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我今日正式入你門下做你徒弟，你可會護佑我？”

    蘇青岩被教訓得沒脾氣，自然而然就用了撒嬌討好的態度，轉換過程中看不出有任何不適，隻做出一臉忐忑的模樣等羅春華的回應。

    “如果你得我歡心的話，我當然會好好照應你。”

    羅春華嘴角微抿輕挑，餘光在他臉上輕掃而過的回答他，算是接受了他的投誠。

    春寒乍暖，冰雪初融。

    羅春華臉上的笑雖然沒太大的善意，但看在蘇青岩的眼裏，就如同是陰霾天空中透出來的一道陽光，讓他滿臉緊張的表情都舒展開了，正準備順著她應是，卻聽她繼續發聲道：

    “既然決定在我的屋簷下了，就要老實勤快伺候師父，快點把符紙給那丫頭送過去，將無關的人都打發走吧。”

    羅春華隨口吩咐他，一麵波瀾不驚、沒停頓地做著她手上的事，好似完全沒在意他前前後後情緒上的波動。

    想起當初衡官訓誡她放下生前的牽掛紛擾，覺得這個對這新徒弟也很適用，便隨口套用來做一副出塵範兒：

    “我知道她與你是舊識，但你我都不是什麽活人了，不再需要經營生活，該丟棄的那些就放開手吧，”

    說到這裏她抬了抬眼，以過來人的姿態，語氣和表情隨意得理所當然：“包括父母親人，那些都是活人才需要的，你即日起也當放下了。”

    ‘可是靈魂與感情是同在的，無關生死。’

    蘇青岩心裏默默地反駁道，但是出於複雜的原因，這句話沒有說出口。

    視線下垂，落在羅春華身前桌子上，掩住其中神思。

    經過幾番掙紮，他此時的心態已經是完全馴服於強者了，羅小草是衡官親傳弟子，且是唯一得到正式封號的，這注定她在眾人眼中就是被無限放大的特別存在。

    蘇青岩初來乍到時日尚短，隻知衡官是他當前所見地位最尊。

    在哪裏都是縣官不如現管，因此衡官並不僅僅是蘇青岩眼裏的散發著光輝的太陽，雖然她平日裏如同隱居暗處般十分靜默，但她的意願和偏好，哪怕隻有一點點的跡象，都是所有人集中精力關注的重點。

    而春華元君雖然年少，資質出身與他相近或有不如，但事實就是她如今的位置，就在他所不能企及的高度上。

    不僅如此，比他優秀的人還有比他優越的修行條件，而他卻不能獲得同樣的助力，即使提供一切的人是他的夢中人……

    嘴角牽出一抹苦笑，他是真從沒想過自己也會有這麽一天，也沒想到她竟會是個遙不可及的夢中人。

    也許將來有一天他能一步一步走到她麵前，蘇青岩堅信自己可以，但是這信念並不能遏止他此時低頭的痛苦，像是心頭被撕開一道口子，冷風夾雜冰霜不斷灌進去一般無望的寒冷，又慢慢翻騰起逐漸燎原的焦灼和不甘。

    閉了閉眼，手指微動，在下意識想握緊成拳的前一刻頓住，輕輕收歸身後。

    強行按捺顫抖心緒的過程，像是強製沸騰千度的流鐵迅速冷凍冰封，將疼痛沉入深淵。

    不能繼續想下去了。

    不想就能假裝不存在，為了生存和發展，暫時的委屈和俯首，值得一忍。

    隻是這落差實在是方方麵麵，確實讓人無法忽視。

    生前是人人平等的現代社會，死了居然進了階級壁壘分明、文明倒退的時代，特別是他還變成了心上人的徒孫……

    蘇青岩決定說點什麽拉開不斷纏繞著衡官的思緒，但是如今所有的想法都是圍著這個問題來的，他不能也不敢在這樣的情況下，小白花一樣將應當自由追求平等的言論宣諸於口，暗自忍耐之下，終於還是玩笑般地道：

    “感覺好像遇見了曆史開倒車，從文明社會進了封建奴隸社會了。”

    一口氣順利吐出這麽一句，隱晦泄出心中悶氣，轉念想一想，馬上又將心提起來了，因為這句話來得實在莫名其妙、完全是前言不搭後語……再加上在這混的都是精明反應快的……蘇青岩心中冷汗直流，完全不能指望這句話會不被注意到。

    好在人與人之間有腦補這一神奇現象，不被忽略其實還是可以被想岔的，羅春華也不知想到了哪裏，聽了他那樣沒頭沒尾的一句話，想也沒想，也沒頭沒尾接上一句：“好主意。”

    ……

    ……

    各自沉默。

    羅春華因為什麽沉默蘇青岩不知道，這樣的等待對他不利，繼續話題又怕越描越黑……

    “如果父母親人都要放棄，”喜歡的那個很厲害人也完全靠不上，“這裏我就隻有師父可以依靠了。”

    蘇青岩幹脆放開了跳躍性思維，繼續順著羅春華以她的方式交流。

    “嗯，師父會替你出氣，就用你的主意，”羅春華看著他笑得陰險，“奴隸製社會，很符合當前力量差距懸殊的現狀，不是嗎？”

    蘇青岩點點頭，原來是想到這裏來了，那這樣前後都銜接上了，感謝腦洞。

    ‘不過如果生前的感情都放棄了，那怨恨更不值得費心了。’

    基於某些原因，蘇青岩開口時自動將表達的內容轉換掉：

    “這樣的話，未來生活還真是值得期待啊！”

    羅春華說的對，她是有資本白目的，但是，白目真是太好應付了。

    蘇青岩唇角微微翹起，“那青岩日後便仰仗師父了。”

    羅春華輕誚地道：“那自是不必說，隻要你不有違天道，做點什麽壞事，師傅都是護得住你的！”

    “違天道跟做壞事是……”難道不是一回事嗎？

    “違天道你現在能觸及到的隻有不能靈體以靈力殺傷凡魂，做壞事就是咱們下次一起去偷衡官的私藏，沒事，我罩得住你！”

    蘇青岩：“……”

    “多吃點沒壞處，能活得久。”氣氛和諧之時，羅春華忽而意味不明看他一眼，“你是我第一個徒弟，我還是看重你的，所以勸你一句，不到最後，元君之間還是不要太重情。”

    “額……”蘇青岩表情似懂非懂地點點頭，心中卻快速反應出其中信息：無非是還有競爭。

    這可是很重要的提醒呢！

    ‘唯君在夢中耳。’

    蘇青岩心裏出現這樣一句話，但是心情卻沒了一開始的輕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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