉動，為了複仇，居然錯誤的估計敵人的力量，而讓更多人的性命陷於絕境。

    “該死！”

    他暗自罵了一聲，也不知道是在罵女魔頭還是自己，抑或是這該死的老天。

    “推進組到底出了什麽狀況！為什麽船還動不了！？”

    “艦長，推進組運轉正常，好得不能再好，並沒有出現問題，或者說，您不應該認為是推進組出了毛病。”

    負責發動機的鍋爐班長是個嚴苛的邊省人，對艦長質疑自己的工作感到了不愉。

    “是的！不關您的事！那請您告訴我為什麽踏馬的休伯利安像隻落水的大母雞，除了原地打轉什麽也做不了！？”

    “我隻負責發動機和推進組，這種事情您或許應該問問其他專業人士。”

    鍋爐班長話中帶刺，這個嚴苛的邊省人對為了一己之私一意孤行而讓整艘船陷入陷阱的年輕艦長早有不滿，但有礙於帝**隊森嚴的紀律，隻能不軟不硬的頂他幾句。

    “……對不起…我很抱歉…..”

    黑衣末茫然的低下頭，嘴裏嘟囔著模糊不清的音節……長官給下屬道歉，在帝國的軍隊裏已經算得上是違背軍規。

    透過通訊窗口，高精度的攝像頭將艦長的每一個毛孔都清晰呈現在鍋爐班長眼中。

    頹然的感情幾乎要穿過虛擬的屏幕傳到鍋爐班長身邊，他言辭軟化：“……您是艦長，您做的一切都是正確的，而我們隻是執行您命令的工具，您的命令，整艘休伯利安也不會有人會違背……雖然有的時候，我並沒有作為工具的自覺。”

    自嘲並表明忠心，鍋爐班長關閉了通訊。

    “是的，休伯利安不會有人違抗我的命令”黑衣末痛苦的喃喃自語：“所以我才更不能意氣用事，因為一旦出錯，和我親手殺掉船上所有人有什麽分別？”

    “艦長…..”姬子走上前扶住黑衣末的有些顫抖的手臂，想要婉言安慰，卻被黑衣末揮手製止。

    “我知道你想說什麽，這不關你的事，就算你不要求，我也會讓休伯利安趕來救援……隻是，看見她們被那個＂biao　zi＂割掉腦袋，真是我衝動了……沒想到，僅僅是人類，也可以強到這種程度。”（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