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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乃蠻部使臣離開前,璃宮正好逢上了秋狩。筆&趣&閣bige
因著這兩年朝事緊要,秋狩連著三年不曾舉辦,如今正好乃蠻部使臣進京,榮秉燁便突然想起舉辦秋狩,對內為震懾民情,對外為彰顯武威,遂前往木蘭圍場秋狩,借以張示大楚的雄厚武力。
榮秉燁諭旨傳下,一時間朝廷上下忙活起來,宮中除了由皇上恩準特許賢貴妃留守宮中以及那六部九卿照例履行公務外,凡在例扈駕前行的諸位皇親貴胄、王公大臣、兩宮嬪妃以及護軍都統等大小出征官員、全部整裝待命,齊備車馬弓箭,候駕出征。
木蘭圍場在距離璃京不遠的冀州東北部,這裏自古以來就是一處水草豐美、動物繁衍的草原。
楚太祖在這裏修建了廣闊的圍場,從楚太祖開始,每年都會在這裏率王公大臣來這裏舉行以射獵,稱“木蘭秋獮”。
從先帝開始,秋獮便不是每年都會舉辦,所以到了榮秉燁稱帝時期,秋獮便也是隔幾年舉辦一次。
榮秉燁本來是想讓蘇代留在璃京,生怕舟車勞頓讓她更加難過,不料他隻是提了個開頭,蘇代便沉著臉不說話,性子愈發的小孩子脾氣,隻要他一去未央宮,必然是被關在外頭的,和他鬧了整整兩天,榮秉燁終於怕了她了,鬆口讓她也隨行,不過條件卻提了一籮筐。
也因為這樣,懿妃的馬車是除了陛下之外最舒服的。
遠離了繁華的璃京,馬車漸漸駛上通往木蘭圍場的禦道。車隊行了一日,緩緩停了下來,蘇代撩起馬車上的簾子往外看去,再也看不見了百尺宮牆,鼻尖是陌上特有的氣息,隻見西邊的天際是通紅的火燒雲,恍如杜鵑啼血般的鮮紅驚豔,流光溢彩的霞光染遍了整個天空,闔眸輕嗅著淡淡的野花香味,心神一陣徜徉,真是好久沒有這般愜意了。
不多時,隻聽見馬車外頭有一個太監來敲門,折顏上前撩起簾子,隻聽外頭的小太監笑嗬嗬的說道:“折顏姑姑,陛下方才說了,今日先在此歇息一晚,等明日再啟程。”
小太監走後不久,桓諳其又來到了懿妃的馬車,在外頭笑著問道:“娘娘,陛下讓奴才來問問娘娘,身子可有不適的?”
蘇代搖了搖頭,笑道:“一切都好。”能不好麽,她隨侍的除了折顏和杜若之外,還跟著八個小宮女,不僅如此,榮秉燁還從司藥司挑了兩位典藥跟著,她車輦的市尺之內,必然隨叫隨到兩個太醫。
桓諳其走後,
蘇代便讓折顏扶著她下了車輦,雖然杜若有心要阻止,可蘇代隻是淡淡睨了她一眼,她便再不敢多嘴半句,想來是前些日子她對榮秉燁發火的一事,讓杜若察覺到了什麽。
不遠處隨行的司膳司已經挑了一塊空曠的地,架起了爐灶,火光衝天,給這暮色將晚的天色又增添了幾分光亮。
她扶著折顏的手緩緩往前走,隻聽身後傳來一個聲音喚她,“二姐姐。”
她微微駐足回眸,卻瞧見身後站著娜仁托婭和她的宮人。
“乞顏嬪?”蘇代唇角微微勾起,淡淡道。
聽出蘇代隻和她論宮中的品級,娜仁托婭眸色微微一頓,臉上恭謹,對著蘇代微微一福身子,屈膝不起:“懿妃娘娘,從前是嬪妾不懂事,因而衝撞了娘娘,還望娘娘大人不記小人過,饒了嬪妾一次。”
“知錯能改善莫大焉,不過乞顏嬪最應該道歉的可不是本宮,而是葉小儀。”蘇代似笑非笑的望著她。
娜仁托婭低著頭恭恭敬敬,雖然聽出蘇代語氣含了幾分譏誚,卻還是沒有任何反應,倒像是真的悔過了一般:“多謝娘娘提醒,嬪妾剛一解禁足,便已經向葉小儀賠禮致歉了。”dudu1;
“哦,既然這樣,本宮就不和乞顏嬪敘話了。”蘇代輕笑一聲,轉身就要走。
娜仁托婭忙叫住了她,見蘇代駐足,她連忙說道:“懿妃娘娘,嬪妾可以陪娘娘走走嗎?”
蘇代回眸輕笑,睨著她說道:“不必了,本宮不想有旁人陪同。”
娜仁托婭目送著蘇代離開,眼裏微微略過一絲恨意,麵上卻還是不表。
“若是不甘如此,就早日抓住聖恩翻身,到時候,任誰也不敢這樣小瞧了你。”身後忽然傳來一個滿含嘲諷的女聲,娜仁托婭慌忙回頭,隻見玉容華正笑意盈盈的看著自己。
娜仁托婭連忙斂去眸中的恨意,對著玉容華屈膝一禮:“嬪妾參見容華小主。”
“免禮,姐妹之間無需這般客氣。”玉容華唇角帶著和善的笑意,輕聲說道。
娜仁托婭抿了抿雙唇,低眸道:“容華小主方才可能誤會了,嬪妾並沒有對懿妃娘娘有所不滿。”
玉容華言笑晏晏的瞧著娜仁托婭,伸手替她輕輕扶正鬢邊的步搖,柔聲道:“是嗎?那可能是我誤會了。”
娜仁托婭鬆口氣,玉容華是自打她解禁以來第一個親近她的人,讓她不禁對玉容華心生幾分好感。
“其實懿妃娘娘是嬪妾的親姐姐,可她好像還是對嬪妾有些誤會,因此對嬪妾不冷不淡的,讓嬪妾有些傷心罷了。”娜仁托婭低垂著雙眸,繼而從袖中取出錦帕輕輕試了試眼角。
玉容華唇角的笑意恍如三月裏的暖陽,讓人心中十分舒服,她柔聲說道:“我現在正要去拜見凝妃娘娘,你若是有不開心的地方,大可來我的車輦尋我。”
娜仁托婭拭去眼角的淚水,點了點頭道:“好,容華小主去忙吧。”
此時凝妃正坐在車輦上,隻聽外頭傳來小太監的聲音,“娘娘,玉容華求見。”
“讓她進來。”
不一會兒,玉容華便進了凝妃的車輦。
“方才來時的路上,娘娘猜嬪妾瞧見了誰?”玉容華笑盈盈的說道。
凝妃闔著雙眸,不甚在意的開口道:“誰?”
“乞顏嬪。”玉容華唇角帶著幾分意味不明的笑意。
凝妃緩緩睜開雙眸,低喃著玉容華的話,“乞顏嬪?”dudu2;
“娘娘和嬪妾都快忘了還有這麽一個人存在。”玉嬪意有所指的微彎唇角,似笑非笑的說道。
凝妃染著紅色蔻丹的指甲規律的敲打在案幾上,神色若有所思。
木蘭圍場其實是在九成行宮裏,有浩瀚的林海、廣袤的草原、清澈的高原湖泊,臨著山勢而建,傍著湖泊而修,宮苑景致取南北最佳的勝景融於一園,比之玉華台和璃宮,又是另一番風景了。
剛到了九成行宮,蘇代瞧著此地的風光,心中一陣徜徉,這裏的風景和烏珠爾沁有幾分相似,畢竟都是草原。
圍獵場上彩旗飄飄,天空明澈的恍若一塊通透的碧玉一般,無暇,連一絲雲彩也無,倒和行宮裏的澄碧如玉的湖水相映成趣了。
一陣陣叫好聲響徹整個圍獵場,驚起樹上的倦鳥,撲棱著翅膀便飛向天邊去了。
女眷們皆遠遠地坐著,吃著瓜果點心,聚在一起聊天,圍獵場裏不時跑出幫主子先帶回戰利品的小太監。蘇代瞧著她們談笑甚歡,倒也覺得有些意思
她隻是坐著和江宓、趙念綰說話,偶有試圖和她搭話的人,皆被她不冷不淡的擋了回去。
偶有大隻的獵物,如虎豹豺狼之類的,一出現便引得女眷們連聲驚呼,緊接著便打聽是誰獵得的戰利品。
有一隻火紅的狐狸,在眾多獵物中顯得格外紮眼,那隻火紅狐狸被一箭射進了眼睛,沒有傷到半點皮毛,一箭斃命。
“這狐狸毛真漂亮,是難得的紅狐狸,還沒有傷了皮毛,是哪家的爺射到的?”一個靛青色衣裙的命婦笑著問道。
小太監有些為難的蹙了蹙眉,猶豫道:“奴才給忘了。”
“這怎麽能忘了!”靛青色衣裙命婦剛開口訓斥。
卻聽另一個小太監笑道:“這是也可那到的,說起來也可那顏真是好箭法,百發百中,百裏穿楊,估計能拔得這次狩獵的頭籌。”
眾命婦麵麵相覷,竟然是也可那顏。
就在此時,隻聽見凝妃輕笑著開口道:“渾說!陛下的箭法才是精湛,依本宮看,此次拔得頭籌的必是陛下。”
眾命婦頓時笑著應和,小太監自知說錯了話,忙求饒道:“奴才說錯了話,娘娘恕罪。”
凝妃倒是不在意,淡淡擺了擺手讓他起來了。
過了半刻,狩獵的人都回來了,清點獵物的時候,倒是不出凝妃所料,確實是榮秉燁所射到的獵物最多,其次便是伊勒德,榮笙則排在了第三。
伊勒德看著地上的獵物,淡淡道:“這些獵物就當是我獻給陛下的小小謝禮吧。”dudu3;
“折顏呢?”蘇代見身旁久久不見折顏,不禁開口問道。
杜若低聲道:“折顏方才身子不適,去方便了。”
蘇代點了點頭,讓杜若去告訴榮秉燁一聲,隻見榮秉燁對著她微微頷首,她便從位置上起身,緩緩往回走,剛走了沒幾步,隻聽杜若說道:“娘娘的鬥篷好像落下了,奴婢先回去取。”說完,又囑咐身後的幾個小宮女仔細照顧好懿妃。
蘇代緩緩往回走,身後隻跟著四個小宮女。
就在此時,一匹黑色的馬像是瘋了似的,忽然仰天長鳴,韁繩隨著它風馳電掣般的疾跑,從小太監的手中掙脫,眾人慌忙躲閃,那黑馬愈跑愈烈,直直衝著蘇代站立的方向跑來。
蘇代聽見身後傳來的騷動聲,不禁駐足回眸,卻眼睜睜的看著一匹黑馬向自己衝來,她身後的伺候的四個小宮女早就嚇得連聲尖叫不知跑到哪裏去了,而她一時間竟然忘了躲避,怔愣的站在了原地。
榮秉燁在遠處急得大聲喊道:“灼灼快閃開!”江宓更是急得眼淚都掉了下來,死死的握住身旁苧兒的手。
蘇代的雙腳像是被灌滿了鉛一般,挪動不了半步,她不是害怕,隻那麽一瞬,她仿佛忽然驚覺這個場景像是在什麽地方經曆過一遍,那麽熟悉,究竟是哪裏呢?她忽然想起她曾在夢中遇見的那個女子,那女子曾說一切都會重來,她頓時覺得渾身的血液像是倒流了一般,這一切,她都經曆過一遍嗎?
她怔怔的看著向她疾馳而來的黑馬,神思恍惚。
就在黑馬的馬蹄高高揚起,隻待下一瞬間便踏在蘇代的身上的時候,所有人都忍不住捂住了眼睛,生怕看見血腥的一幕。
電光火石之間,她抬眸看著那馬蹄離自己的身體越來越近,她忍不住闔上了雙眸,不想卻意外跌進一個溫暖的懷抱,隻聽耳畔傳來一個淡薄的男聲,“抱緊我。”
那人淩空而起,帶著她脫離了險境。
蘇代下意識的緊緊抱住了那人的腰,手上的觸感並非是傳統的大楚服飾,她不禁睜開雙眼,隻見那人的一雙眸子深沉的像是一塊琥珀,薄唇輕抿,臉上沒有任何表情,五官俊朗的仿佛是天人一般。
“伊勒德?”她情不自禁輕聲低喃了一句。
伊勒德的身子頓時一僵,uukansh. 眸色更深了幾分,可卻沒有說話。
而她隻是怔怔地環著他的腰身,心思一陣恍惚,忽然腦海中似是有個稚嫩的小男孩的聲音在講話,“阿木爾,我父汗已經同意了,等明年我便來烏珠爾沁提親。”他的聲音有些故作老成,卻隱隱透露著積分歡喜。
“我送你這個匕首,你要收好了,要是娜仁托婭再欺負你,你就拿這個捅她。”
“汗王,我心悅蘇代公主,在此求娶公主,望兩部聯姻,若汗王能答應,我保證,阿木爾會是我伊勒德唯一的妻子。”
小男孩的聲音久久在腦海中回響,而蘇代渾身顫抖,眼淚不自覺的就滑落了下來,她想起來了,她想起了有關伊勒德的一切,是他一直要娶她為大妃,明明隻是個孩子,卻信誓旦旦的樣子。
她情不自禁的輕聲低泣道:“是你!竟然是你!”
伊勒德察覺到了她的情緒波動,不禁垂眸看她,卻看見她淚流滿麵,他眸色一頓,薄唇輕啟:“娘娘怎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