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顧惱怒地撥開周身的煙塵濃霧,見著自家那傻不愣登的打雜小工在原地徹底沒了影，一怒之下直接把鬼王那把看上去很浮誇的椅子給砸了。

    楊戩的臉色也不好看，沉著聲音說：“是我們大意了。”

    “此事若說天庭與西天沒有參與,老孫我是不信的。”孫悟空提了提手中來不及揮出去的金箍棒，哼笑了一聲,“隻是到底牽扯到哪一個層麵就不知道了。”

    “還有哪個層麵，總歸逃不過我那兩個總想著討價還價的同源兄弟。”

    阿顧此時也冷靜下來了,腦中開始思索著鬼王有可能把楚天帶去何處。她的眼底流露出一些疲憊,剛才一頓爭吵貌似費了她許多力氣。

    孫悟空看了楊戩一眼，見他臉上沒有什麽尷尬的神色才問：“阿顧，我發現你似乎對道門祖師意見很大。”

    “我一直對他們意見很大。”阿顧一邊往外走,一邊毫不留情麵數落,也不管自己議論的乃是楊戩的祖師爺。

    “他們自家的事情關起門來起內訌我都管不著。可是為了一點仙籍卻牽扯女媧的名聲,叫後世之人都覺得女媧小氣惡毒,就是他們的不對了。被我發現後，竟然還敢到我麵前來求情,叫我削名額的時候不要那麽狠。哦，他們可以不要臉,還叫我打臉的力氣輕一點？好大的臉哦！”

    提到叫自己氣悶的往事,阿顧開始牽連無辜，言罷就狠狠瞪了楊戩一眼。楊戩摸摸鼻子也是無奈。他從天地邊界回到神州時，封神大戰已經開始了。聽聞是紂王寫下一首調戲女媧娘娘的淫丨詩點燃了□□，他就覺得這個理由找的爛透了！

    莫說此時上神女媧已經身隕。就算是她在世，也不會因為一首詩便叫三隻妖精去禍國亂民。這麽睚眥必報，他覺得以上神姑祖的脾氣來說，更加可能一些。

    而且，他在天地邊界生活那麽久，如何不知道姑祖娘娘對她這位姐姐是如何喜愛崇拜。等她回來知道有人這麽詆毀女媧的名聲，估計要翻天。

    果然，等阿顧慢騰騰回到神州聽聞此事，直接堵了闡教的大門，罵了個天昏地暗。招來數道雷，把元始天尊的牌匾給劈碎了。且不等闡教門人臉上怎麽訕訕，怎麽收拾自家洞府一片狼藉，封神榜上削了一大片名額的消息傳來，直接炸了個人仰馬翻。

    後來元始天尊和太上老君怎麽去求情的，他不知道。這種丟臉的事情也輪不到他楊戩知道。反正，阿顧從這件事後，和三清原本不冷不熱的關係徹底惡化。阿顧見到天尊和老君總是要冷嘲熱諷一番的。

    如果這次的事情也與兩位師祖扯不開關係，楊戩估計藥丸。不管是為了什麽，捏造生靈啊，已經徹底踩了阿顧的底線了。

    到時候，事情可怎麽收場啊。

    楊戩在心中歎息，瞧著抿著唇沉著臉趕路的阿顧，愈發茫然了。

    “楚天這小子竟然是被造出來的，嘖，真是想不到。可我瞧他與那個葉凡一點兒也不一樣。”孫悟空回想了一下剛才鬼王羿說的話，一向機靈的猴王也難得有些反應不過來，“他們圖什麽啊……”

    沒說完，就被楊戩扯了一下袖子。一瞧阿顧神色，孫悟空隨即恍然大悟。

    還能圖什麽呢，獻祭天道的日期也快到了唄。天庭和西天現在的人才稀缺，獻一個都是虧的。前不久，北極真人和迦葉尊者不就已經下界了嘛。都是大人物，獻不得呀。但是小仙小神又沒多少油水，獻了等於沒獻。

    幕後之人打得主意大概和一千多年以前差不多。當初怎麽看上孫悟空的，現在也怎麽造出楚天來。這麽說來，楚天和阿顧的神力一模一樣大概也是故意的。這小子簡直就是一道已經烹飪好的大菜，熱騰騰地端到了阿顧麵前，請她去吃了。

    “沒那麽簡單……”阿顧的神情冷凝，似是意識到了一些更為嚴重的東西。

    他們停下駕雲的勢頭，落在一處無名山崖之間。回頭望去，那座由整棵桃樹組成的山巒已經看不見蹤影。若不是身上還帶著桃林的清單香氣，實在叫人疑惑自己是不是真的去過那麽一個地方。

    被打斷了思路的大聖皺了皺眉，“怎麽？難道不是？”

    “如果這件事單純隻是天庭做的，我倒是相信楚天就是代替獻祭的祭品。但是偏還夾雜著個鬼王。鬼王羿若是知道我因神力衰竭而亡，高興得估計能活過來。他怎麽可能會大費周折地去幫忙造個祭品出來，隻為了叫我活下去？”

    鬼王是真的討厭阿顧，斷不可能為了她如此勞心勞力。捏造生靈誒，又不是打一個噴嚏，耗費的神力不是睡一覺就能恢複過來的。

    “而且他剛才也說了，楚天是趁亂逃走的。這麽說起來，楚天的升仙完全沒有在他們計劃之內，隻不過是巧合而已。所以，楚天造出來不是給我吃的。而最重要的一點……”

    孫悟空性子急，忙問：“是什麽？”

    “你是指，楚天升入上界之後反倒更安全了？”楊戩插話道。

    “什麽什麽？你們在說啥？”

    孫悟空大惑不解，這對半師徒打的啞謎，他是一點兒都不懂啊。楚天安全？哪裏安全了！據他所知，這孩子倒黴透頂了好麽！

    飛升上界沒多久誤入了散仙都幽地，被死氣給盯上了；瑤池宴上被半神女撓了一爪子，險些性命不保；被下放到地府之後也沒躲過黴運嘛，剛才不就被抓了嘛！哪裏安全了！

    “的確是安全的。”楊戩給了孫悟空一個頗具深意的眼神。

    大聖愣了一下，背上的毛忽然就炸開了，瞪大了眼睛，“你的意思是說，他們料準了阿顧會護著楚天？！”

    不管是幽地死氣也好，還是半神女也好，盯上楚天的最根本原因就是楚天身上擁有的誘人神力。阿顧也曾經懷疑死氣和半神女的事情是不是也是鬼王計劃的。但現在她確認不是了。

    楚天既然珍貴，幕後之人怎麽可能允許楚天不明不白死在散仙都裏。也就是說，他們認定了阿顧會在散仙都裏護著楚天。自己不會吃了他，更不會允許別人吃了他。

    阿顧的笑中帶冷：“我現在都懷疑楚天會被我送去地府做事，都是他們意料好的了。”

    孫悟空背上炸起的毛好不容易平了，又被阿顧這一句話給重新嚇得起立立正，“……這個世界上竟還有這麽了解你的人？”

    “我不知道，”阿顧抬手摸了摸自己的額頭，複又將手放了下來，“……或許真有這樣一個人吧，隻是我活的太久了，把這個人給忘記了。”

    氣氛徒然變得起卦，見她神色不對，楊戩悄然岔開話題，“我們現在去哪裏？”

    楚天不曉得被帶到哪裏去了，漫無目的的找，根本沒個目標。阿顧從懷裏掏出一張細小的地圖遞給孫悟空。

    “這是古今舊址的地圖，這上頭記載了龍脈的存留點，用我神力標出來的就是。你去找閻羅，根據龍脈存留點去找地府無根命魂的信息。然後，你將地圖帶回散仙都，塞回我樹屋的樹幹裏。再把我的樹屋給封印掉。我們在瑤池等你回來。”

    “好，”孫悟空將地圖接過，小心收進懷裏，也沒問阿顧和楊戩接下來的打算，招來了筋鬥雲翻向雲海裏，便不見了蹤影。

    目送孫悟空離開，阿顧又看向楊戩。

    半晌，她歎了一聲：“最後還是把你給扯進來了。”

    楊戩搖了搖頭，低聲說：“是我自願的。”

    阿顧似乎想說些什麽，話臨到嘴邊，又改了口：“你不問我，為什麽就確認你師祖他們參與其中了呢？”

    楊戩勾了勾嘴角，答非所問：“上神還記不記得濤音聖母這個人？”

    問完後，阿顧一臉茫然，顯然是不記得了。楊戩似乎並不意外，繼續說：“當年濤音聖母的弟子修行邪術，吞吃凡人靈魂來達到修煉目的，惹得凡間血雨腥風。舅舅他知道此事後，決議將此妖邪斬殺。因為此事，截教之人對舅舅意見頗大。”

    阿顧當然是不會在意這種小事的，但她沒有打斷楊戩的話。

    “我知道這件事後，頗為驚訝，但也有些好奇，便去問了師父。卻原來，我門中確實有將凡人靈魂煉化的法術。其中就有一條，便是講如何將三魂七魄進行分練的。

    師父初與我說這件事時，便說過此術過於殘忍，有違天和。若非境界修為到了一定境界，是絕不可以有所沾染。那濤音聖母的弟子修為不高，修行此術連個皮毛都未曾摸透，於是隻能囫圇吞吃。終是把汙濁之氣也吞了進去，壞了修為……”

    講到這裏，楊戩就沒有再繼續了，隻將頭微微低了下去。他也沒說那個分魂的法術要到了什麽境界才可以去接觸修行。隻知道，即便是到了他如今的修為，也都不曾修行過。

    阿顧看著他，目光靜靜的。直到楊戩終於抬起頭，望了一眼遠處又看向她，眼睛中似有滔天風雨終於都息了下去。阿顧才說：“走吧，我們去昆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