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顧領著孫悟空和楊戩直奔地府。

    三途川上的擺渡人看到上一回來的大神,這次領了那一隻打砸了地府的毛猴子過來，嚇得直接嗝屁。沒船過不去丟啥沉啥的三途川,暴躁脾氣的阿顧直接把擺渡的一拎,決定自己動手撐船。在原地打了三圈轉之後，還是大聖爺把那小鬼仙給搖醒了，戰戰兢兢地帶人去了河對岸。

    剛下了船,三個人身上的神光直接把一票小鬼給照蒸發了。等黑白無常,牛頭馬麵尖叫著往這邊過來，一看姑祖娘娘身邊的雷公嘴,嗷一聲，又尖叫著原路返回。

    “……”

    阿顧一臉便秘到頭疼的表情,戳了戳楊戩讓他去叫人。不待楊戩開口,一眨眼的功夫，不止是第一殿秦廣王了,十殿閻羅全到齊了。秦廣王被左右攙扶著,看到孫悟空旁邊還站著阿顧，都快哭了。

    “哎喲，我的神啊,您下次打個招呼好不好哇,真的嚇死我了，嚇死我了。”

    “別特麽嚎，你已經死了，”阿顧粗著脖子懟回去，再一看左左右右那些個閻羅王發青的臉色，超級不耐煩地揮手，“都回去都回去，嫌動靜不夠大是不是。”

    其餘九殿殿主莫名紛紛看向秦廣王。倒黴透了的第一殿主苦逼地點點頭，叫兄弟們先回去，自個兒應付這尊大佛。

    他可憐巴巴的：“上神，這一回又有什麽事啊？”

    不會又是為了誰來劃生死簿的吧，別啊，您也體諒一下判官他一大把年紀有三高，不好受刺激啊。

    阿顧看他表情就知道丫在想什麽，也不管是不是在外頭了，直接問：“一個人的三魂七魄可否重複存在？”

    閻王爺被這個問題問得有點發懵，思考了一會兒，道：“理論上可以。”

    “若是有一種是重複的會如何？”

    “人格不全，性格偏激。最後因為體內不平衡而崩裂。”

    “魂魄可否煉化？可否以二煉一”

    秦廣王大驚失色，嘴上嚅囁著，不知該如何回答。

    阿顧皺眉：“饒你口業之罪，直說就是！”

    “是！”秦廣王滿頭冷汗，直接道：“若是煉化，自然可以。但必會加重汙濁，是見之必除的孽魂。”

    簡單來說，魂魄這個東西就是坨可以捏圓搓扁的橡皮泥。因為本質同源，它們可以捏吧捏吧揉成一團。但生靈總是不同的個體，把不同的魂魄強行捏在一起，最後就會變成超級惡心的灰了吧唧的一團，如同惡心的鼻中穢物。

    “好……”阿顧點點頭，深吸一口氣，“可有人曾這麽做過？”

    這一句話唬得堂堂閻羅第一殿主直接給跪下了，“上神！難道出現在地府的那些無根命魂都是，都是被人煉化過的！？”

    “哼，有什麽不可能的，”阿顧冷笑一聲。見著跪在地上的秦廣王殿下，她眼中寒芒必露，“上一回你與我稟報無根命魂之事，我便說過要問來由必去找鬼王，你們可去過了？”

    秦廣王苦著一張老黃瓜臉，“自然是派了手下去了，可是還不到地方就被打了回來，說他那兒沒有我們要找的東西。”

    這位鬼王殿下一生傳奇事跡，現在雖然落魄了，那也是上古天神啊。縱然是死了一回，可那箭法由在，一箭串死十個閻王不在話下。而他對上神姑祖是恨到骨子裏去的，自己手下那幾個小身板兒還不夠他一個指頭捏的呢。

    “你是預料到了這事我不插手不行，對不對？”

    阿顧忽然發問，語氣輕快竟然帶著點笑。奇怪的態度叫在場所有的仙與鬼心中都在發虛，仿佛隻要一個抬頭，就能看到九天玄雷在自己頭頂上飄來飄去。

    秦廣王心中一寒，那點小算計被看穿的感覺叫他僵了脊梁骨，隻管伏身下去，說出了許久都不曾出現過的舊稱，“屬下不敢。”

    “沒什麽敢不敢的，”阿顧真的是在笑，揮手一陣風把腿軟的閻羅殿主扶起來，“你知道會有大事發生，可摸不準會是什麽大事。但是你們任何一個人來和我說怎麽怎麽嚴重，我都不會信，不會管的。隻有我自己發現，或者我派下來的人發現其中有問題，我才會出手。”

    然而，世間萬萬仙神之中，能得到姑祖信任的人有哪些呢？抬眼望去，能徹底參與其中的，竟是沒有一個。

    龍脈是一個好東西，它雖然不得阿顧的待見，但它可以刺激這位大神的神經。她無數次和天庭西天作對，作得天地為之變色的一大部分原因都是龍脈。地府與她提了這件事，哪怕阿顧當時沒有表現出來，可在潛意識裏已經讓她足夠警覺起來。

    至於這無根命魂的事情到底和龍脈有沒有關係，秦廣王是真不知道。他與楚天說的那一句：“凡是有什麽大動靜都和龍脈有關”，應該補充成“凡是阿顧有什麽大動靜都和龍脈有關”。

    這位閻羅殿主其實已經和地藏菩薩一樣，急得每天都想跳忘川淹死自己。可他還是頂住了巨大的心理壓力，等來了楚天。

    他一眼就看出這孩子心思純良，根本忘不了自己生而為人的根本。於是，他一字一句小心提點，告訴這孩子上神無情，暗示楚天快快動身查事，然後將事情的嚴重性報到姑祖娘娘那裏。

    然而，叫秦廣王沒想到的是，事情牽連竟然如此之深。姑祖娘娘竟然直接帶人下界來問，帶的還是二郎真君與齊天大聖。得，一個算是嫡傳弟子，一個算是親生兒子。這戲他還能不能演下去，秦廣王自個兒都不曉得了。

    事實證明，他演得還是不錯的。最起碼，在阿顧拆穿他之前，他還真挺穩的，起碼可以給個地府影帝。

    “這回叫你猜對了，這件事我的確非管不可。”阿顧並沒有怪罪秦廣王什麽，那一陣瘮人的笑過去了，露出了所有人都熟悉的傲嬌臉。

    “楚天是不是已經動身去查了？”

    秦廣王抹了抹額頭上的冷汗，點了點頭。他已經沒有力氣彪戲了，無比虛弱道：“他說，他會先去自個兒老家查起。”

    阿顧點點頭頭，“行吧，我知道了。”

    言罷，她抬腳欲走，剛一轉身又轉了回來。唬得秦廣王腿上一軟，又差點跪下。

    “上，上神……有何吩咐？”

    “瞧你那沒出息的樣子，”阿顧翻了個白眼，“那些無根命魂估計沒有恢複的可能了，你想過怎麽處理他們嗎？”

    閻羅王小心翼翼地說：“若是這件事能完整解決，失蹤的天地二魂回歸者自然可以順利投胎。若是回不來的……那就隻能打散了。”

    阿顧神色不變，“嗯，和我想的差不多。那行吧，我走了。”

    這一回是真走了，被唬得骨頭差點都沒了的秦廣王撫著胸口喘成了哮喘病。目光掃過地上被三尊大神曬成了幹皮的無辜小鬼，哀嚎一聲，叫已經忙成狗的下屬們來給它們充氣搶救。

    楊戩和孫悟空跟著阿顧到地方當了一回發光的太陽，又急匆匆地往人間趕去。聽了一耳朵好像很嚴重的事情，路上也憋不住直接詢問起來。既然叫他們來幫忙，阿顧自然不會隱瞞，於是言簡意賅地把事情說了一遍。

    “那些命魂若是找不全，就一點辦法都沒有了嗎？”楊戩問。

    孫悟空瞧他一眼，心中暗歎，阿顧身上僅剩的一點良心全都交給她這半個徒弟了。也不曉得是應該高興好，還是悲傷好。

    阿顧的態度很幹脆，“沒有了，隻能打散。”

    留下來有什麽用呢，渾渾噩噩，天地存在多久他們就在地府飄多久。最後成了什麽也不知道。或許是一灘爛泥，或許是融入了忘川水。用自己一輩子的因果去洗刷掉別人的記憶。還不如就這麽散了。

    “有時我也在想，如果姐姐在這裏就好了。畢竟人是她造的，是她最寵愛的孩子。出現這樣的事情，她一定解決的比我好。”

    這是罕見的，阿顧在這些比她小了許多的後輩麵前表現出對女媧的懷念。

    “也不懂姐姐當時怎麽想的，怎麽就把那麽大一件事拜托給我了？”

    她哼笑了一聲，“給誰都比給我強啊。”

    楊戩與孫悟空對視一眼，沒有搭腔。這是他們永遠都參與不進去的話題。正是有這樣一段無法參與，無法獲知的時間在，阿顧永遠都不會用他們期待的，和平的態度來對待他們。閻羅殿主的那句話是無比正確的。

    上神她不愛世人，她天生為神，從不知凡人極苦。

    她不愛凡人，不願多看多聞，隻想讓他們自生自滅。

    因為，她最愛的那個人，因為凡人獻出了自己的生命，早就不存在這個世界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