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0章 癔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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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上您嚐嚐這個是太皇太後特意差人給您備的。”
乾清宮太監小安子戰戰兢兢的把禦膳房剛送來的桂圓八寶粥呈上前祖宗的規矩吃菜不許過三匙,無論哪道菜即使它再可口。可小安子在皇上未登基前尚被圈禁禁宮時就已經服侍身邊,怎麽可能不知道皇上特別中意這桂圓八寶粥。皇上近來愈發喜怒無常了,他作為近身服侍之人,多少也能揣測些上心,其實想想也挺感慨的,自打靖南王打起清君側的口號,皇上便夜不能寐脾氣也暴躁極了。依著皇上的意思,而今唯一能抵抗靖南王的,便是鎮北王了。為了能睡個安穩覺,皇上私心是想著給鎮北王攝政王之尊讓他帶兵平叛。可惜,太皇太後不同意,非但不同意還接連幾道聖旨,借著蠻子再次南下的借口,讓鎮北王速速離京。
皇上和太皇太後憋著氣太皇太後自然心裏也有數,這不,為了緩和氣氛,今個兒特意差人送了桂圓八寶粥來。
新帝一身明黃色錦袍,看著桌子上的粥,神色突地變得愈發陰鬱。
下一瞬,就要伸手把青瓷白玉碗打翻在地上。
好在小安子眼疾手快,“皇上,您萬萬使不得,萬萬使不得”
“奴才知道您心裏不爽,您若有什麽氣,盡管往奴才身上撒,您便是要了小安子的命,奴才也得攔著您。”
說到這,小安子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
新帝沉默幾秒,終還是平靜了一些。可嘴角那抹嘲諷的笑意,卻是讓小安子愈發心驚。
“太皇太後,是啊,太皇太後,闔宮上下隻知太皇太後,朕算什麽,朕就是個傀儡,早就成了別人眼中的笑話。”
小安子猛的磕了幾個響頭:“皇上,您是九五之尊,又是旁人可比的。”
聞言,新帝凝眉:“小安子,你可知為何朕登基之後,特意向禁宮要了你過來侍奉。按說,看過朕在禁宮狼狽的那般奴才,朕都該讓他們消失。可你卻並未被丟在亂葬崗,朕就是要讓你在朕身旁,日日提醒朕,朕當初是多麽卑賤。”
說著,新帝突然有些哽咽,“當初朕被關在禁宮,那麽長時間,太皇太後並未有任何的舉措,對朕可曾有一絲的憐惜之情。朕不是傻子,朕也知道,朕隻是太皇太後手中的一枚棋子,在朕羽翼未滿之前,絕對不能和太皇太後有任何的衝突。”
“可朕真的不甘心,靖南王率兵北上,太皇太後卻重用她麾下那些人,這豈非那李家江山開玩笑?”
說著,新帝一把把案桌上堆積如山的奏折都推倒在地上,恨恨道:“朕要擬秘旨,封鎮北王為攝政王”
聽著這話,小安子都要嚇傻了。
這,這怎麽能呢?
如今朝堂之事都是內閣票擬,司禮監披紅,皇上怎可能越過這些,給鎮北王秘旨。
見小安子滿臉驚懼,新帝頹然的坐在龍椅上,許久都未說話。
小安子的頭低到不能再低,皇上這樣的沉默,應該是不會再自作主張了。他這才剛鬆了一口氣,哪知,隻聽通的一聲,皇上竟然氣急攻心倒在了地上,而且渾、身痙、攣,看上去別提有多駭、人了。
“禦醫!快傳禦醫!”
這晚注定是不平常的夜晚,太醫院的人黑壓壓的跪了一地。
聞訊而來的太皇太後,也頓時慌了手腳。
隻不過,她心裏就是再害怕,這個時候,也不能流露出絲毫。
隻見她端坐在椅子上,手中撚著佛珠,視線掃過跪在地上的諸位太醫,沉聲道:“說,皇上到底怎麽了?怎麽會一直昏睡到現在。”
為首的太醫斟酌了下,緩緩開口道:“回稟太皇太後,依微臣所見,皇上是驚懼過度,氣急攻心,才會如此。至於昏睡,方才微臣已給皇上施過針灸,最多半個時辰,應該就會清醒。隻是,微臣不敢瞞太皇太後,這古醫書記載,皇上此狀恐為癔症”
隨著太醫的話出口,整個空氣似乎都在這一刻凝滯了。
“癔症?”太皇太後轉著佛珠的手猛的一顫,半晌,才又開口道:“今日之事,不得傳於外人,若有人問起,便說皇上隻是偶然風寒。”
說完,太皇太後話鋒一轉,厲聲又道:“若讓哀家聽到外頭有什麽流言蜚語,今個兒在這的人,哀家一個都不輕饒。”
“奴才遵命。”眾人戰戰兢兢道。
等到諸位太醫離開,太皇太後終於忍不住大怒:“癔症?怎麽會是癔症?”
太皇太後雖中意李鉉,想著有朝一日能讓李鉉取而代之,可這節骨眼上,新帝若有個什麽不測,會帶來多大的禍患。
她下令鎮北王離京,本就已經是無奈之舉,這個時候,若今晚這消息傳出去,怕是軍、心更加不穩。
看著內室裏仍然昏迷不醒的新帝,太皇太後淩厲的對小安子道:“說,皇上怎麽會成這樣?”
小安子臉色蒼白,可他哪裏敢說,這說了,怕是全屍都留不下。
“太皇太後明鑒,皇上確實之前都好好的,聽聞您送來了桂圓八寶粥,好不開心,奴才剛要奉上湯勺,皇上便發作了,奴才也嚇壞了。”
見他臉色蒼白,說話的時候,聲音都在顫抖,太皇太後終還是放過了他。
太監是無根之人,這些人,怎可能有膽子在自己麵前說謊。
想到這個時候新帝若真的有個什麽不好,太皇太後雖不喜新帝,雖早有別的心思,可這當口,她還是忍不住有些慌亂。
一旁,桂嬤嬤上前道:“主子,皇上隻是偶然風寒,過幾日就好了。”
一句話說的太皇太後猛的回過神來,是啊,隻要她說皇上一切安好,誰敢說皇上不好。
見太皇太後終於緩和了神色,桂嬤嬤緩緩又道:“主子,靖南王縱有野心,可我們手中還有淑太妃。三皇子若枉顧淑太妃生死,那便有違孝道,就衝著這個,他也不敢輕舉妄動的。”
太皇太後點點頭,“說來哀家也有些時日沒見淑太妃了。她這整日吃齋念佛,翊坤宮也被她搞得烏煙瘴氣,也不知聽聞靖南王起、兵,是興、奮多一些,還是懼怕多一些?”
太皇太後這話才出口,卻見外頭突地下起了磅礴大雨。
聽著外頭的雨聲,太皇太後透過窗子看向外麵的天空。
半晌,緩緩開口道:“往年這個季節,未曾有這麽大的雨吧。”
“主子,這是上蒼在譴責靖南王這等謀、逆之人呢。”
桂嬤嬤這話瞬間說的太皇太後心裏順暢許多。
是啊,靖南王這等反、賊,老天爺也看不過去了。
乾清宮發生這麽大的事情,能瞞得住別人,可怎麽可能瞞得住許蕙。
往常這個點上,皇上總會往她宮裏來,折騰著要在她宮裏留宿。可今個兒,乾清宮那邊卻是丁點兒動靜都沒。這也太反常了。
皇上對她的敬重和依賴,縱然不來,也該打發小太監往她這裏傳話的。
卻在這時,有消息傳了過來,皇上染了風寒,今個兒不能來了。
憑著許蕙的敏銳,這大半夜驚動了太醫院一幹人,太皇太後也親自往乾清宮去,最後卻輕飄飄的說是染了風寒,這確實太匪夷所思了。
不過她這樣的疑惑沒持續多久,因為第三天一大早,就聽聞皇上已經病愈,還去上了早朝。
太皇太後那邊也是鬆了一口氣,可還沒半個時辰,總管太監急匆匆進來回稟,說是坊間有了流言,說皇上得了癔症。
“亂、臣賊、子,亂、臣賊、子!”太皇太後不用想,也知這消息會多麽致命。
“到底是誰傳出去的,哀家已經下了禁口令,太醫院那邊,是誰如此包藏禍心!”
太皇太後氣急之下,就要把當晚來乾清宮的所有太醫都下獄。
桂嬤嬤忙攔了下來:“主子,您且息怒。這個時候,您若是把這些太醫下獄,這不是此地無銀三百兩嗎?到時候,我們更是被動,更是解釋不清了。”
“而今之際,我們也隻能靜觀其變了。”
太皇太後也是氣急之言,她當然知道這個時候,萬萬不能輕舉妄動。可她如何能氣得過。
那日她下了禁口令,可今個兒外頭卻還是那麽多流言蜚語,她這太皇太後,未免太窩囊了。
是誰?
到底是誰?
她是鐵定要查出來的。
有句話說的好,防民之口甚於防川,太皇太後不能直接對太醫院那些人動手,可不代表她會任由外頭流言蜚語不管。這不,東廠那些狗腿子因著這事,一下午就逮了好多人。可讓太皇太後難以置信的是,事情卻是愈演愈烈。
朝臣們也都上折子,委婉的問起了新帝是否龍體安康。
太皇太後氣的直接摔了折子。
“怎麽會這樣?”